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陆行一寒着脸，站在那里没接话。
楚锦趴在陆行一的身上已经感觉到了，他身子经绷着，好似下一刻就要发脾气的样子。
目光落到曼姨娘的身上，不由得有些不满，知道别人不喜欢她还要跑过来找不自在。
曼姨娘本就知道自己做不了陆行一的主儿，只是看见罗氏在这里，便下意识的想要膈应膈应她罢了。
你是正经夫人又怎么样呢，现在这掌家大权还不是落到她的手上？
你的儿子，不也得从她的手里拿月例银子过活？就连你罗氏那小佛堂，也有她插一手，有什么可神气的呢？
她就是这么个贱人，可她能够管着这些他们没有的东西。
“你倒是自在，还想着往我儿子身边塞人了。”
罗氏突然一声冷笑，打断了这一室的安静，语气自然算不得是好的，那倒刺一般的目光黏在身上，曼姨娘恨不得现在便出去。
可好不容易见到罗氏出来一会，她总不能这么就败下阵来。
顿时娇笑一声：“哪里是我想塞人，只是我如今管着家中的大小事务，总要面面俱到罢了，伯之这边没个人看着，我总归是不放心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小姑娘，姐姐，我总要让伯之不至于做那亲自伺候人的事儿啊。”
“我的儿子什么时候要你来管了？”罗氏厌恶的瞟了一眼曼姨娘，随即朝着门外喊了一句。
“来人！”
守在门外的有曼姨娘带来的人，也有伺候罗氏的，最后进来的却是陆行一身边的陆远，一进来便听见罗氏说了一句：“把这个贱人扔出去。”
曼姨娘脸色一变，不敢相信的看着罗氏：“你……”
“你什么你？”罗氏冷笑：“我告诉你，你以后要是再敢来管这边的事情，我不介意从你的手中把这管家职权拿回来，本就是施舍给你的，竟敢拿着到我的面前来耀武扬威。”
罗氏每说一句话，便要往前走一句，逼得曼姨娘无意识的后退，面色苍白的盯着罗氏。
“你……”
“还不把人丢出去！”
罗氏陡然回身，陆远从怔愣中回过神儿来，连忙诶了一声，就要过去。
曼姨娘尖叫一声：“你敢让男人碰我！”
“又不是没被男人碰过，还是你自己凑上去的呢。”
罗氏冷笑一声。
曼姨娘猛地反应过来，脑海中轰的一声。
罗氏……她真的做得出来，她这个人本来做事情就只看自己的心情，她真的敢！
恨恨的瞪了一眼陆远，曼姨娘梗着脖子：“我自己会走。”
转身便出去，但外面跟着曼姨娘过来的丫鬟婆子就没有那么的幸运了，陆远出去，招呼人一股脑儿的把那些人赶了出去。
楚锦整个过程都是呆呆的，扒拉着陆行一的衣服，歪着脑袋看着罗氏，罗氏一回过头来便对上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登时一愣，随即便笑了。
伸手想去把小人儿报过来逗一会儿，楚锦却反应极快的把脸埋进陆行一的颈窝里。
陆行一身子一僵，罗氏也呆了一会儿。
面上的冷厉早已经不见了，有些无奈的收回手，对着陆行一道：“看来这孩子很依赖你，那你就好好的养着，到时候好好给她挣嫁妆。”
陆行一默了默，淡淡的点头。
楚锦则是有些纠结的抓着陆行一的衣领，丁点儿大的小手抓的紧紧的，想到长到十几岁就被嫁出去的日子，瞬间打了个激灵，以后还是好好地靠着美人儿，就算是要嫁人，那也要晚点儿啊。
至少……
至少也得等她十八吧。
在她一个现代灵魂算来，十八就已经算是很早很早了，但是在这里，要是真的等到二十几岁，估计就没人敢要了……
*
曼姨娘从清晖园出来，整个人面色难看，跟在身边的丫鬟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谁都知道他们姨娘在老爷面前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但是私底下却是个嚣张跋扈的，从来都是不顺心了便打骂丫鬟。
整个府中，妾室不像妾室，正室不像正室，偏偏老爷也从来不管这些事情。
曼姨娘越想越不甘，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坐在房，沉着脸想着今天的事情。
“娘！”
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女孩儿，十岁出头的年纪。面色白皙，和曼姨娘倒是有五分相似，此时面上却全是骄纵，见到曼姨娘便不管不顾的过来，拉着她的手。
“娘，我要裕丰楼的首饰，今天刚刚出来了一套新的首饰，你快把银子给丫鬟，让她们去买回来，要是去的迟了，肯定就会被别人买走了。”
陆行悠拉着曼姨娘的手臂，话说完了才发觉平日里不管说什么都会第一时间应下来的娘亲，此时并没有理会她。
不满的又叫了两声，这府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姑娘，陆行悠被娇惯的狠了，再加上平日里是曼姨娘管理着府中，要什么都是必须要得到的，久而久之，这性格便渐渐的往另一条路上面去了。
“上个月你刚刚打了一套首饰，怎么又要？”
曼姨娘蹙眉，在看自己的女儿，头上带着的簪子，哪个不是成色好的？
如今罗氏出了佛堂，正是心烦的时候，若是……
若是除了一点点意外，她手中的这些权利就要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当即便道：“少买一次有如何？下次再说吧。”
裕丰楼一年只两套整套的首饰，且一次只有一套。
陆行悠一听便不乐意了：“为什么不能买，不就是一点银子的事情么？”
心中一股烦躁突然升起来，曼姨娘厉声呵斥：“整天就知道买买买，哪天把家底儿败光了就好了，这些银子你以为全都是在我手上的！”
这么一说，便觉得心中的气难平静下来，为了给这个女儿买这些首饰，她已经懂了不少罗氏的陪嫁了。
罗氏当年是将军府中的嫡小姐，虽后来没落了，可那时候的陪嫁当真是十里红妆，那些铺子如今都在她的手中管着，罗氏自己不理会，她也乐的伸手拿钱。
还有一些罗氏陪嫁过来的东西……那些放在库房的东西，早就被拿走了许多了。
若是罗氏一直待在小佛堂还好，偏偏是她现在出来了……
陆行悠从来是娇惯的性格，身边的人不敢说，曼姨娘也是从小跟个宝贝疙瘩一眼干的养大，这会儿突然被训斥，眼中迅速的聚集起水雾。
赌气的一跺脚：“你不买就不买，我自己去拿银子。”
她还能去哪里拿银子？想到罗氏出来了，曼姨娘忍不住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你给我回来！”
曼姨娘见陆行悠跑出去，心里一慌，见陆行悠不听话，连忙分赴院子门口的婆子。
“把大小姐给我拦住！”
*
这边，陆行一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么多的事情，罗氏离开之后，便将楚锦放下来，眯着眼睛打量面前这个小孩儿。
楚锦被看的有些心虚，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和他凌厉的凤眼对视，没有片刻就败下阵来。
心中忍不住想着，是不是她表现的太不像个小孩子了？所以陆行一开始怀疑了？
心虚的转过脑袋，下意识的便把手拿到嘴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
那要什么样子才像一个奶娃娃？
吃奶？带尿布？说什么都装听不懂？
可这些实行起来都很有难度啊……
正当楚锦犹豫的时候，陆行一突然把人拎起来便往外面去了。
楚锦蹬了蹬腿儿，有些难受，缩着脖子看向陆行一，见他面色淡然，好似没有嫌弃或者其余的意思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被陆行一带进了书房，这人无聊的又拿了一本书在她的耳边开始念叨的时候，楚锦整个人都蒙了。
那些书上的内容她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没一会儿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要睡着了。
偏偏陆行一还特意的在她后面和两边都围了大迎枕，想倒都倒不下去……
“唔……”
楚锦猛地往前一点脑袋，却不料带动整个身子都往前翻过去，呜咽了一声，迷茫的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陆行一含笑的眸子上，顿时一个激灵。
陆行一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她的额头把人撑起来。
眯眼，蹙眉。
“听书就这么想睡觉？”
楚锦刚想点头，想到自己这个身子应该是听不懂陆行一的话的，虽然前面表现的已经有破绽了，但是还想亡羊补牢一下啊……
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大眼睛无辜的看着陆行一。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陆行一率先败下阵来：“算了，不过几个月的小娃娃，偶尔聪明点罢了。”
楚锦在心里不断的点头，这个认知就对了嘛……
面上忍不住便露出笑来，楚锦这小身子眉目清秀，小眉头一皱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可一笑起来，那水汪汪的眼睛弯成月牙形，同样让人硬不起心来。
见她现在这幅样子，再想想刚刚抱到怀中时，那面黄肌瘦的样子，陆行一心中有些诡异的成就感。
“公子。”
陆远在外面突然出声，楚锦一愣，目光循着声音扭头想要看门外，可身子支撑不住，身子随着脑袋就滚过去，整个人趴在迎枕上。
楚锦默了一会儿，默默的想要爬起来，还没动手，突然一只手伸过来，从她肚子上穿过去，轻易地把人带起来。
“还是很笨，前面是我看错了。”
你才笨！
忍不住在心里回了一句，小鼻子皱起来，一副不满的样子，陆行一看的有趣儿，伸手便捏了捏。
“嗷呜！”
出不了气，楚锦凶恶的冲着陆行一干嚎了两声，可捏着她鼻子的那人丝毫都没有自觉，反而是越来越有心情，直到陆远进来，才稍微的收起手，做出一副清冷的模样。
楚锦默默的伸出小肥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刚开始觉得这是个冰美人儿，现在才发觉错了，这人没事儿就逮着她欺负。
可怜她好歹是快要二十岁的人了，现如今躲在这小身子里，被一个还没有她大的孩子欺负，顿时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被虾戏的凄凉感。
陆远看见这一幕，默默地垂下头。
“公子，端王来了。”
端王？就是那个一见面就自来熟的？楚锦眼珠子转了转，便听见陆行一淡淡的应了一声，好似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眼珠子忍不住转起来，看陆行一的样子，好像和那个端王熟悉的很的样子。
端王爬这陆府的墙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到了陆行一的清晖园便光明正大的进来了。
一进来就见陆行一的身边还是一个孩子，身边一个丫鬟奶娘候着。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去了封地这四五年，陆行一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记忆中从不多一句话，恨不得别人永运不要靠近他身边的人，这会儿时时刻刻的带着一个小姑娘。
“你现在……”
端王指了指陆行一，又看了看旁边的楚锦，一副有话难言的样子，最后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免得到时候你又下逐客令。”
陆行一淡淡的看着端王自己说完了坐下，打发房间里的人出去，才回过头来问：“出什么事儿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宫中过的不舒坦，来你这里散散心。”
“是吗？”
陆行一淡淡的笑了笑，这位端王殿下向来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可这次回来，有那里是轻易会走的样子，两人相识了十来年，陆行一对这位的秉性还不至于不知道。
不过……
若是要择主的话，端王倒也是一个选择，到底比其余的皇子要来的自在熟练一些。
“听闻昨日太子被训斥了一顿，还跪在宣室殿外面，陈皇后求情才得以回去。”
端王一顿，眯着眼打量陆行一的神色，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
“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好不容易才让人找出来一点儿错处呢。”
这话，意思就是太子的那些事情他就算是没有直接动手，肯定也是在后面推波助澜的。
“行一啊，你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也就五年。”
被打断，端王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五年的时间也不短了，所以，你这一副怀疑的表情可以收起来了，这次的事情我还真没动手，他们自己斗起来了，你不能连我看热闹都不许啊。”
这话说的颇具怨气，好似是陆行一管着他一般，陆行一索性不说话了，半晌才说了一句：“如履薄冰，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