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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跟着靳芝扬送药材的车队一起过来的, 你看。”钟澜指着院子中被谢珵遗忘的靳芝扬。
靳芝扬冲谢珵点头, 又上前与赵子阑见礼,茺州疫情严重, 靳芝扬简直就是及时雨, 赵子阑乐的都要找不着北。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也敢过来!”谢珵哪里还能顾的上靳芝扬, 制止了想扑进他怀中的人儿,诘问道。
“我梦到你被灾民堵截,还梦到你染了瘟疫, 实在放心不下,我没想别的,就是想见到你, 看到你好好的。”
钟澜拽着谢珵的衣袖, 小脸因赶路,灰扑扑的, 唯有那一双通红的杏眼倔强的瞪着他。
谢珵一直板着的脸,终于缓和下来, 小声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钟澜不管不顾,如愿以偿地扑进谢珵怀中,真切地搂着他, 自己这颗提着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灰扑扑的小脸将谢珵月牙白的衣裳弄脏, 还尤不知足地蹭了蹭, 直将那衣裳蹭的不能看。
靳芝扬和赵子阑虽一直谈话, 但耳朵却没放过钟澜与谢珵的对话, 两人这才知道钟澜竟是因为一个梦境就千里迢迢的赶了过来。
靳芝扬感触最深,因为钟澜这一路上一声苦都未喊,他以往只知好友爱妻如命,现今才知,有这样一位不顾安危,只因一个危险的梦境就敢过来寻他的妻子,他如何会不宠她,不敬她。
“咳,子阑兄,你看这些药材是不是应该将姚神医找来处理一下。”靳芝扬冲着抱在一起的两位挑了挑眉。
赵子阑心领神会,忙道:“看我这个脑袋,我领你去寻姚神医,相爷,我们先过去了。”
谢珵低恩一句,两人便撤出了院子,珠株和颂曦早已让厨房备好热水,将水端进屋中,放上干净衣裳退了出去。
谢宁摸摸头,左看右看,一挥手,院子中低头不敢瞧的小厮通通退了出去,自己也追着颂曦出去了。
此时小院中唯有拥抱的二人,谢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欣喜,将钟澜打横抱起进了房。
刚想将怀中的人儿放在床榻上,钟澜便叫,“别别,身上都是土。”
“这时候想起身上的土了?我这衣裳,今个刚换上的。”
钟澜像模像样地拍拍那蹭脏的地方,“一会我给你洗。”
“我先给你洗。”谢珵低笑,抱着她走进隔间。
出来赈灾自然不能同在府中相比,一切从简,隔间后只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浴桶,谢珵帮钟澜脱下衣服,便将她放进水中,毫无杂念的为其擦洗。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钟澜可没有机会去擦洗,此时进了水中,舒服的长叹一声。
待谢珵为她擦洗完,才发现她已经沉沉睡去,灰尘洗净,露出白皙的脸,眼下的青紫也就遮挡不住。
谢珵小心地将她抱起擦干,放在床榻上,低头查看起她的玉足。
刚刚为其擦洗时他便发现了,这双平日里滑嫩的脚,上面有着一个又一个燎泡,脚底竟还生了茧子。
谢珵心疼起来,“日后必不让你受苦。”
说完,打开房门,管颂曦要来银针和药膏,“我为她弄,你们去歇着。”
“诺。”
回了房后,怕将钟澜弄醒,动作轻柔地挑破一个又一个燎泡,再敷上药,为她盖好被子,轻轻在其额头上落下一吻。
出了房,谢珵便将四处溜达的靳芝扬寻住了,带他去了书房,问道:“我们走后,六皇子如何了?”
靳芝扬顿时脸色古怪起来,谢珵皱眉,“难道陛下没有惩罚六皇子?”
靳芝扬摆摆手,“没,证据确凿,他翻不了身。”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靳芝扬咳嗽两声,坐正身体,“六皇子被囚禁于府,不知怎得太子竟从他的府院中搜到了茺州太守小厮的尸体,还有众多官兵作证,六皇子截杀那些灾民。”
“这些事仿佛一夜之间就叫整个洛阳知晓了,天下名士,读书人都在谈论六皇子,你的好兄弟更是心怀怒火,以一己之力结合众位名士,给陛下写了封请愿书。”
谢珵听到这,提起了些许兴趣,“哦?朱晖竟有如此胆魄。”
靳芝扬也是笑了,朱晖在他眼中一直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谁知这个孩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正是,他联合名士上书,请陛下严惩六皇子,陛下本就气恼,这封请愿书简直就将陛下的怒火挑到至高的位置。”
“这还不算,六皇子这番犯了众怒,太子又怎会不下井落石,六皇子这些年贪污,干预政务,蒙蔽陛下致使民不聊生一系列事情全都摆在了陛下的案头。”
谢珵挑眉,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手里的杯子,“贵妃就任由六皇子被丢进污水中,这样下去,六皇子可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靳芝扬耸耸肩,一脸感叹,“这次不将六皇子活活扒皮抽筋那就不叫太子,那些表明是贵妃指使六皇子做出种种坏事的证据,突然就浮出水面,贵妃娘娘因后宫干政,被陛下打进冷宫。”
“背后操作者,就是皇后,皇后这下可是报了多年被贵妃压了一头的仇,贵妃当天被入冷宫就疯了,说没有皇后的手笔,谁会相信。”
谢珵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没有了贵妃的六皇子,脆弱不堪,太子还真是走了步好棋。”
“六皇子被剥夺了皇子封号,从此只是一个庶民了。”
谢珵手指轻动,茶杯倒在案几之上,茶水倾泻而出,“两座大山,已经轰然倒塌一座。”
靳芝扬把玩着自己面前的茶杯,“就是可惜,没有了贵妃的六皇子就像是失了犬牙的凶兽,毫无威胁力,没能咬下太子身上的一块肉。”
谢珵转动案几之上的茶杯,“未必,狗急了还会跳墙,六皇子与太子斗了这么多年,手里必然掌握着不少太子的密辛,濒临死亡前,总要奋力一跃的。”
“谢相!听闻我那好徒儿来了茺州?”姚神医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在谢珵和靳芝扬赶忙将茶杯扶起,擦掉案几上的水渍时,姚神医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我徒儿呢?”
谢珵无奈,“神医,您老小些声,从洛阳来茺州路途遥远,阿姈身子乏,已经睡下了,待她醒了,我便让她去找您。”
姚神医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拍着大腿高兴道:“我那徒儿醒了,一定让她来找我,老夫想到了一个可以治疗瘟疫绝妙的法子,要和她商量一番!”
靳芝扬对姚神医很是敬重,这位神医不光救了槿晏的命,教给弟媳歧黄之术,还有一颗心怀天下之心,听闻茺州瘟疫未好,二话不说就来了茺州。
据赵子阑说,老人家来了一头就扎进了感染瘟疫的人堆,吓的他们站在外面叫他出来,他也未理。
给那些感染瘟疫的人,简单清理了一下,便叫他们先用城里现有的药材熬了草汁,浸透手帕系在口鼻处,帮他移动那些走都走不了的人。
这些日子多亏了神医,瘟疫才蔓延的没有那么快。
“神医,药材已经拉来,您看还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跟我说,我定能给您寻来。”
姚神医满意了,越看靳芝扬越满意,“嗯,老夫还需要千年的灵芝,百年的……”
姚神医说一样,靳芝扬记一样,记到最后,靳芝扬在心里暗道:您老确定这是瘟疫要用到,不是您自己想要?
再说钟澜被姚神医如此吵闹也未醒,这些日子为了赶路,当真是累坏了她。
夜幕踏着轻盈的步子到来,等她睁眼,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一摸,旁边冷冰冰的,榻上就她一人。
“槿晏!”钟澜心里一紧,倏地弹坐起来。
“夫人可是醒了?”门外颂曦出声询问。
“槿晏呢?”
颂曦打开房门,珠株端来饭菜,点上蜡烛,说道:“郎君同茺州太守还有赵子阑,去视察民情了,听说赵子阑又有了新点子。”
钟澜紧张兮兮的问:“他们可有说什么时辰回来。”
颂曦给钟澜盛了一碗稀粥,“应是快了,都出去两个时辰了。”
钟澜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粥,真是恨不得黏在槿晏身上,他去哪,自己去哪。
一顿饭食完,谢珵还未回来,钟澜只好跟着珠株和颂曦收拾起衣物来,这般等了一个时辰,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夫人您又开始了,您不都看见了,郎君可是好好的呢。”珠株笑着打趣,打从洛阳出来,她家夫人就没少念叨。
“我总是放心不下。”钟澜捂着自己的心脏,那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话音刚落,便听院子里吵嚷开来,旁边的房门被大力踹开。
“快,快给止血!”
“不能先止血,得先把脏血逼出来,我刚才看那刀了,上面沾满了得了瘟疫之人身上的血。”
“什么?”
“那也不能不包扎,这刀划的这么深,再晚点这条胳膊都别要了!”
“神医呢,神医呢,赶紧把神医找来。”
钟澜手中的衣裳掉落在地,嘴里呢喃,“不会的。”当即转身打开房门,就朝那噪杂之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