第 29 章

矿洞弯弯曲曲，越往内，能见度就越低。

即使是在六尾赤狐的附体状态下被加强了五感，阿西尔也有点看不清前方十多米外的路况了。

糟糕……快看不清了。

大部分狐类魂宠的眼睛都能够适应黑暗。它们的瞳孔呈现椭圆状，发亮，同时具备敏锐的视觉、嗅觉和听觉——但是，想要在附体状态下，完美地拥有这些属于魂宠的能力，那需要非常高的同步率。

同步率越高，则能越完美地获得魂宠的能力。

御魂师和魂宠的同步率来源于两方：御魂师和魂宠的原始契合度，本身魂力强大，两者缺一不可。

阿西尔和六尾赤狐的原始契合度就有80%，意味着阿西尔最高可以拥有六尾赤狐80%的能力。但是因为阿西尔现在不过是四环御魂师，魂力还不足以驾驭这只四星绿级魂宠，所以以阿西尔现在的能力，最多不过能够和六尾赤狐达成45%的同步率。

也就是说，此时，阿西尔在黑暗中所拥有的视力范畴，只有六尾赤狐的45%。

黑暗是相当多魂师都不喜欢的环境，不仅仅是因为大部分魂兽都拥有黑暗视觉、昏暗视觉这种好像作弊器一样的东西，还因为黑暗中视觉能够获取的信息太少，极容易出现差错，导致落败。

比如，阳光下你能看清楚脚下的任何一粒小石子，保证自己的步法不被它们影响，但是在昏暗的环境里，没有注意到脚边的石子，一个不留神踩歪了，导致身体重心不稳，而这时正应对一只实力不相上下的魂兽……哪怕及时反应过来，由此带来的劣势也不是那么容易补上的。

正当阿西尔为越来越昏暗的视野感到焦急的时候，他听到耳边传来一个轻而平静的声音：“前面右转，右下有坑。小花！”

随即阿西尔的眼角余光瞥到一道淡黄色的影子从他脚下窜出，前方不远处传来岩石被击碎的声音。

只一瞬阿西尔已经跨越了十多米的距离，果然前面出现了岔道。

不假思索的，阿西尔选择右转。过去的时候他特意朝左边挪了挪，再看了眼脚下，右下附近果然有个坑。

如果按照他行进中选择最便捷路线的标志，他肯定会一脚踩到那个坑里，然后……

会被绊倒吗？还是踉跄几下？

阿西尔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时候自己的速度一定会被影响。

而那只梅花喵——阿西尔已经看清楚淡黄色的影子是一只梅花喵魂宠——所击碎的，是正好挡在前面的一块约十来公分高的岩石。在梅花喵的攻击下那块岩石碎成了一地细小的石子，能够用来铺路的那种，在通过这段路的时候不需要担心会拐到。

不做出详细指示的情况下，魂宠也能将御魂师的命令执行得非常完美，看来这个御魂师虽然速度太渣，其他倒还好嘛……

阿西尔这样想道，耳边又传来那个御魂师的声音：“注意向左……低头！”

后脑勺传来一阵压力，阿西尔意识到是对方直接动手了，没来得及反应，他低头，感觉头皮被什么刮过。

因为速度很快，那被刮过就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丝丝的疼。

如果刚刚没有被对方的手按着低头的话，估计他已经用脸撞上那块凸起的石头了。

与此同时，阿西尔感觉到对方放在他后脑勺上的手颤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来，按照刚刚那只手放的地方，恐怕……那块凸起的石头除了刮擦过他的头顶之外，也擦过了那只放在他头上的手。

依然紧追不舍的双翼响尾蛇闻到了血腥味，尾巴更加激动地拍打地面，发出哗哗的声音。

这声音回荡在洞中，声波折射后变成奇异的响声传到人耳中，让阿西尔有种恶心欲吐的难受感。

以阿西尔的体质都觉得难受，更别提本身身体素质就比不上正式御魂师的方以唯了。

顶着昏涨的头脑，方以唯伸出手，勉强打了个响指。

听到响指声，可拉贝尔的眼睛微微亮起。

刷。

那声音忽然被隔绝掉了大半，虽然还能听到，但是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难受劲了。

阿西尔愣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就听到耳边轻却急促的呵斥声：“继续跑！那东西还没走！”

阿西尔忙恢复刚刚的速度，只是心里的疑惑还没去，他想了想，问：“屏障？”

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嗯。

阿西尔脚下速度不减，在一个拐弯处用眼角余光瞥向声后，并没有看到屏障代表性的淡色的光。

虽然说，熟悉了这个技能的魂宠和御魂师可以做到让屏障完全透明不发光，不过那是需要相当深的造诣吧……就算是在九曜，这也是二年级以上学生才会掌握的小诀窍，刚入学的一年级生里，除了那些尤其出众的学生外，恐怕其他人也做不到吧……

阿西尔开始好奇，这个不小心被他卷进来的御魂师到底是什么水平。

要说她厉害吧，才跑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而且速度还那么烂；要说她差劲吧，指挥魂宠也好、魂宠技能掌握释放也好，都是一流……

但很快他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在躲进这个洞穴前，他已经溜着那条蛇半个小时了，现在进洞之后又跑了将近一小时，但身后的双翼响尾蛇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我发誓……如果我能回去，一定要揍死那个魂兽理论课老师——特喵到底是谁说的双翼响尾蛇耐力很差的！”

阿西尔咬着牙赌咒发誓，那条蛇耐力也太好了吧！

妈蛋耐力很差能追着他整整一小时都不见速度有一点儿放慢！？

这要是耐力很差那耐力好的魂兽得是多丧病？！

“双翼响尾蛇的爆发速度是长跑速度的三倍以上，但是耐力非常差，只有初始攻击的三秒内能保持那个速度。撑过开头三秒它的速度就会下降整整三倍。”方以唯像看傻缺一样看着阿西尔，“如果双翼响尾蛇的耐力好的话，你早就没命了。”

阿西尔：“……”好像……一开始那条蛇攻击他时的速度确实比现在快得多了……

“前面右转！等会做好准备，进丛林！现在这个通道是土拨鼠挖出来的，我不熟悉路况，当心被堵进死路！”方以唯快速说道，这个能让逃命中的阿西尔跑上半小时的矿洞并不全是小花挖出来的。前几天挖到一半，忽然洞壁就塌了，露出四通八达的足有两人高的通道来——方以唯才发现，这个白尾矿脉上有一群土拨鼠活动的痕迹，那好像迷宫一样的通道也是土拨鼠的杰作。

虽然在丛林里，她有着好像网游操控角色一样的视角，但在通道里，这个视角被削弱了很多，准确的说，是在身边的植物变少之后，就削弱了。

联想到自己新做的笔记上85%以上的内容都是和植物有关，只有相当少部分是关于动物，方以唯深色的眸子闪了闪。

很快，阿西尔带着她冲出了黑暗的矿洞。

丛林里虽然因为茂盛的树冠，光线不是很充足，但是刚刚从黑暗的地下通道里出来的方以唯即使闭着眼睛，依然被刺激出了眼泪。

阿西尔因为有被提醒，只微微眯了眯眼睛，就完全适应过来了——六尾赤狐调节瞳孔收光能力很不错。

附体带来的好处可见一斑。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两人才甩开那条异常执着的双翼响尾蛇。

哗哗的声音终于远去，阿西尔不放心地又跑出一段距离，确定没有追上来，这才放下人，解除附体状态，撑着膝盖直喘气。

随着魂宠脱离，他赤红色的发变回了淡金色，眼睛也恢复了原本的琥珀色。

小小只的六尾赤狐出现在他脚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主人，还把鼻子凑过去，一副安慰的样子。

阿西尔朝它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只是体力消耗太大而已。之前一直在跑没觉得，现在一停下来就喘得厉害。

等他终于喘过气来时，才发现周围的树丛底下，都开着淡黄色的花，花香并不像一般的花朵那么芬芳，而是带着一股硫磺的味道。

“……蛇纹花？”

阿西尔带着几分求证地看向那个女孩。

“嗯，它本身散发的气味类似于硫化物，是蛇类最讨厌的东西之一……你到底对那条双翼响尾蛇做了什么，居然让它追了那么久？”方以唯也有点不可思议，虽然蛇类魂宠一向小心眼又记仇，但是能让耐性非常差的双翼响尾蛇整整追上几十公里，最后还是因为他们进入了蛇纹花的地盘，双翼响尾蛇因为极度厌恶蛇纹花的味道，这才不甘愿地放弃了。

阿西尔张了张嘴，又闭上。

“……不方便说就算了。”方以唯对于别人的私事没有太大的好奇心，见他有点纠结，就放弃了追问，转而开始观察附近环境。

土拨鼠挖出来的那个地下通道有好几个出口，她也不是个个都熟，而且后来进了丛林之后，一开始的那段路都是阿西尔在跑。她是后来发现附近分布了一大片蛇纹花，这才指路到这边来。

可以说，现在在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

辨明方向，方以唯默然了。

……好像跑到丛林深处来了。

再怎么深的丛林也得走出去，她还要回去给温然炼化毒刺水母呢……想到这里，方以唯辨了辨方向，准备离开。

已经休息完毕的梅花喵和可拉贝尔跟上。

“……不是，”阿西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懊恼道，“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它了……要不是它攻击我，我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有条蛇！明明是它把我当猎物才对……等等你去哪里！”

毫无防备下还能躲过双翼响尾蛇的第一击……这个人实力确实不错。

“当然是趁着天黑之前赶紧走出去……这里是丛林深处了，对我来说太危险了。”方以唯头也不回道。

“哎等等我啊，一起走啊！”阿西尔赶紧跟上。

闻声方以唯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后者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迷路了？”

“……谁说的！”阿西尔差点就跳起来反驳了。

看来确实是迷路了。

从对方反应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方以唯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阿西尔还想辩解几句，对方却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他只好把自己的话又咽了回去。

走了一会，他觉得有点无聊了。

“哎，我叫阿西尔，阿西尔·伯恩那，你叫什么名字？”

“方以唯。”

“那我就叫你小唯吧，好歹我们也同生共死过了嘛！”自说自话的阿西尔很快定下了称为，然后又被蹦跳着的梅花喵吸引了注意力，“小唯小唯你的梅花喵速度好快……能不能让我摸下？”阿西尔缩回差点被挠的手，问向魂宠的主人。

没来得及反驳称呼的方以唯：“……”你不是已经上手了吗？另外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啊……

季北辰当了她三年的临时监护人，称呼依然停留在“方以唯”这个全称上，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满打满算认识不到两小时的人就已经改口叫“小唯”了……方以唯想了想，刚刚还被人家救出来，要不是阿西尔抱着她跑了那么久，估计她躲不过双翼响尾蛇的攻击，这么反驳救命恩人也不太好……只是个称呼而已，不计较了。

——虽然惹来那条蛇的罪魁祸首也是阿西尔。

“哎，小唯，你认得这里？”

“不认得。”方以唯抬头看树梢颜色，转向，那个方向地下有地尘王出没，还是避开吧。

“可是你走路的样子好像很熟悉这里？”阿西尔疑惑地看着方以唯，他察觉到从刚刚开始，他们就没有经过任何一个大型魂兽的地盘——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出现任何利害的魂兽啊！

当初他进丛林的时候，可是一路打过来的，那些魂兽对着自己的地盘意识非常强烈，闻到陌生的气味就会过来。

他也想走魂兽地盘与地盘之间的空隙，俗称的安全范围，那些地方不会有太厉害的魂兽在，但是安全范围何等难找？就算是每日都在同一片丛林里讨生活、寻找炼魂材料卖掉以维持生活的御魂师们也不一定每次都能准确地辨认出来。

——因为繁殖、交战、斗殴等情况，魂兽的地盘也会变化的，所谓的安全范围也是在不断变化的。

“老师教的。”方以唯言简意赅。

“我老师怎么没教……”嘀咕了一句，阿西尔又凑了上去，“小唯，我们在往哪边走？”

六尾赤狐抬起小爪子捂住眼睛，不想看自己的主人卖蠢。

想了想，方以唯停下脚步：“你要出丛林的话，往那边走。”她指了个方向。

金发少年看了看，这和小唯走的方向完全相反啊！

“为什么啊！你要赶我走吗？”说话间他已经是满脸失落了。

要形容的话，刚刚还是欢快地摇尾巴的汪星人，这会儿已经是尾巴耳朵全部垂下来了的低落状态了。

方以唯：“……”这满满的金毛既视感……

（季北辰别墅，金毛打了个喷嚏，继续执着地望穿秋水：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啊汪……）

“我要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和你不同路。”方以唯解释道。

“没事我又不用出去！”阿西尔满不在乎，他还是觉得跟着方以唯好，“而且丛林里很危险，我可以当保镖啊！你知道吗，我可是联盟中央学府的学生！正式生哦，通过考试了的那种！”

而且还是年段前十呢……觉得普居区的人大概是不会知道九曜离年段前十的概念，阿西尔忍下没说。

等她了解了我再说出来！

他暗下决心。

“……那随你。”因为季北辰的关系，方以唯对于九曜学生的水平还是比较了解的，就放任他了。

——最重要的是，以阿西尔的能力，除非他自己走，否则她是甩不掉人的……

“对了，小唯你要去哪里？”

方以唯指了个方向：“有点在意，本来不想去的，不过既然都到这里了……”那就过去看看好了。

她指的方向，正是之前在意识中看到那片蓝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