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酒会过半,韩韶军去了一趟卫生间。镜子里的脸因为喝了酒而泛出红光,他双手沾了点水在脸上拍了拍,再抬头看见姜辰阴气森森地站在他身边。
“姜辰?”韩韶军惊诧,“你不是跟夷星去打球了吗?”
姜辰从镜中注视着韩韶军,眼中燃烧着火焰,冷峻的脸上挤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要不是跟来看热闹,岂不是错过一场好戏?”
韩韶军想到了郑瑶瑶,明明认为没什么,可莫名感到心虚:“什么好戏?”
姜辰咬牙切齿地说:“你的漂亮女朋友郑瑶瑶啊。”
“她……”韩韶军条件反射想解释她不是女朋友,但一想到向她保证过保守秘密,便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姜辰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听到他否认,没想到他竟然默认了,克制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姜辰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按在洗手台上,在他耳边吼:“你骗我说跟她是普通朋友!但你明明跟她勾搭上了!你骗我!你又骗我!”
镜子里的两个人就像两只厮打的野兽,凌乱的短发剧烈地抖动。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放手!”一个“又”字像匕首一样扎进韩韶军的心窝,除了痛外还有羞于启齿的委屈。
“你还想狡辩?”
“你在意什么?”韩韶军的姿势使不上力,别扭地拧着上身,“我跟谁谈恋爱又能怎样?你在意什么呢?”
姜辰一震。
你在意什么?这句话像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怨气都要冲上天了,可怨的是什么?
“我最恨人骗我了!韩韶军你简直过分!”
没错,就是这样!以前说过不走的,结果一扭头人都找不到了!现在说了是普通朋友,结果一转身亲亲热热!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吗?
姜辰分神的瞬间,韩韶军挣脱出来,两人怒目而视。
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人走了进来,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流里流气地笑:“哟,两个人在厕所大眼瞪小眼呢?怎么了,尿滋人脸上了?”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看到了一个久违的熟人——从高中起就离开的孙翰。
“你回来了?”韩韶军不太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孙父重新爬上高位,也不算稀奇。
孙翰也长大了,他身材略瘦,乍看上去有几分斯文气息,但骨子里的流氓习气一点都没有改变,西装在身如沐猴而冠。
他颐指气使地从两人中间穿过:“什么东西?还管我回不回来?”
韩韶军皱起眉头,姜辰的视线则根本没有从韩韶军身上离开过,他不理孙翰,直接拉了韩韶军就走。
“去哪里?”韩韶军被他拖行几步。
姜辰直奔车库,把人塞进车子,二话不说,直接发动汽车。
“你讲点道理好吗,姜辰!我还没跟人打招呼!”韩韶军试图与他抢夺方向盘。
姜辰抡起胳膊把他甩到车门上,速度不断飙升。
韩韶军只得妥协,拿出手机发消息。
姜辰余光瞄到他的举动,怒火再一次沸腾:“你给谁发消息!”
韩韶军也是气得要命:“我总得跟郑瑶瑶说一声!”
“你再敢在我面前提这个女人试试!”
姜辰的吼声压过了引擎声,韩韶军怔然无语。
车速越飙越快,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疾驰,路况并不太好,韩韶军眼看着他们反复变道,与一辆辆车擦肩而过,吓得魂不附体:“姜辰,你开慢点!姜辰!”
姜辰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失控的方向狂奔而去,韩韶军也只敢说说,事到如今他已无法阻止姜辰,生怕反而影响他开车酿成大祸。
过快的车速压迫着心脏,韩韶军闭上眼睛,把性命交给身边的人,前方是天堂也好,是黄泉也罢,他都管不了了,有那么一刻,他想干脆就这么死在一起,不妄他痴恋一场。
姜辰一路飙回家,车都没停进车库,又把韩韶军拖回了屋。
“够了,姜辰!”韩韶军强忍住胃里的阵阵不适,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谁的心情都好不了。
姜辰将韩韶军推到沙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女人在利用你。”
“什么?”韩韶军没有反应过来。
姜辰冷笑:“郑家的事我多少听说了点!她家老头子快不行了,一大家子等着分家产呢!她现在缠着你,还不是为了让韩家给她撑腰?这女人精得很呢!”
从某种角度来说,姜辰分析得不错,韩韶军不由得好笑。
姜辰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我说这个女人在利用你,你听得懂吗?”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他是在担心吧?应该没有猜错吧?先前的怒火消散了不少,韩韶军心中甚至有些窃喜。
但姜辰却听出了另一层意味,气得剑眉飞挺:“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明知道她在利用你,你还心甘情愿被利用?”
他的心里不是滋味,韩韶军居然为了讨好一个女人甘愿被利用!这怎么可以?韩韶军怎么可以对别人好?
“不存在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我和她……”
“你喜欢她?”连姜辰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问这个问题时,唇止不住颤抖。
韩韶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肯定,正在气头上的姜辰铁定会把事情闹得更糟糕,如果否认,凭姜辰的聪明才智必然能猜出他们的真正目的,倒不是担心姜辰会到处乱说破坏计划,只是找人假装男朋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终究是丢人的事,姜辰本就与郑瑶瑶有间隙,他不希望姜辰握有更多攻击郑瑶瑶的武器。
“我们今天不了这个事好吗?”韩韶军试图息事宁人。
“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她?”但姜辰不肯罢休,执着于这个问题。
韩韶军急了:“你纠结这个问题有意思吗?”
姜辰的眼眸刹那间黯了,他再一次误会了韩韶军的意思,如同明灯熄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愤恨与不甘一起涌上心头,姜辰冷哼一声:“这么多年的兄弟,竟不如一个女人。”
韩韶军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姜辰怒吼,“你宁可被女人耍,也不要我这个兄弟!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这个女人比我这个兄弟还重要吗?”
“兄弟是兄弟,女人是女人,这是两码事。你也早晚要跟人结婚的,凭什么干涉我?”
“你要跟她结婚?”姜辰瞪圆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在说你!”
“你真喜欢她?要跟她结婚?”姜辰一遍一遍地问,渐渐逼上了绝路。
韩韶军被他弄烦了:“我跟谁结婚不用你操心!”
“结婚”这两个字刺激到了姜辰,他的五官慢慢拉伸扭曲,就好像凹凸镜里照出的脸,变得狰狞恐怖。他失控地飞起一脚踹翻地上的矮桌,桌子被踢碎,未完成的千年隼模型散了一地。
这是他送他的礼物,是他十年前的心意,如今被他一脚踏碎。他是如此狠绝,愤怒时不顾一切,连自己的东西都能无情地撕碎。
韩韶军当即变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地的碎片。
姜辰决然转身,抓起玄关处的车钥匙冲了出去,大门合拢发出一声巨响。
如同龙卷风肆虐过的现场,韩韶军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子里,仿若被整个世界遗弃。
他蹲下身子将碎成两半的矮桌扶起,试图再拼在一起,但已经碎裂的东西无法再恢复原样,手一松,桌子依旧散了架。
他试图捡起地上的模型零件,但数以千百计的零件滚得到处都是,他刚捡了几个就觉头晕目眩。可能还是有点晕车的缘故,韩韶军扶着沙发起身,零件落在地上,高高地弹起再次落地,他迈开步子浑然不觉。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韩韶军醒来时天都黑了。
他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清晰,愤怒的,狂躁的姜辰是烙在他心头的伤,一想起来就心如刀割。
他想着想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把自己卷缩成一团,埋在被子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为什么姜辰会对自己与郑瑶瑶的事如此愤怒?为什么他会反复质问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要跟她结婚?这种执拗远超过了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的在乎。
难道他对自己也有异样的渴求?
在成长的岁月里,朝夕相处的两人渐渐生出了超越友情的感情?对于彼此的依赖在不经意间增加?
莫非他是喜欢自己的?
刹那间,韩韶军内心狂喜。他喜欢姜辰,情窦初开起就喜欢他,且从未改变,所以竭尽全力对他好。这份情他从来不求回报,只要姜辰幸福安康,他便心满意足,甚至愿意一辈子在背后守护,直到天荒地老。但他有时候也会苦闷,喜欢男人就罢了,为什么还会喜欢上最好的兄弟呢?他的心还没有锤炼成铜墙铁壁,尤其是看到细心呵护的东西,被人践踏,那窒息的痛无人能体会。
难道日复一日的祈求,终于被神明眷顾?仿佛在黑暗中前行的人,看到了一线天光,在无穷无尽的折磨里,看到了挣脱的希望。
但这份狂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又像风中的烛火一样被吹灭,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姜辰怎么会跟自己一样呢?从小到大他的身边从不缺乏女伴,他喜欢的分明是女人啊!
那么,他今天的怒火,又该如何解释呢?
韩韶军糊涂了,他已无法在一片混乱中理清状况。
姜辰,姜辰,这个名字是挥之不去的魔咒,也是朝思暮想的天籁。
现在的姜辰又在哪里呢?
脑海中又回想起他今天疯狂飙车的行为,下午的时候他也是怒气冲冲就开着车走了,该不会找地方喝了酒再去飙车吧?
一想到这里,韩韶军惊出一身冷汗,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