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幼稚鬼（一）
第二天, 手机上收到了一张现场演唱会的照片，沈宥清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消息的事情。
照片里明尔凡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在舞台上，微微低着头，耳垂上的银色耳钉在灯光下格外闪耀。
明尔凡紧紧攥着手机, 盯着左上角那人的名字。
半晌，她紧张的心情一点点恢复了平静, 紧抿的嘴角吐出了一声叹息，一抹苦涩的笑容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终究是她妄念了。
随手拨弄了几下吉他，发出的音符不成曲调，如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杂乱无章。
她看向了墙上的海报——
那是一幅黑白的海报，海报中穿着西装的短发的女子斜靠在大海边的栏杆上, 微微抬头, 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偏偏配上了一双淡漠的眼睛, 于是整张海报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
《堕落之城》——沈宥清的第一部电影, 也是她的成名之作, 正是靠着电影里面那个女扮男装混迹于上流社会, 俘获一众名媛贵妇芳心，在报复成功仇人之后消失不见的沈家大少的身份，让沈宥清被捧上了神坛。
也成为了所有人难忘的沈少。
明尔凡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沈宥清的时候, 那时的沈宥清已经是国际巨星，所有人围在她的身边, 堆着一张谄媚的脸。
作为凑数的歌手, 明尔凡像一只躲在黑暗里的老鼠, 只有站在阴影中才敢窥视太阳的光辉。
大红大紫的明星，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受万众瞩目的，像她这种小透明，说是歌手，其实不过是个唱歌的，节目里随便哪个嘉宾都比她大咖，能够随便把她呼来喝去。
她始终没有忘记，在场上那个傲气的女嘉宾第二次在彩排的时候冲她发火，说看到她就不顺眼，要她滚的时候，是沈宥清站了出来，笑眯眯的说：“我看她倒是很顺眼，不然让她坐我旁边来好了。”
女嘉宾不是什么大咖，说到底，这次节目大家都是沈宥清的陪衬，她开口了，还有谁敢说一个不字。
她的位置就这么从最边上，镜头都拍不到的地方，换到了沈宥清的旁边。
正是靠着这一次的曝光率，三个月才接到一个节目通告的她，在节目播出之后，终于有赞助商和电视台找上了门。
在沈宥清看来，她做的或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明尔凡自己也知道，对于沈宥清来说，像她这种不出名的小艺人实在是太多，她的帮助也不过是随手之便。
但是对明尔凡来说，她的举手之劳，却是把她从黑暗里面拉了出来。
那天她上节目的时候，本来想的是如果这一次不顺利的话，她就退出娱乐圈，从此不再提唱歌的事情。
在女嘉宾冲她使脸色的时候，她已经想要甩脸走人。
只是没想到沈宥清会出来解围，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影后，居然愿意为她这么一个新人说话。
自从那天以后，沈宥清的面庞却时时刻刻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久久不能忘却。
接到新的通告的时候，会想到她。
终于筹到了钱出第一张专辑的时候，会想到她。
一夜爆红，登上音乐榜首的时候，会想到她。
……
那人成了她心里的一个魔咒。
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的心。
说来好笑，其实在后面的日子里，因为她的努力，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她都可以要到沈宥清的联系方式，可是最后她却却步了，人到了面前，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和其他艺人一样故意做出疏远的样子，叫声沈少好。
直到去年她在一个歌手比赛的节目上一夜爆红，人气瞬间登顶，她才有了去找沈宥清的勇气。
只是好友加了很久，谈话内容却寥寥，演唱会的门票发了过去，她都不敢打电话确认一道。
看着左上角冷冰冰的三个字，明尔凡按在了发出去的照片上面，只可惜早已过了两分钟，超过了撤回的期限。
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明尔凡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漫无目的的发呆。
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还是沈宥清——第一次认知到这个事实的明尔凡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她的心里已经只有一片苦涩。
沈宥清从没传过绯闻，没有男朋友，也没有过女朋友，虽然有不少名人——男女都有，均在公众平台上向她大胆求爱过，不过最后得到的都只有一句，多谢垂爱。
这个人，看似很好亲近，偏偏最为冰冷。
她，对人好，也仅仅是对人好而已。
“叮咚。”
微信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如果不是经纪人找，应该就是某个友人发来的道贺消息。
明尔凡拖延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手机。
“演唱会很成功，恭喜。”
揉了揉眼睛，又拼命擦了半天的手机屏幕——那条消息还在，不是她的错觉。
她要怎么回复？
明尔凡抿着唇，眼里闪着兴奋，打了一大堆字在对话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觉得不够好，又全部删掉，重新来过。
给明尔凡发了消息，沈宥清又回复了几个以前的未读消息，来自白天的回复最快：“老板，一个月前给你发的消息，你现在回了我一个哦，真有什么事情，黄花菜都凉了……”
沈宥清没理他的诉苦，默默关掉的窗口，退出了软件，打开了电视机。
赵小咪和沈大喵今天都被带出去日常除虫了，于是家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沈宥清手一抬，落地窗的窗帘应声而和，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法制节目幽幽的声音又重新被开到了最大。
于是赵宁溪拎着菜敲开门的时候，沈宥清的背景音乐，就是堪称恐怖片的法制频道。
“大白天的一个人看这个，你也不觉得瘆得慌？”
沈宥清低头，看着左右手都拎着两大包东西的赵宁溪，问道：“你来干什么？”
“给你做饭啊。”说着赵宁溪就要往里面钻进去：“快让我进去。”
“不行。”沈宥清的大手推着她的额头，硬生生把人给顶住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宁溪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沈少，沈大小姐，沈影后，小的被您的风姿所吸引，所以想来献殷勤刷刷脸行不行？”
沈宥清眯起了眼睛，目光有些微妙：“真的？”
赵宁溪把右手的菜放到左手，举起三根指头发誓道：“真的，我暗恋你，绝无假话。”
沈宥清看了她一眼，看得赵宁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最后松开了拦在门框的手：“进来吧。对了，做了菜记得洗碗。”
“知道啦！”
开开心心潜入敌人领地的赵宁溪在心里头给自己比了一个v字。
片刻后，面对空空荡荡的厨房，她开心不起来了。
“沈宥清，你家的菜刀呢？你家的菜板呢？食用油呢？盐呢？”
她以为自己买了菜已经算是准备充分，没想到沈宥清的厨房比她想象中更干净。除了一个微波炉，找不到任何可以拿来做饭的东西。
看了半天，她才发现，连口锅都没有。
怪不得上次在她家吃早餐，还得点外卖。
对面的人已经看了她很久，沈宥清在电视弹出下期预告的时候，终于抬手按了暂停，看向了赵宁溪：“干嘛？”
“出去买东西。”
原来是这件事，沈宥清转过头，取消了暂停：“哦，你去吧，门向右边拧就打开了。”
赵宁溪直接把电视一关，将沈宥清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我是叫你和我一起出去买东西，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去买。你一个人住在家里面，竟然连口锅都没有，难不成天天吃外卖？”
坐在沙发上的沈宥清一脸茫然：“不、不然呢？”不吃外卖吃什么？
赵宁溪：“……”认知出现差异了。
……
超市里，赵宁溪一边往购物车里塞着东西，一边念叨道：“你不会觉得外卖很不干净吗？而且没有营养……”
“外卖不可以吃……吗？”沈宥清推着车，不太理解赵宁溪为什么那么激动；“xx酒店的外卖，应该还行吧。”
赵宁溪站起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愤愤地蹲了下去，在一堆商品里面找着自己要的东西：“算了，当我没说，败家子。”
莫名其妙挨了骂的沈宥清：“……”
“我不吃胡萝卜。”
“胡萝卜富含胡萝卜素，有助于治疗夜盲，吃了对身体好。”
沈宥清：“不是每个人不吃胡萝卜晚上都会瞎……好吧。”看着赵宁溪的表情，她最终选择了顺从。
“我不吃肉。”
赵宁溪奇怪地看着她：“你信佛？”
“我不信。”
“你信x教？”
沈宥清抽了抽嘴角：“我不信邪。我只是单纯的不吃肉。”
“减肥？”
沈宥清摇头。
白天一天到晚巴不得她能够多吃两口饭，连王君昊都嫌她太瘦，她减什么肥？
“那不就得了。”赵宁溪把选好的肉往车里一放：“走吧，去下一个区。”
……
赵宁溪买东西很有一手，总是能够在几番比较之后，告诉沈宥清哪个是性价比最高的。
一向买东西按照价格牌来买的沈宥清只能抽了抽嘴角，一路点头，不懂装懂。
如果赵宁溪问她参考意见的话——沈宥清大概只有接过东西，比在赵宁溪的身边，左右看两眼：“嗯，很好，非常好。”
在她拿着一把去皮刀放在赵宁溪脸边的时候，后者满头黑线已经彻底压不住了，赵宁溪一把把东西夺过：“算了算了，你说你能干什么。”
沈宥清思索了一下：“推车？”
赵宁溪：“……”
终于将最后一样东西放进了购物车，赵宁溪看着满满的战利品，吐出了一口气。
果然不管买什么，购物都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等等，沈宥清呢？
她突然发现本应该老老实实推着车的沈宥清不见了踪影，前后找了一圈，一个左顾右盼，跟做贼似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因为赵宁溪发现沈宥清的面前是一大箱黄澄澄的尖叫鸡。
抬手捂住耳朵，她想自己应该已经猜到她要干嘛了。
“吱——”
看着迎面跑过来，满脸都是压抑不住兴奋的某人，赵宁溪在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人还能不能再幼稚一点。
“快跑快跑，别被人发现了。”
冲过来的沈宥清一把抓住购物车，给它换了一个方向，脚往购物车上一踩，瞬间就滑进了一条货架之间的小道里。
——果然还能更幼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