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加空行)
第二日慕长云难得起晚了,出门在外也不用去练剑,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呆呆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昨晚发生的事,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说不清楚消息的来源,说不定还会让疑心重的江昊阳多想。他直觉柳栖雁的人会自己找上门,这人明显没玩够,恐怕还会想出什么损招来折腾他们。
这真是个悲伤的预感。
阳光透过窗纸变得很柔和,洒在屋里一点也不耀眼。慕长云正在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突然感觉眼前的光线变得明亮,慢了半拍向窗口看去。
“啧啧,慕公子的警觉心真是令人担忧。”窗户已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人背对着阳光坐在窗台上,一时看不真切,不是柳栖雁又是谁?
“……”慕长云保持着早起呆滞的状态,直接把惊讶的情绪给跳了过去,无语的看着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家伙,“三楼的窗,你这样爬上来没人看见么?”
“看见又如何,谁敢说什么?”轻轻一跃从窗台上跳下,柳栖雁毫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昨夜的茶,口感估计不佳,你自便。”一点都不想理这人,慕长云掀开被子下床,淡定地无视了柳栖雁别有深意的打量视线,披上外袍。
倒是柳栖雁手里举着杯子,喝也不是放也不是,眼眸一转多了几分调笑。“不想慕公子还有如此风情。”
此时的慕长云长发披散,锁骨微露,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肆意与不羁,少了些严谨与威势。随意将长发挽起用簪子固定一下,慕长云在一边水盆里洗了个脸。平日里他必定是不习惯在人前这般失礼的,但今日面对这个柳栖雁,慕长云心里明白,越生气他越来劲,越不自在他越开心。横竖这人不请自来,失礼人前的也不是自己,心里自然而然就淡定了。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柳栖雁一直没放弃撩拨。直到洗漱完毕,慕长云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阁下清晨来此,有何贵干?改变主意打算放人?”
对方笑着摇了摇头,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道:“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慕公子未免想得太美。”
“那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后面四个字被慕长云自幼的教养制止了,但不得不承认,两次遇到柳栖雁这人,慕公子都有爆粗口的冲动——脸皮不够厚,修炼没到家。
柳栖雁一见快把人逗到临界点了,便自觉停止了不着边际的胡话,嘻嘻笑道:“慕公子莫气,在下来此,是与你说另一件事。”
“……何事?”
“此前慕公子遭遇的千叶门一事,虽是宋家故意为之,但从中牵线搭桥的却另有其人,而两边会走到一起,也是因为他们共同的目标,就是慕公子你。”
闻言慕长云并没有很惊讶。
他上一世作为一名飘飘,很多事情无法前去查证,但心里的猜测还是不少的。江昊阳从出现在千苍后没多久开始的各种奇遇,都隐隐有一个幕后推手的痕迹。而一切的起始,就是他的横死慕家遭祸。以此往前推,出手暗算他的宋家,恐也是背后之人的棋子。
“是谢朔?”权衡了一下,慕长云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同样作为那幕后黑手上一世的受害者,慕长云对于柳栖雁并没有多大的恶感,只要此人不犯病耍无赖,有什么消息或者推断,不是不可以互通有无一下的。
“看来慕公子心中也有数了。”
“可惜此人已死,线索怕是断了。”
“断的没那么干净,至少在下楼里叛逃的那个主事,就同样与此事幕后之人有关。”
这点慕长云倒是没有想到,原来这幕后之人这么早就已经把云曦楼作为目标了?但他又如何确定秘籍到了江昊阳手上,会把云曦楼的注意引来慕家呢?最奇怪的是,慕家分明与云曦楼这般的武林势力不同,如果说对付云曦楼是为了江湖中的权势或者其他什么,对付他慕家是为了什么?
“呵,看来慕公子手下的势力,对武林中的事了解不多。”看出了慕长云的惊讶,柳栖雁忍不住又刺了一句。
“……”这种不存在的东西,慕长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沉默以对。
“哎呀,千苍城的慕公子你或许不会有武林人士过多关注,但慕公子在珩城的叔祖——”柳栖雁故意拉长了语调,满意的看到对面的人表情变了变,才继续说道,“在武林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即便多年没有联系,有心人想要深查,还是能从慕老先生的来历上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一听闻叔祖二字,慕长云的眼神立时一寒,心里也多了些戒备:“家中长辈去世得早,对于叔祖,在下也只是听说过,其在年少时离家后便失去音讯了。”
“哦?慕公子竟是全不知晓?”柳栖雁的眼里明显写着不信,但看着慕长云一听到家人的事情,不分缘由就先作维护,顿时失去了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掰扯的兴致,“那不说这个,说说其他。其实这事很早就有端倪了,只是消息不通,所有人都没太当回事儿。最早是在两年前吧,陆续有些武林世家门派中有一些中层人员叛出,而且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秘籍秘术。他们带走的通常都不是门派的核心秘密,因此大多数人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有人叛逃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少有宣扬出去的,因此外人知道的很少。直到最近,这种事依然时有发生。”
“阁下的意思是,这些同是那幕后之人的手笔?”见柳栖雁颌首,慕长云继续猜测,“难道这些叛逃之人都是被派去的钉子?”虽然这么问了,但话音一落,慕长云便自觉这有些不合常理。若是被派去各个势力卧底的钉子,能进入中层,必然更适合长期潜伏。这般没有得到什么核心秘密或更有价值的事物,就随随便便叛出,花费巨大,却与收获的利益不成正比。这般吃力不讨好,不像是那么大手笔的幕后之人会做的事。
“并非如此,这些叛出之人多是些短视才疏之辈,与其说是卧底,还不如说是如同宋家一般被眼前利益冲昏了头脑的蠢货。”说着柳栖雁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自家楼里也出了这种蠢货,不是卧底也够打脸了。
“……”慕长云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屑于嘲讽,心里呵呵了一下,上辈子自己就是被这样的蠢货整死的,岂不是比蠢货还蠢?
见慕长云没有反应,柳栖雁夜没觉得扫兴,依然兴致勃勃地说道:“如今我楼中追查叛逆却牵扯到慕公子,想必是幕后之人没有料到的巧合。昨夜慕公子离开后,在下突然想到,既然有个共同的敌人隐在暗处,不若我们暂且结盟,明面上却演一出结仇的戏码,各自追查后再互通有无,也可让幕后之人措手不及。慕公子以为如何?”
听到这建议时,慕长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这计划是否可行,而是,上辈子柳栖雁难道就是演戏演得入戏太深,最后把自己演死了?转眼看对方一脸‘怎么样这计划好玩吧’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他不是把自己演死了,只是把自己玩死了。
无语地看了这人一眼,慕长云慢吞吞道:“阁下若是不肯放了王凌飞公子,结仇之事,就不是演戏了。”
“……”柳栖雁被噎了一下,心里觉得慕长云这种咬死一个重点不松口的性子挺讨厌的。
慕丁在自家公子起后便前去楼下给慕长云张罗早膳,等差不多了,打算告知公子下楼用膳,却不想在门外听见屋里算不上和气的交谈声与家具之间的碰撞声,意识到家主大人在与人动手,立刻推门闯入,却只见到家主大人持剑立在一旁,屋中桌椅散乱,一个亮青色的背影伴着一串嚣张的大笑声飘然而去。
“公子!”见到自家公子无恙,慕丁自然是松了口气的。
没过一会儿池天蕴和江昊阳也赶了过来,看到屋里的狼藉,均是一脸疑问。
“这也没法呆了,慕丁,找人收拾下。静言兄,去你房里谈。”
几人沉默地转移到池天蕴的房间。
“那人什么来路?”池天蕴刚坐下便急不可耐地发问,这一路上他实在是倒霉催,只想快点搞定回家去去晦气。
“不清楚。”
“不清楚怎么打起来了?”
“他过来说了抓人的事就要走,我想把人留下,才动手的。”
“是他抓的菲菲?”江昊阳原本还有些神思不属,一听到“抓人”二字,立刻激动了起来。
慕长云神色不明地瞟了他一眼,点头道:“他说本是为了追查叛逆盗走的秘籍而来。”
闻言江昊阳脸色一僵,那本秘籍中的武功十分精深,对他这个第一次接触的人来讲,里面的内容十分晦涩,研读至今依然有不少不能吃透的地方。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果对方要求还回去才能把人换回来,他是不是得先把秘籍强行背下来?
“他若是为了秘籍,难道不应该是来找我么?”
“可能是爬窗怕错了吧。”看到江昊阳心虚的神情,垂目掩去眼中的嘲讽,慕长云继续道:“不过他说那秘籍也不要了,只是若想救人,便去芳岳山西谷红叶山庄。”
只见江昊阳立刻松了口气,即使对方还不肯放人,他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红叶山庄不是客栈么?”池天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文人圈子里十分受推崇的胜地,觉得怎么都没法把它跟绑架犯联系在一起。
“其他的,此人并未多说什么,因此我才动手留人想问清楚一些。”
“那人功夫如何?”
“与我不相上下。”
几人听过都有些发愣。
江昊阳不知道慕长云的武艺如何,但比起自己这个外来户,自幼习武深谙内功的慕长云,肯定比他要厉害得多。对手不要秘籍却给了个地点让他们过去,怎么看着都有点像陷阱,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池天蕴对于慕长云的功夫底子心里有数,别看这人一心家业当个生意人的样子,真要跟人动手,武林中怕是没几个能不落下风的,即使那些声名在外的少侠老侠,也没几个能给慕长云当对手。如今慕长云坦言此人与他不相上下,怕是真的很难对付了。
“哎,慕长云,小爷当初决定跟你出来,一定是被恶鬼俯身了。”
“你怕的话,现在回去也来得及。”
“什么怕?什么怕?!”池天蕴一听顿时炸了毛,“小爷才不中你的激将法!哼,告诉你,小爷跟你出门,是你家里托我照顾你的!”
慕长云看着他嘴硬的样子,眼里顿时有了些笑意。池小少爷一路跟来确实添了不少麻烦,但心情不好的时候逗逗他,还是很能开怀的。
突然一阵恶寒,慕长云猛然意识到自己这逗人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受了某人的传染,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然跟有病的人相处,要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