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上场以后，也看不清台下的人，苏梨反而镇静了下来。

开头一串主持稿，她一气呵成地顺利说了下来，连提词卡都不需要看。

咬字清晰，表情生动。

后面他们四个人都是两两分开上台的，在陈沣和俞婉月主持的间隙，苏梨和景时侯在台后。

这时候苏梨才看到会场的另一端，观众席已是黑压压一片，领导们坐在了前几排，后面是骨干教师，各班的班长和优秀班委，还邀请了各班的家长代表。

几台摄像机对着舞台正中，还有人扛着摄像机不停地拍摄。

其他班不能到现场的，都在看教室里的投影幕实况转播。

苏梨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在等俞婉月他们邀请领导致辞的环节有些无聊。

旁边的景时倒沉得住气，目视前方，不像她这个多动儿一样。

苏梨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声叫他：“景时。”

“嗯？”景时转过头来。

苏梨抿了抿嘴唇，说：“你今天很帅气。”

景时就愣了一秒，很快露出微笑来：“你也很漂亮。”

她的眼睛如盛星光，璀璨得有些晃人。

大抵是景时压低了的声音太温柔，苏梨还想再夸几句，突然就蔫了下来。

景时眼疾手快地扶住苏梨，询问道：“怎么了？”

苏梨摇了摇头，委屈道：“没穿惯高跟鞋，站不稳。”

都是这高跟的错，她第一次穿这么高的跟来配合其他三个人的身高，掌握不好重心，就觉得鞋头挤脚，后跟还特别磨。

景时转过身，对后台刚好经过的一个小同学挥了挥手。

“您找我有事？”学生会的同学搓了搓手，挤了一脸的笑。

他嗯了声，又指了指不远处放在门口的椅子，“帮个忙，把那张椅子端来好吗？”

“好嘞。”这个同学是高一的，早有耳闻高二学长景时的事迹，立刻狗腿地把椅子搬了过来。

在给年级大佬搬椅子的小同学殷切的目光中，景时直接让苏梨给坐下了。

苏梨不太好意思坐下来：“这……不太好吧？”

“等会领导发言没有十几分钟不会结束的。”景时说。

让她坐着，景时站着，怎么着都有点不公平。

苏梨刚想麻烦小同学再搬一张椅子来，就听景时道：“椅子不够，你先坐着，等会我累了你换我就行。”

“行吧。”

勉强是听了他的话。

领导致辞的时间里，陈沣和俞婉月从台上退了下来。

“不错啊，正好在这个空档休息一会。”陈沣一眼瞧见了坐着的苏梨，“的确有些累了。”

俞婉月神色有些疑惑。

厚此薄彼不能做得太明显。景时又让刚才那个小同学搬了一张椅子来。

俞婉月歇下来，感激地看了景时一眼。

陈沣忍不住小声调侃：“老景，你这就不地道了。”

“女同学穿高跟鞋不方便，你要坐自己去搬一张来。”景时面不改色。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跟她们抢。”陈沣收了那副打趣的表情，正经起来，“今天两位女生都辛苦了。”

俞婉月和苏梨一起靠在角落，娴静地笑着。

这次她倒是和苏梨一样没有说话。

苏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对面幕布后通往后台的路口，有老师远远地和他们打手势，让他们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来。

·

这次晚会办得特别成功。

灯光关掉后，会场已经是空空荡荡一片，学生会的人在收拾场地。

头一排还坐着几个领导。

苏梨认得里面有一中的副校长，剩下两个不认识，但看得到他们正说说笑笑地向这边看。

陈沣和俞婉月走在前面，已经到后台卸妆了。她跟在后面，加上脚疼走得慢吞吞，就被副校长叫住。

“来来来，景时，苏梨，到这里来。”副校长一边招手，还一边和旁边坐着的两个领导介绍，“喏，这就是我们一中的骄傲景时，旁边这个小姑娘就是你要见的苏梨。”

“小徐不错嘛，学校里人才济济啊。”年纪略长的人笑着开口。

他们两个衣服都没换，就这么盛装往三个人面前一站。

徐副校长和苏梨他们道，“这位是s大的副校长，这位是s大中文系教授。”说完他又笑了，“说起来s大和我们学校关系特别好，还是我的母校。”

s大副校长慈爱地拍了拍徐校长的肩膀，“可不，现在想起小徐在我门下念书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一样。”

苏梨和景时恭恭敬敬地道了老师好。

s大副校长上下打量了景时一眼，赞赏道，“我知道你，小小年纪如此了不起，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也别拘谨着了，都坐吧。”徐校长发话。

旁边的教授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才开口道：“苏梨同学，坐着吧。”

苏梨一头雾水，就这么和景时分开坐在了两边。

见她有些戒备，中年教授才哈哈笑道：“别紧张，我找你是因为看了你的文章……”

教授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儒雅清瘦。

“我是这届新概念的评委之一，前段时间去了他们出版社，有幸提前见到了你的作品。”

“投了五篇，篇篇经典，了不得啊。”

苏梨是九月份寄的信，没想到已经到了出版社，还一封不落。

“这次到你们学校来，你们报名字，我一听，嗬，不就是那个安城的苏梨吗。可算让我见到你本人了。”

教授还在那赞不绝口。

苏梨适时地显露出乖顺礼貌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喜形于色。

这更让教授满意了，他问：“你这五篇文章，都是自己写的吧？”

苏梨点头应是。

“真是太棒了！这样风格迥异的文章出自一人之手，编辑部那帮人还不信呢，我就说虽然文章风格不同，但我看得出文章后的核心灵魂部分还是有一脉相承的意思的。”

“这年头能静下心写作的人太少了。”教授叹了口气，惋惜，“很多人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太浮躁，来比赛不过是追求名利罢了，等到得到想要的，最后留下这个领域继续发展的寥寥无几。”

这点，苏梨颇感赞同。

写作太苦了，最后坚持下来的人并不多。在最开始沉寂的那段时间，苏梨也想过要放弃，可是她迫于生计不能放弃这学习之余谋生的途径。

趁着这个机会，她也想问问自己的五篇文章还有什么问题。

苏梨问：“教授，您看过我的文章，我想问问，我还有哪里是需要提高和改进的吗？”

教授靠在靠背上，意外地问：“你觉得自己还有不足？”

“是。”

“难得了。”这年头，这个年纪能有这个水平的都飘飘然了，哪里还想着继续往上钻研。教授想了想道，“你文风老成，总若隐若现透着那么一股子的沧桑。你这么小一个小姑娘，心思倒是成熟，不过有的时候啊，我们会特意‘幼稚’一点，这样才能保留住写作的初心。初心在，文字就澄澈纯粹了，这样的故事带给大家除了思考，更是一种心灵的宁静和谐。”

苏梨思考着他这番话。

的确，前世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和打击，她已经将心百炼成钢，看透很多东西后，又感觉内心空虚不已，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到底为什么写作，为什么要回来？

教授看她皱着眉头，笑着宽慰她：“你才多大啊，不要想太多了，开心一点就好。”

这边教授又和她交流了两句，徐校长就带着他们去吃晚餐了。

苏梨等不及要换掉这一身繁复的裙子，胳膊和腿都冻得苍白了。

景时松了外套，盖到她身上，“你先披着。”

后台的人已经走了大半，还剩下一些学生会干部在总结今天的活动情况。

苏梨去更衣室换了自己的衣服，到洗手池卸妆。

走出艺体楼的时候，火烧云染红了大半的天。

苏梨问：“刚刚s大的校长和你说什么了呀？”

那边校长又是拍肩又是和他握手的，她很好奇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s大校长想让我报他们学校。”

苏梨搓了搓手。

景时望了眼远处的落日，问：“你觉得呢？”

“嗯……”苏梨认真地想了理由，“我觉得你应该去帝都大学。虽然s大也很不错，但是计算机系，还是帝都大学要强。”

毕竟你上辈子也是去的帝都大学啊。

“过段时间的决赛，不出意外拿了奖，你也是要参加自招的。有想好去哪所学校吗？”景时突然停了脚步。

“如果分数够……当然想去帝都大学了。”苏梨回答完，又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景时摇摇头：“没有什么，就是听到内部消息说明年高三，帝都大学要增加自招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