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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谢珵坦荡的回答钟澜,好似这根本就不值一提, 又对钟老夫人说, “祖母从吴地一路过来,舟车劳顿, 我便不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钟老夫人眼里满满的钟澜, 对谢珵道:“这几日为了接上老身,你也辛苦了, 快回府歇息, 替老身向你父母亲问好。”
“诺。”
谢珵向钟老夫人施礼后,对着从钟老夫人怀中探出头,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钟澜微微一笑, 便事了拂袖去。
“母亲,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就这样过来了, 万一路上出了何事, 可叫我们如何是好?”钟柳氏听见下人禀告, 匆匆而至。
钟老夫人面对这个表面上宽容大度,挑不出错的儿媳冷哼一声,“怎地, 老身要来儿子家,还不许了?”
钟柳氏听见这话哪里敢接, 吓得站在那, 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若不归, 我的宝贝阿姈,还不知要被多少人欺负!”
“祖母……”钟澜偷偷拉钟老夫人的袖子,钟老夫人才饶过钟柳氏,说道:“柳氏,你还不派人通知我儿和我孙?老身回府,就先暂住在阿姈那,院子回头你收拾出来便是。”
说完,理也未理钟柳氏,带着钟澜便进了府,跟随钟老夫人从吴地归来的奴仆,更是一个个手脚麻利,跟在钟老夫人身后将马车上的东西抬进府。
与这些被钟老夫人带来训练有素的奴仆相比,钟府的奴仆倒显的松散无规矩了。
钟柳氏强压怒气,对安荣吼道:“没听见老夫人说什么吗?还不派人去通知!”
待钟平与钟清下朝,急忙赶回家中,便被钟柳氏告之,钟老夫人太过劳累,已在钟澜房中睡下。
钟平担心母亲,仔细询问了母亲身体如何,听见母亲身体依旧硬朗,这才赶走钟清,回了书房。
钟澜的涟沁院此时却是热闹极了,颂曦与珠株看见钟老夫人的那一刻起,像是找到了根般,再也没有当初跟随女郎独自来洛阳的紧张与害怕。
坐在从吴地跟随钟老夫人的奴仆身旁,听着他们说吴地又发生了什么趣事,逗的她们咯咯直笑。
屋内,钟澜揽着钟老夫人的臂膀,拿头蹭着钟老夫人,撒娇道:“祖母要来,都不让人告诉我一声。”
钟老夫人此时全无平日里的威严,眉眼间透着一个慈爱的老妇人,听到钟澜的话,一巴掌拍在钟澜后背上,慈爱一扫而光。
“哎呦,祖母打我作甚!”
“我若不来,如何知道你差点没被退婚?我若不来,如何知道你差点命丧那些无赖手中!你啊你啊,在吴地的聪明劲都哪去了,竟无一点防范心,能让人害成这样!”
钟澜委屈,嘟囔道:“这里又无祖母替我撑腰。”
一句话把钟老夫人说的心头酸涩,搂着钟澜叫道:“我的阿姈吃苦了,莫怕,祖母来了!”
“嗯!”钟澜使劲钻进钟老夫人怀中,贴着祖母,嗅着祖母身上的檀香,才觉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祖母的阿姈,就要及笄了,要嫁为人妇了,祖母心有不舍,却又不得不舍啊!有些话祖母必须跟你说。”
“祖母……”
钟老夫人郑重的说:“阿姈,你记得,嫁去谢家后,关心槿晏,照顾槿晏都是你的分内事。但,莫要失了自己。”
“祖母,这是何意?”
“莫要将自己困在后院的一方天地,你若人生中只有槿晏,就只会慢慢失去他。”
钟澜似懂非懂,前世祖母在吴地早逝,从没跟她说过此事,母亲也只教她嫁去王家,遵守妇道,事事以王情之为首。
“姚神医的事,祖母赞同,找个好日子,正式拜神医为师。学习岐黄之术的苦处你便自己受着,莫要以为这只为槿晏而学。你要认真去学,天下之大,受苦受难者众多,总有用的上你这一技之长的时候。”
钟澜这话听明白了,重重点头,心里高兴祖母同意这桩,甜甜道:“我知道了,祖母。”
钟柳氏拍着钟澜,两人说话声愈来愈低,渐渐睡去。
清晨,钟老夫人又恢复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威严一家之长,钟澜腻在她身边,像是个小尾巴般,她走到哪,钟澜跟到哪。
这般跟了两日,纵使钟老夫人想钟澜的紧也受不住,唤来颂曦与珠株,让她们给钟澜换上她从吴地特意为其带来的骑装,撵出府去。
支走钟澜,钟老夫人端着一身威严之势,吩咐道:“让柳氏过来一趟!”
一直跟在钟老夫人身边的周妪,亲自去请钟柳氏,钟柳氏放下手中毛笔,洗净手后带着马妪去了钟澜的涟沁院。
周妪好脾气的模样,路上一直与钟柳氏说话,在到涟沁院后,却突然伸手拦住了钟柳氏身后的马妪,“妹妹且在外面等会儿,老夫人只见夫人一人。”
马妪对钟柳氏担忧不已,却不敢顶撞钟老夫人身边的周妪,只得耐着性子与其说话。
钟柳氏见马妪被拦,只得硬着头皮一人进了房,对于这位平日里积威甚重的老夫人,她从心底里感到害怕,忐忑不安的施礼后,站在原地不敢在动。
钟老夫人自钟柳氏进来后,便只扫了她一眼,见其姿容端庄,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上还插着碧玉金簪,愈发不喜,说道:“女儿差点身死,你这当母亲的倒是一点不担忧,还有心思捯饬的这般漂亮。”
对于钟柳氏,钟老夫人心里是一万个不喜,看着精明端庄有手段,实则是个拎不清的。年轻时和儿子你侬我侬,不许儿子纳妾,但生下嫡子,她也体谅夫妻俩的感情,从未提出要给儿子塞人。
可怪只怪她的儿子有一颗雄心大志的心,为了在活动活动官位,收了个陛下赏的小妾,这个儿媳可就受不住了,三天两头闹一番,弄得钟府乌烟瘴气。
最让她生气的是,当那小妾与柳氏一同怀孕时,这个柳氏竟然,竟然喝药早产!若非她及时赶到,只怕这个柳氏就要掐死刚刚出生的阿姈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她一做母亲的竟做出如此丧失病狂之事,当年若非儿子求情,她非让他们俩和离不可!
想到此处,钟老夫人眼里的厌恶更重,手中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弄出的声响,吓了钟柳氏一跳。
钟柳氏“噗”地一下跪了下去,头抵在地上,“母亲,儿媳知错,母亲息怒。”
钟老夫人压下心中火气,“别跪得那般快,坐下说话,我看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何处!”
钟柳氏低声应了,跪坐在钟老夫人下首,不敢抬头去瞅钟老夫人,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母亲,阿姈出事那日,完全是因她私自跳下马车,不然那些无赖发现不了她,他们将阿姈身边婢女当做了她,她一意孤行,媳妇拦不住,所幸被谢相所救……”
“够了!”钟老夫人打断钟柳氏的话,冷哼道:“我只问你,查出幕后之人了吗?”
“查到了,是三娘!媳妇让她跪祠堂一月罚抄一百遍道德经。”
钟老夫人猛地挥手,将案几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喝道:“柳氏!一个残害嫡姊的庶女,你竟只罚她跪祠堂吗?”
钟柳氏晃了晃,“母亲,阿姈毕竟没有出事……”
钟老夫人想着这两日周妪在钟府打听到的事,比颂曦的来信还要让她感到惊心。她本不愿相信,可此时亲眼看见钟柳氏对阿姈的安危不屑一顾时,怒气瞬间达到顶峰。
右手狠狠地拍在案几上,质问道:“柳氏,你可恨我钟家,怨钟平纳妾?不然你为何生而不养!身为一家主母,你私自退了嫡长子婚事,将嫡长子养成那般懦弱模样!又放任嫡次子为所欲为,成为纨绔子弟!更让庶女享受嫡女待遇,放任庶女残害嫡女!柳氏!你是想毁了我钟家未来!是也不是?”
这一连串的质问,字字诛心,钟柳氏姣好的面容,出现扭曲,往日里大气的笑容消失不见。
钟老夫人气极,看一眼钟柳氏都觉心中恶心,她若真心怨恨钟平纳妾,就算拿把剑将钟平刺个对穿,她都不会多言一句,但她不能对钟家后代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
当年她怕阿姈再遭毒手,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领着阿姈回了吴地,若不是阿姈的婚约需要她回洛阳,她定不会让阿姈回来,看看颂曦都给她写了些什么!刚进家门就遇上庶妹挑唆,长兄是非不分,嫡弟纨绔混迹妓院之中。
这些年,她竟不知,柳氏将几个孩子养歪成这般!
“柳氏,你便将管家权交出来吧!老身虽半截身子埋进土里,但还能管上钟家几年!如若不然,你便自请和离吧!”
“母亲!”钟柳氏震惊地抬头,眼里噙着泪水,见钟老夫人一脸铁青,此事全无转圜余地,虽心有不甘,却不想与钟平和离,只得点头同意。
钟老夫人不耐烦地挥手赶人,“下去吧,回你的屋子里求仙问道去,可得跟人家道长学学,怎么才能清心寡欲!”
待钟柳氏走后,钟老夫人才喘过这口怒气,吩咐周妪道:“派个小厮到钟瑕学堂,带上点心,亲自跟先生道歉,让先生该打打,不必留手。另外钟彤那里的婢女该撤撤,她既不安好心,恢复庶女份例,找人去祠堂看着她抄道德经。”
周妪称诺,又问道:“那大郎那边?”
钟老夫人沉吟半晌,“给范姨娘的院子安插几个人,时刻盯着她!敢算计到我的阿姈头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幸亏槿晏是个好孩子,关键时刻救了阿姈,若不是槿晏告之自己此事是范姨娘的计策,范姨娘可就要成为漏网之鱼了!
且先让她蹦跶两天,给阿姈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