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清酒
第八十八章
自古时就常有一句俗语道‘借酒消愁’, 显然每遇愁容满面心情郁结之时, 选择利用酒精去麻痹自己，从而获得暂时的解脱, 逃离内心繁杂的纠纷这种行为的人有许多，并不是直至现代人们才培养出的‘陋习’。
可现在，这个词语到了简听偣这里来说就真的只剩下‘愁更愁’，前缀早就在成为冥王时, 被丢弃的一干二净了。曾经可以放空心思什么都不用管醉酒状态，到如今只残留下一堆给人带来麻烦的后果, 再无他物。所以简听偣学会控制自己, 耗费了冗长的时间远离了酒精，她本以为这场与瓶瓶罐罐诀别的长度会持续几百年、上千年, 但是再次从睡梦中脊背发凉的猛然惊醒时, 简听偣发现自己还是需要它们。
或者说, 不得不需要它们。
挨着饮水机旁的墙角放置了一台矮小的冰柜, 由于平日里需要保鲜的食物都会送去冥界大楼的厨房冰箱，所以这种放在每个人卧室里的小冰箱大部分时间都只充当了一个排列柜的作用，放一些所属者需要的水与小零食。简听偣更是从来都没有开启运行过, 只是在里面满满当当的摆上生前喜欢的酒水, 当成了没多大用处的简易酒架。
半个月之前自己为什么会在喝醉的状态下冲白璟湲发火，此时简听偣也差不多都想起来了。今日，与当初时隔仅半月，永远不想记起的遭遇便又毫不留情的在睡梦中纠缠上了自己，犹如梦魇一般不断强迫自己睁大双眼，一遍又一遍的回顾着想要逃避的东西。哭泣、怒吼，没有任何一种情绪可以左右它的行为轨迹，仅是陷入梦境，就宛如置身地狱。简听偣迅速从床上翻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进客厅，从不制冷的冰柜中胡乱拿出一瓶距离手掌最近的酒，艰难的打开。
它的口感简听偣早已没有闲情雅致去细品了，只觉得自己或许是太久没有接触过酒精，连口腔都忘记了‘酒’这种东西究竟因该是什么味道。瓶中颜色透明的液体或许是哪里的清酒，那种清香淡雅的酒香曾经一度为简听偣生前的心头好，可是此时对她来说，却再也没有欣赏的价值，酒精流过咽喉的过程异常艰难，仿佛是在生生吞咽着刀片。一不小心呛到，又咳得撕心裂肺。简听偣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瓶十七度的清酒就变得如此狼狈。
大概这就是因果，大概这也是报应。不论是梦境中无限次出现的生前镜头，还是在冥界中对白璟湲情感上的愚弄。曾经一切需要被惩戒的错误都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去，它们变成了影子，栖息进梦境，最大程度占据了所有的‘恶’，漫不经心的嬉笑着，也面不改色的带来了痛苦。
晚餐吃得是番茄意面，显然在厨艺方面，孙挽清的造诣低到连苏冉那么冷静且节约的人都吃不下去忍不住倒掉了，在餐桌上勉强吃了三分之一后，简听偣曾经以为身体中那股仿佛由内脏散发而出的番茄味一辈子都消失不掉了，此刻看来，这瓶清酒显然推翻了自己的谬论。她就这么坐在地板上，默不作声的仰头闷灌。地上零零散散的丢着几个喝空的瓶子。
依照简听偣卸货一样的喝法，不要说咽喉和口腔了，现在连她的心脏仿佛都被点着了。不消片刻，就再也拿不稳东西，让手中的啤酒罐掉在地上，她伸出手，想要去捡，却发现眼前有三个罐子，不论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它们就像是飘在空中一般。直到依靠着沙发边缘渐渐昏睡过去，简听偣都没有成功拿起它。
“对...不起...”
........
稍微晃动了一下手中的小瓶子，巫葳然面上略带疲倦的神情出现了一丝丝的缓和。无数灵体拥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互相依附，仿佛最大限度的利用了这个瓶子的内部空间。距离自己的目标，仅仅只剩下一步之遥，只要再忙碌几天，就能够彻底的填满这个瓶子，给简听偣交上去一份令她满意的答卷了。
巫葳然凝视着这个躺在自己手心的小瓶子，微微笑了。自活着时昼夜为自己所创作的画作《天空》之后，这是她再一次觉得蓝色居然可以这么的好看了。怪不得很多艺术家都会称赞蓝色为‘生命的颜色’，它给人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活力，更重要的是，它为自己带来了连珍宝都无法比拟的价值。
“怎么？今天心情很好吗？”
正在巫葳然盯着装满了灵体的瓶子看得出神时，百首自外面走了进来。她像是稍后还要参加什么重要的约会似得，穿上了非常好看的长裙。巫葳然注意到，她的无名指上还带了一枚戒指，在以前是从未见过的。
“倒也不是...”她上下打量着装饰有些新鲜的百首，眼看着自己的目标即将达成，见到昼夜的日子指日可待，她的情绪没由来的好了许多，甚至有心思去调侃自己的上司了。“你等会要去约会吗？”
“...啊？”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百首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暂时停下自己整理裙摆褶皱的动作，转过身用颈上的项链去看巫葳然，发现后者来回打量自己的视线非常敏锐并不怀好意，盯着自己手指上戒指的眼神也太过于明显，不禁感叹一声原来这个人也会有好奇心啊...她还以为巫葳然脑子里百分之百塞得全都是昼夜和任务，完全容不下一点其他物质呢。
“你是说这个啊...”她用自己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笑出声。“稍后我的确有个非常重要的约会，这枚戒指，算是那个人送给我的，非常重要的东西...”只说到这里，便不再回答。
因为自己看不到百首的表情，只能从声音去判断，所以巫葳然猜测现在的她有可能正在害羞。
还真好呢，陷入恋爱时的人。仅仅是收到源自对方送出的，被冠上了‘怀着我对你的爱意与约定’这样名讳的东西后，就能开心的不得了，觉得此时此刻大概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什么的。巫葳然装模作样的摇摇头，向百首告别，拿着任务卡离开了。
从布满青苔的走廊转移到任务所在时间轴时，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生前，在跟昼夜交往时也曾经做过这种傻兮兮的事情。
那几天，昼夜因为有了新的创意，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困在画室里努力创作，留下巫葳然一个人大半夜躺在客厅各种百无聊赖的边看电视节目边等昼夜睡觉。连续换了几个无趣的频道后，她的视线被屏幕中一个进行的热火朝天的节目吸引住了了。那是一个非常另类的创意节目，身为艺术家的嘉宾将根据观众的要求，利用手边一切材料，制造出具有浪漫气息的小物件，来帮助情侣之间提升温度。
“外国人都是浪漫主义者吗...”巫葳然觉得非常有趣，她看了一会，视线完全无法从屏幕中心移开。只见嘉宾正在根据描述，给观众身为猫咪爱好者的恋人制造一个浪漫惊喜。她左右打量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从花瓶中拿出一支鲜艳的假花，三叠两折的，那只假花花茎竟然在她的手中变成了一只猫咪的样子，假花的花瓣还正好卡在猫咪的耳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娇小的猫咪戴上了一朵硕大的鲜花。在观众的惊呼声中，她还迅速折出几只姿势不一的猫咪，帮助观众，将那些用假花花茎折成的‘猫咪’用胶水黏在盘子的边缘上，置于餐桌四周。
“太不可思议了！她一定会非常惊讶的！”观众感激的拥抱了一下节目嘉宾，随即拿着剩下的几只‘小猫’离开了。
“...”巫葳然将自己的视线默默定格在书柜边的花瓶之中...不消多时，她就跑去敲开画室屋门，神秘兮兮的拉起了昼夜的手，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怎么了吗？亲爱的？”
对于自家女朋友的行为，昼夜表示非常疑惑，这是什么奇妙的仪式吗？大半夜敲开你的门然后摸一把你的手？她非常好奇，不由得侧侧身子，从巫葳然胳膊抬起的缝隙朝里望去，妄图看到些什么。
“好了。”巫葳然放开手，顺着视线望过去，昼夜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被巫葳然带上了一个有点像是用什么奇怪的东西拧成的圆圈，不论是从样式上来看还是形状上来看，这个‘铁圈’都像极了一枚戒指，更奇怪的是，在自己指腹的位置，这枚小小的‘戒指’还用同样材质的奇怪东西拧出了一个字母。
“u？”
她来回打量着这个有些像是字母的东西，仍旧不是很明白，随即看到巫葳然笑着伸出了她的手指。与自己手指相同的位置，她的手指上也同样有一个‘铁圈’，靠近指腹的花纹则是拧出了‘i’这个字母。
“对不起...我还是不太明白...”
“不要急...”眼看昼夜的眉头都快要捏在一起，巫葳然慢慢伸出自己另一只手，缓缓摊开手心。“还有这里。”
只见巫葳然的手心中，被她自己用红色的马克笔画上了一颗大大的红心，按照她的方式排列整齐，将三个图案组合在一起后，出现在眼前的则是极具意义的‘我爱你’。
“我是说，能跟我结婚吗？”
时至今日，每每想起自己生前的与昼夜的点滴相处，巫葳然都觉得无比煎熬。那些有关自己恋人的回忆就像是钉子，刺入神经深处不断催促着自己前行，此时也成为了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眼看空间传送已经结束，眼前出现的是一片陌生的环境，她慢慢的握紧拳头。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与你相见的日子即将到来。
请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