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拉拢
袁家与魏家的亲事,兜兜转转拖了两年,依旧还是办了起来,既然魏家不肯退亲,袁家便尽力把这桩亲事办得好看些。
除了三书六礼之外,还预备请一个有份量的人当证婚保媒的人,这个人选便落在了秦昭头上。一是袁含之与晋王相厚世人皆知。二是秦昭是袁家能请的人里身份最尊贵。
秦昭刚刚进京城,东西且不及收拾,袁含之便来府上相求。
袁相一倒,袁家门前车马大排长龙的繁荣景象不复得见,袁相的门生故交被正元帝贬职的贬职,调任的调任,余下的也不敢在此时再和袁家来往。
袁慕之有些踌躇,袁家不比过去,贸然上门,恐怕被拒。
袁含之却道:“晋王若是那等趋炎赴势的人,我当年去晋地,他便不会把我留下。”依旧挺直了腰杆上门去,秦昭听他所求,一口答应了,既能捎手帮忙,又是一个与魏宽来往的绝佳机会。
“你兄弟二人都要守制,若有不方便办的,只管告诉我就是了。”说着笑上一声:“我如今也没什么事儿。”秦昭在晋地大展拳脚,短短两年,晋地不论户数纳良还赋税都有增长,朝廷连年招贤纳士晋地才子也都榜上有名,以治下来论,晋王不可谓不贤了。
正元帝把他召进京中,却不曾给他差事,眼看着又要把他放在王府里晾上半年,秦昭倒也不急,正元帝只要想捉他的错处,总得给他差事,不做才不会错。
袁含之抱拳深深一揖,他与哥哥一样,再也无心仕途,只在京中守孝,等迎娶了魏人秀之后,再带着她一起回到龙门山去。
秦昭扶他一把:“我也不曾帮上什么忙,你节哀罢。”袁礼贤一生重名,他死了不知身后事,两个儿子岂会不痛惜,袁家是吃了哑巴亏又说不出,终正元帝一朝,都不想再沾仕途了。
卫善一听说魏袁两家要结亲,赶紧替魏人秀预备起添妆来,翻着册子挑东西,俱是些名人字画,山水图谱,沉香听了道:“魏姑娘一向不爱这些,公主怎么送她这些。”
卫善刷刷又在那单子上添上几笔:“她虽不爱,可袁大书中却爱这些,魏家只怕没有收藏,兵器谱倒还多些,晒嫁妆那一天,总有些谢家的亲戚。”
谢家百年世家,袁含之虽不在乎这些,可魏人秀却最是腼腆面薄的人,她嫁过去便要远别父母,跟着含之到龙门山去,与袁夫人和谢氏两个若能处得好,自然是最好的。
沉香捏了单子:“我这就让椿龄去挑。”
卫善一回晋王府,椿龄便进门给她磕头,当年卫善肯把她留下,让她四时节中能进宫去,与颂恩见上一面,对她是个天大的恩典。
椿龄那三个头磕得实心实意,沉香是知情的,一看她一语不出,拜倒磕头的模样,就知她还没转过来,原先还想这三年只怕她回心转意了,落琼都已经在张罗亲事,她自个儿年后也要嫁人,织女牛郎且还能一年一度,椿龄与颂恩,这辈子都没法成家。
东西送到魏家去,魏人秀派了贴身丫头送了回礼来,是她一早就预备好了要给太初的,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是许多玉石雕的小玩意儿,还有给卫善的,是一对儿玉雕的小葫芦耳坠子,跟原来卫善送给她的那对实为相似。
再过几日便是魏宽的生辰,他如今是正元帝眼中第一人,胡成玉倒了,袁礼贤倒了,魏宽却还能跟正元帝在紫宸殿中喝酒吃肉,可见他在正元帝心中的份量,七月里魏宽又得个新差事,正元帝点了他当承吉的弓箭师傅。
秦昭想与魏家交际,却不知魏宽此时心中作何想,是依旧一门心思跟着正元帝,他说东便不往西,还是已经另有打算。
魏宽重义气,也重家庭,袁礼贤能为了大业抛却儿女,魏宽却不会,不论他心中如何想的,秦昭都打算把他拉拢过来,若是原来他还没有把握,如今却不一样了。
眼下形势如此,若能得魏宽这个正元帝深信不疑的忠臣替晋王府保驾护航,大船才能得更平衡些,秦昭给魏宽预备了一件少有的生辰礼,把那块白狼皮摆在锦盒中,又着人抬了两坛子青稞酒,送到了魏宽的府上。
捡点礼物,登记造册的是贺氏,她连续几年深居简出,直到正元帝再三表示了魏宽的信任,京城这些诰命们才发了帖子请她过门赴宴。
这些帖子被魏夫人送到厨房引火用,对儿媳妇道:“你只管安心养胎,咱们原来不怕,如今更不必怕了。”半点也没把这些请柬放在眼里。
正元帝既然要拱太孙上位,绝少了不魏家的支持,魏人骄过一年里连续升了两次官,他如今已经是左武卫大将军了。
贺氏头胎便是儿子,如今肚里这个蹬腿有力,稳婆都说看这肚皮就知道又是个儿子,魏家收容了贺家的小儿子,替贺家保存香烟,贺氏心怀感激,扶着肚子对婆婆道:“这一胎若是儿子,便把他过继在二弟名下,若是女儿,便把阿虎过继到二弟的名下。”阿虎就是贺氏与魏人骄的头生子。
魏家人的心病便是二儿子死在外头成了孤魂野鬼,年年清明时节,魏夫人都要去遍京城中的大寺,为儿子点长明灯,盼他归来,别在外头游荡,当一只孤寡鬼。
贺氏这话原来就想说,可魏夫人的病一直没好,到了日子就要犯病,日子久了,才有了好转,家里人才能提上两句魏人杰的事。
魏夫人一听,眼圈都红了,握了贺氏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年轻的时候舞一对双刀,跟着丈夫一同出生入死,从来也不信鬼神,造了杀孽还报在她身上便罢,却偏偏报在小儿子身上,如今连年吃斋,戒酒戒肉,半点荤腥都不再沾了。
东西南北,哪一处寺庙没有魏家捐的金身,都是为了替魏人杰祈福,盼他能往生,投一个好胎。魏家祠堂桌上,摆着魏人杰的牌位,那牌位刻着的就是他的名字,并没有正元帝封他的那个官职。
魏袁两家既定了亲事,贺氏便把小姑子带在身边,教她如何理家,魏夫人本就不擅细务,更兼身子不好,不能亲自教导女儿。
魏人秀看着满屋子的礼,也有心帮一帮嫂子,听说是晋王府送来的贺礼,便问管事道:“送了什么东西?”
管事把锦盒打开:“是一块白狼皮。”
魏人秀取过来看,是完整的一张皮子,白狼性情狡诈,极难追踪,何况是这么一张完整的皮子,她抖落开来一看,一箭对穿眼孔,魏人秀心中咯噔一下,伸手去摸这块皮子,在狼足处摸到一点痕迹,她把这块皮子牢牢握在手里,心口“咚咚”直跳,对管事点点头:“记上罢,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管事不疑有它:“还有两坛青稞酒。”这东西不能与京中美酒相提并论,只能算是有些风味,晋王府送了这些东西来,实有些慢怠了,一块狼皮再罕见也有限。
魏人秀推说累了,抱了那块狼皮进屋,关上门把那块皮子翻过来,果然看见最边角处刻着个三角叉,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抱着皮子痛哭失声。
丫头们不明所以,也不知她因何痛哭,都不敢上前去劝,才要转身去请魏夫人和贺氏来劝一劝,魏人秀立时下令:“不许告诉太太,到前门盯着去,爹和大哥,不拘哪一个回来都来禀报我。”
她抱着那块皮子坐立难安,一时想着是巧合,可世上哪还有人会用魏人杰惯用的记认,一时让丫头把旧年收的皮子都翻出来,找出魏人杰送给她的那些,翻过来一块块的对比,分明就是那个三角叉。
若这不是巧合,是不是晋王有意传迅,他已经知道了哥哥的下落,或者就是哥哥有意让他来传信的,二哥还活着,他活着就去找卫善了。
魏人秀哭得眼睛红肿,连晚饭都没去用,推说累了,一直呆在屋中,等到父亲回来,抱着那块白狼皮进了魏宽的练功房,捧着那块皮子道:“爹瞧瞧这个,这是晋王府送来的。”
魏宽的眼睛定定落在那个三角叉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着手去摸那一块刻了记认的皮毛,好半日才能发声:“这是甚时送来的?”
听魏人秀说是贺礼,转身就要出门去晋王府,走到门边又生生忍住了,对女儿道:“你去,你明日一早就去,去问问这块狼皮从哪儿得来的。”
京中官职变动的时候,秦昭趁机把卫修调到了晋地,卫修从清江调到晋地,正元帝并不曾在意。卫修在太初的屋子里见到了这块狼皮,立时就想起前些年,边关源源不断送来的毛皮,那些毛皮虽退给了魏家,可上头却有他绝不会认错的记认。
秦昭原来只是怀疑,此时大有把握,这才把这张狼皮送到魏宽的手上,只要他认出这张皮子来,就一定会先来找他,秦昭不需要他主张立嫡,站出来反对正元帝,只需要他在适当的时候替卫家,替晋王府说上两句好话,在兵部替他做几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