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多章合一】
圣旨传下来,传的是绥国公府一家。就连婉莲也包括在内。如有必要,兴许连带着下人也要一起听命的。
傅承宣一夜没回房。陆锦推开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头发被抓的乱糟糟,一张俊脸也揉的十分憔悴的傅承宣。
圣旨传到之后,府内更是一片沉重。只要真的指认了是绥国公府将东西卖出去,就相当于将那些流言落实的差不多了。东西是陆锦做的,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陆锦坐在梳妆镜前,银心询问需要什么珠钗的时候,陆锦却表示什么都不用,简单的梳理一番便好。
傅承宣一直陪在一边,听到这话,心里一跳。他忽然凑过去,眼睛在陆锦的梳妆台上扫了一圈,盯住了一支黄蕊白玉花瓣珠钗,伸手一指:“用这个。”
在大陈,若是犯事要入狱,男子除冠,女子取饰。陆锦方才说什么都不要戴,让傅承宣隐隐的觉得她有些要请罪的意思,可是这件事情明明与她无关,请什么罪!?
陆锦和银心同时看了傅承宣一眼。傅承宣却是扭过头,低声说了句:“觐见圣上,过于华丽和过于朴素都是不敬之罪!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一二三来,傅承宣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忽然重新望向陆锦,眼神有些深沉:“你是不是准备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陆锦看了银心一眼,银心知情识趣的退下。傅承宣目不转睛的看着陆锦,仿佛要把她看个明白。见陆锦没有解释,傅承宣索性道:“阿锦……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严重。这里头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那张图是我放的,我承认了便是!你没必要揽下那些原本不该由你揽下的罪责!只要我承认了,这件事情便与你无关……”说到这里,傅承宣甚至自嘲的笑了笑:“左右我也不也是个纨绔子弟,做的混账事,不差这一件!”
傅承宣说到这里,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夜没睡,他不似平日里翩翩公子般整洁潇洒,微青的下巴反倒增添了几分男儿气概。
陆锦回视他,论起来,这好像还是两人成亲以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对方。良久,陆锦淡淡道:“并没有那么严重?”
傅承宣以为她不明白,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是,这件事情能有多严重?罪能致死吗?只是一个皇帝赐婚而已,好像无形中的大家就给了自己那么多的压力。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做的,顶多是个恶作剧,将问题简单化,那就是个人恩怨,根本连罪责都算不上!他们又何必担心至此?
他也是猛然想清楚了,才来和陆锦说这些。
却没料陆锦沉默片刻,话锋一转反问道:“你当真这么觉得?”
傅承宣和陆锦面对面的坐着,晨曦的微光仿佛将陆锦镀上了一层橙金色。这一刻,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傅承宣的耳朵里,只听到陆锦清冽的柔声。
“阿宣,你觉得不严重,我却不这么认为。”
“爹多年征战沙场,战功显赫。可是即便如此,娘却并未因着这个荣耀为自己争取过什么。相反,她一直都在为这个家付出,在为这个家,将自己弄成一个自己都不喜欢的样子。你说得对,这次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一件小事。就算闹的在大,也只是别有用心的人的欲加之罪。但是这样的小事还有太多太多……”
“娘与旁人相交,十句话中被讥讽一句是小事。收到的礼物中,十件里头有一件是瑕疵品也是小事。她被全府的人尊敬爱戴,却被贪得无厌的小小商人联合排挤还是小事。有一句话叫做‘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本应当是好事,可是当小人太多,即便再宽广的胸怀,也终究不能避免被那些小事堆积起来的烦恼影响到自己。娘的身份揣在身上,有很多事情,她不能计较,不敢计较,但是绝对不代表她不愿计较。”
傅承宣呆呆的看着陆锦,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陆锦笑了笑,继续道:“爹和娘都是性情中人,傅家一门忠烈,让我这个新妇都与有荣焉,更何况是与爹同床共枕的娘呢?我知道你心里很清楚娘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所以你才会去整那些人。于情,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什么。”
傅承宣看着陆锦,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亦或是说,他在重新的打量一个人:“你……”
陆锦缓缓起身,伸手放在了傅承宣的肩膀上,秀丽的剪影落在了傅承宣的身上,道:“这件事情并不严重,但若是你承认,到了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娘归咎到自己的身上。也许我们不一定会受什么皮肉之苦,但一定会对傅家有所影响,而这个,却是娘最看重的东西。”
“所以……”陆锦放在傅承宣肩膀上的手微微使力,“这件事情本身也许并不严重,但是它带来的后果,会让一些人觉得沉重。”
傅承宣急促的呼吸骤然的停住,鬼使神差的,他换换抬起手,握住了陆锦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陆锦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被傅承宣牢牢地握住。
房间的一片静谧中,仿佛在酝酿着不一样的情愫。
就在这时候,银心过来传话,要出发了。
房间里的两人都回过神来,傅承宣却没有松开陆锦的手,他转过头对外面说了一句:“知道了。”想了想,唤来了阿宝。
紧接着,傅承宣梳洗了一番。熟悉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抓着陆锦的手没有放,一张俊脸竟然微微泛红。
陆锦倒是没有多么的娇羞,只是垂眼笑了笑,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他。
傅承宣没有刚才那么冲动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方针是最明确的——绝对不能冲动的承认什么,第一个要护住的,是傅家的名声,是娘最在意的东西。
出门的时候,傅承宣蹙着眉头沉默不语。他看了看吓得腿都软了的婉莲,眼色不可谓不冷漠。
上车之后,陆锦问傅承宣在想什么。
傅承宣沉默片刻,笑了笑:“从前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可是此刻,却觉得时间太短。若是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必然能想出好的法子来应对。”
陆锦看了傅承宣一眼,只是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不必担心。”
不知为何,当陆锦心平气和的说出“不必担心”的时候,傅承宣就莫名的觉得,好像真的没有那么担心了。一如第一天见到她的时候,那样炎热烦躁的一个天气,她不过和煦一笑,仿佛就能让人感觉到燥热全无,浑身都十分的舒服。
绥国公府新妇与大梁城老字号的纠葛,成了今日的一个大事。早朝商议了国事之后,皇帝便携众臣和几个关键人物来会审。虽然尚且有一些大臣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对这件事情过分注意,但是既然来了,该看的戏还是要看的。
傅时旋和傅夫人都十分的淡定。也许就像是傅承宣所说,这其实并非一件杀人放火的大事。罪不至死。就算说开了,也完全可以努力的大事化小。当然,让皇帝不开心,只怕是必然的,一旦落实,讨一个不好的说法,被泼些脏水也是无可奈何。但傅时旋功勋在身,功大于过,实在不必怕的像是下一刻便要被满门抄斩了一般。
所以,即便是进了偏政殿,傅时旋也是背脊挺拔,俨然一副将帅之姿。
殿中,受理此案的府尹大人早已经带着两位宝号的掌柜的跪在殿前。傅时旋带着一家老小,向隆嘉帝行礼。
陆锦进来的时候,珍宝轩和素娥轩的两个掌柜的都偷偷地瞄了一眼,然后飞快的收回目光,把脑袋低的更低。
隆嘉帝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神色平静的平了所有人的身,直入主题:“既然人都来齐了,朕就直说了。傅将军,近日朕听说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说这大梁城中的两家宝号的掌柜因为利益争执闹上了公堂。吵得难解难分之时,竟然就牵扯上了府中的那位新媳妇儿。原本这门婚事乃是朕做的媒,如今却闹出这样的事情,不知,傅将军有什么想说的。”
傅时旋拜了一拜:“回皇上,臣今日既然携了家眷上殿,便是要将这件事情说个明白。然这件事情臣终究不慎了解,既然牵扯到臣之儿媳,臣恳请身上允儿媳陆氏亲自说明这件事情。若是儿媳当真有何过错,臣愿意一力承担!”
傅承宣看着傅时旋,上前一步:“启禀圣上,陆氏乃是微臣发妻,若是陆氏有何过错,理应微臣受过,然若时陆氏无错,微臣也绝不允许有心之人恶意污蔑傅家清白!”
傅承宣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隆嘉帝闻言,竟然笑了出来:“果真是新婚燕尔,昭信校尉护妻如此,倒也是个长情之人。也罢,朕允诺你,若真的是有人恶意为之,朕必不放过!”
有了皇帝的一席话,殿中各人心思不定。
陆锦不动声色的抬眼,并未见到有公主和太后的身影。
有了傅时旋的开头,陆锦上前也变得十分的合情合理。她恭敬一拜,坦然道:“皇上,其实臣妇对这件事情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外面的流言一天一个模样,既然今日府尹大人已经带着当事人上殿,民妇恳请他们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个清楚。这当中,时间,地点,人证,物证,动机,缺一不可。”
陆锦这些话,丝毫都没有给旁人造成什么压力。在隆嘉帝默许之后,府尹大人拿出了卷宗,开始宣读。
案子的进展已经十分的清楚,现在珍宝轩和素娥轩,一人执物,一人执图,从之前争执不休说这是自己的东西,到现在异口同声都说这是陆锦这个绥国公府的新妇私下卖给他们的,且一个卖了实物,一个卖了图纸。时间是六月十四,也就是傅承宣和婉莲出游那一日,动机则是这新妇贪得无厌。
府尹大人将卷宗宣读完,下面隐隐出现了议论之声。隆嘉帝身边的大太监呵斥了一声,场面又瞬间被控制住。
而此刻,珍宝轩和素娥轩的老板对视一眼,由珍宝轩的老板上前跪拜:“启禀圣上,草民有人证,证明这东西的确是绥国公府的人派人拿到草民的店中售卖的!”
隆嘉帝挑眉一笑:“哦,竟然还有人证?传!”
大太监一扫拂尘:“传人证——”
少顷,一个打扮邋遢,相貌平庸还在这大热天散发着臭烘烘味道的乞丐一脸惊恐的走了进来。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那小乞丐惊恐的磕头行礼,好像被吓得不轻。
隆嘉帝也是不习惯这个乞丐出现在这里的,没叫他起来,只叫他把事情说清楚。
那乞丐眼神慌张惊恐,满满的扫视了一圈,就在他的目光落在婉莲和沁儿的身上时,瞬间就变得十分坚定:“是……是她,回皇上,六月十四那天,就是那个姑娘拿着首饰来给草民,让草民拿去珍宝轩卖掉……而……而后草民把银子给了这姑娘,这……这姑娘分了些银子给草民……”
他指的,便是沁儿。
沁儿脸色都白了。她当即跪下,连连磕头:“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陆锦看着那小乞儿,忽然道:“却不知,素娥轩老板手中的图纸又是因何而来?”
素娥轩的老板上前道:“回圣上,也是六月十四。不过却是六月十四的晚上,草民都要打烊回家,这乞儿找到草民,将图纸卖给了草民!”
素娥轩老板说这话的时候,傅承宣一挑眉,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那乞儿连连点头:“是是是……是这样……那天素娥轩的老板拿走了图纸,还给了草民一些钱,草民的几个同行也看到了,他们可以作证的!”
珍宝轩的老板又是一拜:“皇上,这东西出自绥国公府的新夫人之手,乃是千真万确。夫人鬼斧神工,所出之物独特亦新鲜,草民……草民原先也不知,可是经人提醒,方才知道那的确是新夫人的风格。若是夫人否认,草民也是有证人可以证明此物确实是出自妇人之手的!若不是看在那首饰别致无双,也……也不会被夫人这般耍弄,还请皇上明鉴!”
素娥轩老板也赶紧下跪:“皇上,傅少夫人出阁之前,就常常会去城中一家珍工馆中做活,草民更是听闻少夫人曾经就将一把原本要献给大公主的簪子拿去给了珍宝轩的老板售卖!害的珍宝轩老板被傅将军手下副将之女报复了一番!更是殃及了我们。这件事情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大可明察!”
傅承宣恍然。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几个老不死的居然把上一次的事情一起扯了进来!看来他们今日真的是要玩一把狠的!诸多罪名加在一起!前面是府中儿媳品行败坏,现在便是纵下行凶!这个罪名……并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素娥轩老板一席话,连隆嘉帝的脸色的都变了。
这番话,直中要害的说明了两点。第一,陆锦的确是胆大包天,贪得无厌。将呈给大公主的东西转而又给了珍宝轩,简直就和今日物图两卖的行径如出一辙,第二,便是傅将军纵下行凶……
隆嘉帝笑不出来了。
他神情淡漠的看了陆锦一眼,道:“傅少夫人,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陆锦正要上前,傅承宣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了句什么。陆锦对着傅承宣笑了笑:“我知道。”
傅承宣一愣,陆锦却趁机抽回了手,从容上前。
陆锦:“却不知两位是否已经将所有能说的都说完了?”
珍宝轩的老板笑了笑:“莫非夫人觉得小的说的还不够?”
陆锦微微垂眼:“够了,足够了。”
看着殿下的妇人从容淡定,隆嘉帝清了清喉咙:“陆氏,你且来解释解释。”
陆锦福了福身:“圣上,这件事情乍听之下,总觉得有些错综复杂,还请圣上给臣妇一些时间,让臣妇一样一样解决。”
隆嘉帝来了兴趣,好像是想知道她要如何解决。
陆锦理了理衣裳,走到小乞丐面前,淡淡一笑:“既然事情由人证而起,就先说一说这人证。”
陆锦走到沁儿身边,将沁儿拉着回到小乞儿身边,看着地上的乞儿:“我问你,当日当真是她拿了东西让你去卖?”
乞儿眼神坚定:“是!”
陆锦点点头:“所以,珍宝轩的掌柜是通过你,确定了卖出东西的人是我绥国公府,也随之确定到我身上,是吗?”
乞儿想也不想:“是!”
陆锦点点头,又问:“事情发生之后,珍宝轩的老板找到你,是什么时候。”
乞儿愣了一下,回答:“大……大约就是几天前……很快就找到了,因为……因为草民一家老小都流浪在此……所以不会离开。”
珍宝轩老板一听,立马补充:“圣上明鉴,草民之所以找到这乞儿,乃是从伙计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和证据,这才发现事情不对,找到了乞儿!”
陆锦笑了笑:“掌柜的别急,我也没说掌柜的找到小乞儿便是别有用心,更没有怀疑这乞儿的真假。另外,我还没有问完,还请掌柜的给我一些时间。”
掌柜的有些不懂陆锦作的什么妖,只能安静下来。
陆锦看着小乞儿,继续问:“卖出的簪子,卖了多少钱?”
乞儿:“六十八两!”
陆锦:“没有记错?”
乞儿:“是!”
陆锦:“图纸多少两?”
乞儿神色一乱,想了想道:“五……五十两。”
素娥轩的老板看了乞儿一眼。
陆锦点点头:“方才的证词,两位老板指证我贪得无厌,一样东西卖两样钱,动机便是一个贪字,那我再问你,卖到的钱又去了哪里?”
那乞儿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陆锦一眼:“少夫人何必多此一问,多的钱,小人已经给了少夫人。”
沁儿一听就急了,的确,那天……那天卖到珍宝轩……一共卖了六十八两。而她那天贪心了……给了乞儿八两,自己拿了十两……交给小姐五十两……
小姐说用来日后打点下人笼络人心,也算是借花献佛。
于是乞儿答:“夫人给了小人八两,自己拿六十两!”
沁儿已经后悔死了,却又不能否认……
陆锦却不慌不忙:“八两?你确定?六十八两,我只给了你八两?我竟然连十两都不给你?”
乞儿不懂陆锦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干脆心一横:“夫人……夫人不是手头紧么!”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都变得十分的微妙。连傅承宣一家都在听到这句话后,有些哭笑不得。
陆锦身姿端正:“后面呢,图纸的钱又是怎么分的?”
乞儿这次会说了:“夫人这是什么话,小人已经得了八两……哪里还能要更多……自然是……都给夫人了!”
傅承宣忽然爆出一句:“你放屁!”
傅时旋瞪了他一眼:“宣儿,大殿之上喧哗至此,像什么样子!”
至此,陆锦要问的话都问完了。她向皇帝一拜:“皇上,臣妇也想请三人上殿。”
三人?
隆嘉帝:“哪三人?”
陆锦道:“李副将之女李媛霸;大公主府唐令唐亦清,以及吾王世子三人。”
今日,吴王并未来此。隆嘉帝微微皱眉,似乎是想不到这三人有什么联系,但是他却当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便允了。
少顷,这三人上殿觐见。
等到人来齐了,陆锦笑道:“此次麻烦安宴哥哥,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安宴哥哥将所查事实禀明。”
虞意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叠好的纸呈上,大太监赶紧命人拿过来给皇上查阅,而虞意开口道:“启禀圣上,据傅少夫人所说,整个大梁城加上城外有人迹范围内,的所有衣食住行的大大小小店铺摊位,一共两百三十二个。赌坊、青楼数量亦名列其中。”
“经过臣派出百人彻夜追查,六月十四开始,该乞儿一家的温饱得到解决,于添置了一些衣物。但花销并不大。但就在五日前,这乞儿一家竟然住进了悦来客栈,并一次付清了一个月的房钱。而后,该乞儿出现在八方赌坊之中,输掉纹银九十六两,乃是以银票付账,客栈掌柜乃至赌坊中人皆可作证!银票臣已经拿来,是出自大梁城的宝通钱庄!因为是乞儿,所以卖家皆格外有印象,并标明这乞儿十分嚣张,全然没有乞儿的模样,粗略计算,不到半月,乞儿的花销已达数百两!”
虞意的话音刚落。乞儿已经是倒抽一口冷气!
这些日子,吃,他们吃的是地摊小吃,住,住的是偏僻客栈,就连衣裳都是在无名小店剪裁的布料。赌坊……更是地下赌坊……不可能被找到的!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就连这些细枝末节,竟然也能被查到!
陆锦不紧不慢上前:“你是不是又要说,这是我在事情暴露后拿钱买通了你?”
乞儿还未回答,陆锦直接将他打断:“一把六十八两的发簪,五十两的图纸,加起来一百多两,你却说我只给了你八两。‘手头这般紧’的我,竟然会用数百两来买通你?我出嫁被赐之物皆是价值□□,你却说手头紧,究竟是你胡言乱语,还是你连圣上所赐的嫁妆都不屑一顾,认为一钱不值!所以我才‘手头紧’?”
那乞儿脸色都白了,珍宝轩的老板见状,知道这个事情不对,立马道:“你……你自然是这件事情闹到圣上面前……会闹大……”
“有那个功夫给一个两面三刀,知恩不图报反咬一口的乞丐送钱买通,我何不直接找人杀了他!?若非根本是有人希望他的话说到圣上面前来,他真的有命活到现在吗?”
从来都温顺无比的陆锦忽然扬声打断,气场全开!那股气势凌人,竟然有几分大公主的姿态!不过一个凌厉的眼神,就让珍宝轩的老板一句话如鲠在喉,不知如何接下去……
众人仿佛也被那清晰冷冽的声调清明了脑袋……
是啊……这官家做事,大家心里都明白的,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闹的大,要是真的这么做过,这小乞丐早就一命呜呼,哪有这好命享受那么久!除非……就是有人想让他来当证人……
傅承宣乃至傅家一家,全都愣住了。
这个模样的陆锦,与他们所见的那个温顺媳妇……简直判若两人!
陆锦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袖,继续道:“众所周知,自多年前起,陈国之中,但凡事官宦人家,所属纹银皆有府内独有印记。而普通人家,但凡超过十两,亦可前往钱庄打成银锭。而此刻的银锭,打上的记号便是钱庄的印记,表示该银锭出自改钱庄。所以,但凡大户人家出手,银锭一眼便可认出来,可若是出银票,除开追查到出自哪个钱庄,便再难追查下去。”
陆锦看着已经呈上去的银票,淡淡道:“臣妇虽无什么高尚德行,却有一个小习惯,便是记账。上至出嫁所有财产账本,下至多年来臣妇自己的积蓄,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臣妇的确是有一些银子,但是很遗憾,臣妇的财产,除开绥国公府那一部分,其他的,都取自保财钱庄,而非大通钱庄!若是不信,大家大可将大通钱庄的人传过来查一查,这张银票,究竟是不是出自我之手!”
偏政殿中再一次起了些细语,但是这一次,连大太监都忘记让大家保持安静。
陆锦看一眼额头冒汗的珍宝轩掌柜,淡淡一笑:“人证,且先告一段落。现在再来说这物证。”
陆锦不紧不慢的上前,把物证——簪子和图纸拿在手里,向所有人展示了一番:“劳烦大家看一看,这图纸上的东西,和这实物是不是一样?”
皇帝经过方才的微怔,此刻已经眼中带笑:“众爱卿,帮着傅少夫人一起瞧一瞧吧。”
此话一出,大家都帮着瞧,然后非常肯定,图上画的,和实物是一模一样。
傅承宣看着陆锦,心里一阵心虚。
陆锦笑了笑,忽然道:“可是这幅图,却是假的。我从未见过这张图,更未画过这张图。”
素娥轩的老板不干了:“你……你分明是狡辩!”
陆锦看了素娥轩的老板一眼,继续道:“启禀皇上,唐令唐亦清,在大梁城中一度是诗书画三绝的大才子。在笔画与选材的造诣上更是精深。臣妇今日带上了出自自己之手的画纸,在此恳请唐令鉴别一番,看看素娥轩老板这张画纸,究竟是否出自我之手!”
唐亦清。的确是十分有名,可就是因为太有名了……他科举作弊一事,才会闹得满城皆知,今生都无缘官场……
吏部尚书想了想,他觉得,一个考试中作弊,品行败坏的人说出的言辞,可能有些让人难以信服,然而他刚刚开口,就听到有小太监唱到:“大公主到——”
隆嘉帝眼中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看来这次的事情当真是有意思,连皇姐都惊动到了,快快赐座!”
一身锦衣华服的大公主步入殿中,殿下一干人等齐齐跪拜。
大公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陆锦,脸色冷冽的的越过众人,直接去到了皇帝身边:“今日进宫陪伴母后,却听闻绥国公府傅少夫人的事情闹得有些大。这傅少夫人总归算是半个公主府的人,而今又牵扯到唐令,本宫便来看一看,弟弟不介意吧。”
皇帝自然是不介意:“姐姐请!”
大公主施施然坐下:“方才在外面似乎听到要让唐令帮忙做个什么。不过唐令乃是本宫府中一个小小官员,不晓得众位介不介意让唐令来帮这个忙呢?”
吏部尚书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往后退了一些。刚才那番想要说的话,也咽下了肚子。
唐亦清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衫,身姿挺拔,清俊非凡。他拜了一拜,将陆锦曾经的图纸拿出来,又对比了素娥轩老板手上的图纸。经过观察笔韵,摩挲纸张,光照对比,嗅闻墨迹,甚至是陆锦习惯在自己所有的作品上做上一个像叶子又像翅膀的记号等方面的各种辨别,唐亦清淡淡道:“回禀皇上,公主。经过草民对比,这张出自素娥轩老板的图纸,绝非傅少夫人执笔所画。乃是另一个人,临摹所致。且笔画急促,看的出来是在仓促间完成的。”
唐亦清给出了权威的答案,素娥轩的老板急了:“荒谬!即便……即便这并非陆氏所画……那也是陆氏心虚,害怕被追查出来!刻意……刻意找旁人代笔的!”
陆锦对唐亦清说了声“有劳”,望向素娥轩老板的时候,却笑了:“掌柜的,您大概没听清楚小乞儿书哦过什么吧。”
素娥轩的老板五内如焚,他现在只想保全自己!
陆锦一字一句:“方才小乞儿已经说了,他一家都是留在大梁城,不会随意离开。所以他在大梁城中,根本就算个熟面孔!而珍宝轩的老板听到风声,找到他不过是‘短短时间’!由此可见,找到这样一个小乞丐,实在是不明智,好像深怕自己不会被抓到一般。而素娥轩的老板却说我这般婉转复杂的让另一个人做出一幅图给他,乃是怕被查出来!两相对比,若我真的这么做了,简直是矛盾的可笑!掌柜的,我最后能问你一次,你的图,到底是怎么来的?不过我要提醒你,那小乞儿已经是欺君之罪前后矛盾,你要再说什么,可得慎言!”
素娥轩的掌柜浑身发抖,他颤巍巍的转过头望向龙椅之上的男人,忽然大叫一声,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人说实话!小人说实话!其实……其实那张图真的是小人捡的!是捡的!”
捡的?
隆嘉帝冷笑一下,并不发话。
素娥轩的掌柜招了:“回皇上,其实……其实六月十四那晚,小的打烊,刚巧就看到那个乞丐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什么。小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样式十分精致的首饰图纸!小人问乞丐是怎么得来的,乞丐说是一个男人路过这里掉在地上的!小人……小人最近被抢了许多生意,见那首饰精致,就想拿来制出当作新货!却……却没料到那珍宝轩竟然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陆锦眉眼一挑:“哦?小乞丐,你可看清了,是什么样的男人,丢了那张图纸?”
小乞丐已经被这件事情弄得懵逼了。他茫然的想了想,努力的回应:“那……那天天色晚了,因为素娥轩门口还亮着灯,我揣着钱买了好些东西,所以想借着灯色数数钱。那个男人……我没看清楚。但是……但是我记得他的衣服上有一个绣字!”
绣字?
陆锦笑了笑:“你认得是什么字么?”
小乞丐的眼神晃了晃,忽然落在珍宝轩掌柜的身后的那个小伙计身上,眼睛顿时一亮:“就像那个衣服上的字一样!”
大家望过去,只见珍宝轩掌柜身后的小伙计穿的衣裳上,赫然绣着一个“珍”字宝号。
这见怪不怪了,如今这一行竞争多,伙计们也是严格挑选的,且上工的时候,都是穿着店里特质的衣裳,不仅有标志,而且一个口袋都没有,袖口都扎的紧紧地,就是防止伙计夹带!所以很有特色,一定认得出来!
正如傅承宣方才跟陆锦说的,是他让人穿上了珍宝轩伙计的衣裳,将东西掉在素娥轩门口的……
大家今天算是看足了热闹,这场面简直就被这个陆氏瞬间翻转过来!
就在素娥轩老板惊慌之时,陆锦再次发难:“人证,物证都已经说完了,现在,臣妇想要说一说这个消息的起源,两位老板,从一开始,你们便各执一词,说这是你们自己的东西,相比局算你们不承认,府尹大人那里,也有最原先的证词,对比一番就晓得了。
可是这之后,却忽然流言四起,你们更是一口笃定这件事情是我两面获利。我现在问你们,你们到底是听谁说的?”
陆锦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仿佛她才是那高高在上的审案之人,两个老板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珍宝轩的老板叫来了自己随身的伙计四九。
其实,四九传达出来的意思,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东西是陆锦所致。
当四九瑟瑟发抖的跪下时,呼天抢地的磕头,不断地解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其……其实小人也只是听那些官家的丫鬟姐姐说的!丫鬟姐姐说的话大多都是真的……小忍一时糊涂……就告诉了掌柜的……小人……”
“哪个丫鬟姐姐?”陆锦一针见血。
先是小乞儿,再是两个老板。说谎越多,破绽越多。四九发着抖:“是……是肃国公府……张夫人身边的素菊……”
肃国公府!?
傅夫人的脸色变了变,仿佛猜到了什么。
陆锦勾了勾唇:“请皇上传肃国公府素菊。”
好了……一件案子,牵涉的人越来越多,可扯到一个小小的丫鬟,肃国公和夫人竟然都来了!张夫人面色不善的看着陆锦,踹了一脚素菊:“你这个死丫头,到底胡说八道些什么了?”
素菊根本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牵扯进来,她哭着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素菊真的什么都没做……素菊……素菊是听……听户部尚书府的雅儿说的!”
户部尚书府!?
张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尚书府和肃国公府因为一个镯子而结怨,妇道人家心里都是清楚地,瞬间,尚书府的夫人和雅儿带到,尚书夫人恨不得撕了雅儿的皮。
其实,下人之间,也是有一个自己的圈子的。有时候主子的恩怨,不一定就代表下人间也有恩怨,在他们的小世界里,也需要自己的人脉。偏偏这雅儿和素菊,顶着两个结怨的主子,本身却相处的还不错。
尚书夫人当即就跪了皇帝:“皇上明鉴!这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祸水东引!自己放出了谣言,却要嫁祸他人!”
尚书夫人这话是直指张夫人了。张夫人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现在是说她放出留言来刻意诬陷抹黑绥国公府!?
张夫人冷笑一声,也是这个时候,张贵妃来了。
事情牵扯的越来越广,隆嘉帝看着自己的宠妃惊慌失措的赶过来,心中不免冷笑。
陆锦却在这时候将歪掉的楼又正了回来:“雅儿,素菊说,有关于我私下贩卖首饰的事情,是你万分笃定的告诉她的,如今大家都在,你可想好了,你一句话,可是让珍宝轩的老板为你担责任呢!”
雅儿傻了!
天地良心,这丫鬟私下里以讹传讹说三道四,简直是在正常不过了!雅儿知道很多夫人都是看不上绥国公府的那位夫人的!所以……所以她收到这个消息,立马就和自己的小姐妹喜滋滋的分享了!
她根本没想过什么传播谣言,却知道带着种这消息,在伺候主子的时候权当个玩笑说一说,指不定还能讨得主子的好!所以她才这么说的。现在闹成这样,一定是因为素菊告诉了张夫人,而张夫人历来针对那傅夫人!
现在正主逼问,雅儿心惊胆颤,输出了一句让人好笑的话——
“皇上明鉴……奴婢……奴婢是买菜的时候……听到身边的一个丫鬟姐姐说的……奴婢只是随便一听,连人都没见着……”
轰——
整个大殿彻底的不淡定了!
尼玛你这是货真价实的道听途说啊!
雅儿怕了,但是她还知道一个秘密:“可是皇上,雅儿只是信口一说……谁……谁还不会随便说几句闲话呢!雅儿敢指天誓日,绝对没有再向旁人多说半句……并且……并且……”雅儿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姐妹和四九,狠下心来:“而且咱们每次去珍宝轩添置东西,那个四九就爱围着素菊转悠!就算四九真的听说什么,那也是素菊说的!奴婢当时就跟素菊说过,奴婢只跟她一个人说,让他千万别告诉旁人!奴婢冤枉啊……”
素菊也不傻,小姐妹出卖了自己,她怎么会任由自己被拖下水:“你胡说!你自己才是水性杨花!你亲口跟我说尚书大人要了你,却被夫人处处打压,你必然是为了讨好夫人,所以才散播谣言,你知道尚书夫人速来爱针对傅夫人,所以才散播这些讨尚书夫人开心!让尚书夫人允了尚书大人纳了你!”
雅儿怔住了,那一刻,她几乎忘了这事多么庄严肃穆的地方,红着眼睛冲了过去:“我撕了你这个贱人的嘴!”
笑话!大笑话!
隆嘉帝都笑了,大殿上,傅时旋和傅夫人更是哭笑不得。
这件事情,俨然已经歪楼歪倒不知道什么地步了。
而就在这时候,陆锦忽然朝着隆嘉帝直直跪下。原本不淡定的大殿又同时集中了注意力——尼玛还没完!?还有什么爆料!?
陆锦背脊挺直的跪着,朗声道:“皇上,事已至此,究竟如何,臣妇已经不想再多说。臣妇的表妹因为一时好心用首饰接济了小乞丐,却意外惹来这样的祸事,实在是可笑。皇上听了两位掌柜的诉状,不知现在,可否听一听臣妇的诉状!”
你还要告别人!?
这是要做结案陈词了……
看热闹的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认真倾听。大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陆锦,眼神幽深。
隆嘉帝点点头:“好,你说。”
陆锦微微垂眼,道:“一告,小乞儿知恩不报,反咬一口,联合歹人诬陷民妇,抹黑绥国公府!二告,素娥轩老板买通小乞丐,撺掇珍宝轩老板给出假供词!是为主谋!”
皇帝一愣。
陆锦的这个意思,是要把主要责任推在素娥轩老板的身上了?
所谓顺杆往上爬,大概就是珍宝轩老板这个样子,他扑通一跪:“皇上饶命……其实……其实的确是草民听信了谣言,原本是不确定的,但是与素娥轩的掌柜打了几日官司未果,他忽然找上门来,万分确凿的说,那图纸也是傅少夫人卖给他的!其实咱们都被耍了!小人当时万分气愤,这才指证了傅少夫人!加上小人的伙计也说消息来源确凿……这……这才做了蠢事!可是小人敢指天誓日的发毒誓,收买小乞丐的是素娥轩的掌柜!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素娥轩的掌柜瞬间瘫软在地上:“你……你……”
想不到一件事情,居然会牵扯这么多人,翻转成这个样子。一旁的宠妃看着自家的丫鬟让整个肃国公府都出了丑,原本想说两句,却被皇帝冷冷的推开。
隆嘉帝看着陆锦,眼中竟然带上了些不一样的感觉,他淡淡一笑:“好……这件事情,朕……”
“皇上,臣妇,还有一告!”陆锦这一句,说的格外的低沉。
还……还有一告!?
陆锦舒出一口气,朗声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听得清楚:“一直以来,臣妇都为大公主负责首饰的制作。然而臣妇一直有一个习惯,便是从最原始的材料选取,到最终的成品出世,每一步都力求自己亲力亲为。但就在两个月前,臣妇去到甘州平阳县之时,得知了一件惨事。”
惨事!?
隆嘉帝眉头一皱:“什么惨事?”
在场的人都知道,甘州在大公主的封地之内,而甘州简直是一块宝地,就平阳县周围的山来说,简直就是玉石开采的圣地!其中曾近开采出一块十分珍贵的玉石,最后雕刻成了玉枕,如今那玉枕,就在先王陵寝中。
所以,这甘州在大公主封地范围,足以见得大公主的受宠。
陆锦继续道:“玉石开采,不仅仅需要大量的人工,更需要小心翼翼。两个月前,原本已经被开采一大半的知语山中竟然又被发现一块资源富足之地,有玉石因为地势震荡□□出来,而就在这时候,一群人去到了知语山,而后,那群人雇佣了更多的人,签订了契约,命他们最快时间开采所有的玉石。”
陆锦说道这里的时候,珍宝轩的老板脸色已经白了……
陆锦继续道:“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开采的功夫快要结束的时候,山势再次动荡,一百多人,存活的不到十人。臣妇三告,珍宝轩掌柜李珍宁,草菅人命,与当地官商勾结,隐瞒开采事故事实,更是将玉石带回到梁城中!人证,便是世子外出多日查询到的各种结果,包括在公主封地之内,唐令收到的一切消息,而物证,就在臣妇的婆婆,傅秦氏的身上!”
傅夫人一愣,望向傅时旋,傅时旋则是第一眼望向傅夫人头上那根发钗……
金饰枝叶缠绕着的碎玉石……
如果说刚才那一阵爆料出来是喧闹,那么此刻,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这种事情,不能按照看热闹的心……必须沉痛!沉默!
隆嘉帝果然冷下了脸。
而此刻,刚才被推了一身罪的素娥轩老板笑了,他猛地挣脱了所有人:“皇上!小人……小人也有证据!其实……其实小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可是等小人感到的时候,李珍宁已经撤走了!东西也挖的差不多了!但是小人还是有证据指证他!”
哼……你不是要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吗!?现在,咱们看看谁的罪过更大!!!
虞意外出这些时候,就是到了甘州平阳县,将那些存活的人保护起来。而另一便,唐亦清也对封底中的事情了若指掌,一直也有与陆锦相互沟通,毕竟,这件事情还是陆锦先告诉他的。
最后,陆锦笑了笑,道:“皇上有所不知,大梁城中的老字号,比起一般的店铺,不仅仅是因为年号久,有自己的老师傅,更甚者,他们也是从材料地亲自选取材料,节省成本。但正因为他们做的太大,几乎在行业间只手遮天!不仅仅是一般的小店铺被抢了生意,就算是小户客人,也被各种挤兑。若是皇上不信,臣妇这里,还有一个证人。”
陆锦请的,正是李副将之女,李媛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两个百年老字号已经是满身脏水。李媛霸憋了一肚子的气,又到了一个临界点!
她只是一个副将的女儿,认识更多的都是小兵小将家的儿女,往往大家想去买什么好东西的时候,都因为这些宝号店大欺客!
他们的确是不敢得罪真正与权力的人,但是那些小生意,他们没必要还要浪费气力去赔笑脸。
且开采山石一事,牵涉深广,还关系到平阳县的官员。
隆嘉帝,必然是要好好彻查一番了。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靓丽。等到这一阵暴风骤雨过后,众人醒悟过来的时候,整个偏政殿都亮堂起来。但是整个偏政殿,也安静得很。
陆锦的三宗罪叙述完毕,却又道:“皇上,臣妇还有一言。”
众人:傅少夫人,您说的够多了,千万别牵扯到我们家,我们木有惹过你!求放过!~~o(>_<)o ~~
年轻的帝王忽然起身,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众臣赶紧低下头,不敢藐视龙颜。
虞衡看着陆锦:“站起来说。”
陆锦挺直了背脊,在银心的搀扶下起身。
“臣妇不敢自诩第一,但也并非对自己所出之物毫无信心。且经此一事,让臣妇不得不长个心眼,也唐突的有一个请求。臣妇喜爱手工,却不愿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今斗胆,请皇上赐予臣妇一个证明,让臣妇能证明哪些东西是自己的,哪些东西,不是出自自己之手。”
虞衡看着陆锦,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一直安静的大公主忽然懒懒的开口:“本宫到有一个主意,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听一听?”
皇上笑了笑:“愿闻皇姐之详。”
大公主起身,一双漂亮的素手随意的捞起了皇上专门用以批阅奏折的朱砂。
“此朱砂唤作万年红,乃是贡品,亦是禁品。请皇上赐下万年红,往后,但凡是陆氏所出,皆有万年红书写的文书作为证明。但凡所出之物没有相应文书作证明,便是假的。皇上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礼部尚书惶恐出列:“皇上,不可!万年红乃是用意批阅国家大事的奏章一用,如今……”如今做个破首饰用批奏折的架势写证明是尼玛怎么回事!?
“礼部尚书这是什么话?”大公主冷笑着走了过来:“皇帝执掌江山,批阅奏折,朱砂见证了皇帝对大陈江山的衷心。陆氏做的东西,有朱砂证明真伪,方才显得贵气,讨得母后欢心,这,又体现了一个孝心。这样一份朱砂,再珍贵也是用来写字的,而今写得出江山万里的命运,也书得了讨太后欢心的证明,根本就是物尽其用,忠孝两全。如何不妥?”
虞衡倏地笑了,不再理会礼部尚书:“皇姐所言甚是,陆氏的东西能讨母后开心,一份万年红的证明,也算是有了价值。来人,赐陆氏万年红!此外,将一干人等收押□□!安宴,平阳县一事,有你继续与唐亦清合作,彻查清楚!”
虞意和唐亦清对视一眼,拱手一拜:“是。”
树上的鸟儿吱吱喳喳,却不及任何人的撕逼啃咬。
肃国公府和尚书府的主母在撕逼。
小丫鬟雅儿和素菊在撕逼。
同时,被送往打牢的两位掌柜,依旧在撕逼。
傅承宣仿佛经历了一场疯狂地洗礼,当陆锦重新温柔一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早上的时候——
那时候,陆锦说“于情,我不觉得你做的哪里不对——”
现在,傅承宣觉得她说掉了一句——
“于理,我觉得你做的还不够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