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许承则在吧台边坐下,目光轻轻扫过继续给自己倒酒的许承朗,许承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察觉到他的注视,并非不想打起精神,可红酒后劲十足,他已是力不从心,头越来越沉,言谈间也已经有些口齿不清:“都、都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问问彼此呢?”
没有人回答。童唯安因为之前的话题,坐在许承则旁边难免尴尬,现在听到许承朗的话,只是冷冷淡淡的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什么好问的?”
林微澄自然看得出童唯安情绪的低沉,站起身勉强笑道:“许承朗,我们出去谈。”
“难得林大小姐还有话想和我谈。”许承朗晃着手中空空的酒杯看着林微澄笑,目光迷离,“谈你还是谈我?或者……谈谈沈锐?”
“你……”林微澄羞恼不已,脸上顿时一片通红。
“喝醉了就滚出去吹吹冷风清醒清醒。”许承则夺过许承朗手中的酒杯,皱眉命令道,“如果待会儿你当众丢脸,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童唯安见许承朗被训斥的神色更加黯然,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澄澄,陪承朗出去走走,醒醒酒。该谈的都谈清楚,以后至少还是朋友。”
许承朗难免就要冷笑出声,可在许承则毫无温度的一瞥之中,到底还是抿紧唇,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林微澄便也跟出去,走出餐厅的时候还听到童唯安在身后的叮嘱:“外面冷,穿好大衣。”
餐厅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了许承则和童唯安两个人,许承则拿过吧台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举杯朝童唯安微微示意,童唯安心不在焉的端起面前的酒杯,和他的轻轻碰了一下,玻璃相触的清脆声响在此时安静的空间之中似乎也格外动听起来。
“抛开许林两家的商业往来不谈,他们……解除婚约的可能性有多大?”童唯安看着手中的酒,若有所思的问道。
“抛开不谈?”许承则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眸色深沉的看她,“安安,你怎么还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童唯安明知他的话虽然直接但确实无可辩驳,于是难免感觉挫败。许承则看着她有些烦躁的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童唯安环顾四周:“天色还早,难道要一直坐在这里喝酒么?”
“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伯父和我姑父去书房下棋,伯母陪童女士去参观她的最新设计。”童唯安放下酒杯,“当然,更直接的说法,大概是给澄澄他们创造独处空间。”
许承则站起身来朝外走去:“我去书房处理点事,地下一层有影音室,如果你实在无聊,可以去看会儿电影。”
童唯安原本就丝毫不期待许承则的待客之道,见他走出餐厅,将他的话琢磨片刻,也就从善如流的起身朝他所说的影音室的方位走去。
许家的影音室几乎比童唯安的住所还要大,风格自然是和整个别墅完全相符的奢华。童唯安没什么心情欣赏影音室里高端设备,关上门之后想了很久,选好电影,就在第一排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下意识挑选的,是那部她许久未再看过的《hiry and jackie》,jacqueline mary du pre的传记电影,而它被广为人知的译名是:《她比烟花寂寞》。
当电影里jackie赤||裸着坐在灌木丛里痛哭的时候,即使这个镜头曾经已经看过许多遍,但童唯安的眼泪仍然还是掉下来。
许承则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童唯安在屏幕光影中默默流泪的样子。
童唯安察觉到他进门,别过脸去擦着脸上的泪水,许承则看着屏幕上播放的电影,一时难以形容心头是怎样的情绪涌动,他双手插袋走到童唯安身旁坐下,眼神如同明灭的光影般难以捉摸:“怎么还是会哭。”
不过是触景生情。
童唯安心里蓦地浮现出这句话,却并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并肩坐着,直到电影渐渐接近尾声,也并没有一句交谈。
我们的王子会穿越大河、沙漠和草原,前来相见。
这句熟悉的台词响起来的时候,童唯安只觉得眼泪又要掉下来,她努力忍住了,却忍不住转身看身旁的许承则,而当她发现许承则亦眼神复杂的在看着她的时候,一滴眼泪到底还是从眼角滚落下来。
所有的冷淡,疏离,针锋相对,在这一刻似乎突然消失不见,诡异的,却又仿佛是注定。许承则不知自己心中一直涌动的是什么,他努力克制,却仍是心如擂鼓,两人对视许久,他到底还是鬼使神差一般,俯身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安安,别哭了。”
童唯安想要躲,却身体却似乎不听她使唤一般,除了眼泪掉的更厉害之外,并没有任何动作。她突然想起之前林微澄说过的话:明明并不想哭,明明也讨厌这样软弱敏感的自己……
许承则的吻刚刚落在她唇上,影音室的门已经被人再次推开了。
听着程云岚和童玉的谈笑戛然而止,许承则和童唯安俱是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门口的两个人看着沙发上两个人迅速分开的动作,一时也失了言语。
童唯安猛地站起身来冲向一旁的洗手间,程云岚看着自己大儿子面上鲜有的尴尬恼怒之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对不住……”
一旁的童玉却在敛了面上的错愕之后淡淡的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随后又看了许承则一眼,没有半分笑意。程云岚挽了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眼见着两个人突然到来又匆匆离开,程云岚甚至在离开前贴心的帮他们关好了门,许承则靠坐在远处,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似乎他每一次的坚决,都在被童唯安蛊惑之后功亏一篑。
许承则来不及自我反省,就想到了刚刚童唯安起身前满面的羞赧挫败,终于还是低低笑了起来。
而童唯安却许久都未从洗手间出来,时间久到几乎已经不正常,许承则才终于关了屏幕,打开影音室的灯,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前敲门:“出来吧,她们已经走了。”
影音室内从里到外全都选了最好的隔音材料,包括洗手间,所以童唯安在门后的声音许承则完全听不清楚,他等了片刻依旧不见童唯安出来,也只得抬手又敲了几下:“安安?”
再一次得到几乎完全听不清的回答之后,许承则终于忍无可忍,他扭动门把手发现门被反锁,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找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而童唯安的惊叫声顿时清晰高亢起来:“你出去!”
许承则只是把门开了一条缝,站在门边扭过身去并不往里看,此时听出她声音里的恼怒惊恐,于是他声音中平时的冷淡里便多了几分不耐烦:“我只是想告诉你,她们已经走了,你可以不用再躲在里面装死了。”说完,到底还是忍不住“自证清白”一般的冷笑出声,“该看的早都看过了,你以为我现在是专程过来偷看你上厕所?”
可即便他如此冷嘲热讽,童唯安却仍是没有出来。就在许承则的耐心几乎告罄的时候,里面童唯安又尴尬又无奈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许承则……”
“还不快出来。”许承则眉头微皱。
童唯安声音不自觉的放低:“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许承则挑眉,随口答道:“什么事?”
“……我大姨妈来了。”
“……”
许承则握着门把手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下意识的回忆曾经在一起时她亲戚到访的日期,脱口而出:“现在不是才月末?”
他话音一落,两个人都一愣。
“经常……不准的……”童唯安有些难以启齿,她仍没反应过来为何两人之间竟画风突变到现在这种地步,可形势逼人,她也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去找伯母,要、要一包卫生棉。”
门外却没有任何动静,童唯安并没有听到许承则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向门外,发现那个高大的身影仍没有离开,想要催促又忍住了。她刚刚的话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可她自从现在坐在马桶上,手机并没有带进来,除了门外的许承则,她还能求助谁?
“许承则?你有没有听到?我是说……”
“童唯安……”许承则不待她再次重复,终于有了回应,可却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妈妈已经五十多岁了……”
“……”
童唯安扶额,终是忍不住哀叹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