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63章
薛叙然和安若晨确实是起了争执。
安若晨正待与太守大人好好商议此事,要借此机会将钱裴彻底制住。从前种种先不论,上回半路劫她的案子因为没有当场逮着人,那个轿夫也不见踪影,被钱裴找借口搪塞了过去。抓到几个所谓同伙证人,通缉令虽然还贴在墙头,但轿夫一直没有消息,另几人的模样也无人说得清楚了。如果不是将军要求押到军营去严审,这事就能不了了之。
所以这次是个大好机会,所有人都被抓个现行。且轿夫抬着安若希是从安家出发,是钱裴派来的。这安府上上下下也全都知道,他得手便罢,安家没人报官这事就无人知晓,可他未得手,人还被抓了,所以无论如何,这事钱裴定是无法自圆其说,数罪并罚,不判个斩首之刑也得将牢底坐穿。想再害人怕是没戏了。
但薛叙然居然要找她,看仆役小心翼翼的样子,恐怕这薛公子不是太高兴,又或者有什么重要紧急之事。安若晨猜不到会是什么,于是去了。
结果到了那,薛叙然黑着一张脸质问她,在他休息时,她做了什么。
安若晨如实以告,薛叙然闹脾气:“我明明交代了待我醒来再来处置这事,安大小姐着的哪门子急。”
哎哟,这话说得。安若晨不乐意听了。要是从前,她还只是安家大小姐时,她肯定要装得小心惶然问问“不知公子有何安排,小女子擅做主张,确是不该。如今事以至此,公子且莫恼怒,此事如何办,小女子听公子嘱咐。”
那是从前。从前她虽是大小姐,却有寄人篱下,人身时常受到威胁凶险的感觉。她小心翼翼,谁也不敢得罪,见风使舵,小心观察,再暗里谋划。
如今呢,她是不能承认她被将军|宠|坏了,但反正将军教她行事,任她施为,她管着下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见识广了,结交的达官贵人,人人与她客气,太守大人也对她有礼。将军护着她,为她撑腰,她越来越自信,也自认做的事没什么错处,最重要的,没给将军添麻烦,没将他陷入险境。他安心打仗,她在这里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如此便好,她对自己很满意。
如今这事,本就与薛家无关,是她安若晨与钱裴的恩怨,是他们安有与钱裴的恩怨。他薛公子出手相助,她很感激,但也不是那么感激,因为他居然瞒着她,用薛夫人的名义骗她去了那酒楼。明明可以有更安全的方式,他却当薛家和她们姐妹两个陷入险境。如果这事薛夫人发现不妥时就照薛夫人的意思速来通知她,那她还可以及早做安排,届时擒到匪类拿下钱裴全都办好,二妹也不至于被恶人那般,还受了那许多伤。
所以,安若晨一点都不惧薛叙然的黑脸。将军她都不怕,怕你个毛没长齐的病弱小少年?
于是安若晨冷冰冰的道:“若不及时处置,钱裴已然逃离安家。这事是他胁迫安家做的,在安家把他逮个正着,正是最好的时候。在安家声势浩大的逮人,也能威慑住安家。安家对钱裴所犯之事定不敢再隐瞒半句,如此,便能将钱裴定罪,以律施惩。”
薛叙然冷笑了:“若能以律施惩,那钱裴是如何逍遥了这几十年的。他犯的事少吗?太守大人,钱县令惩他了吗?妇人之见。”
安若晨冷静看他:“趁着难得只有我们二人,我倒是也想问问薛公子,薛公子不让薛夫人通知我险情,把我骗到福运来酒楼,是何用意?”
“通知你你又能如何?”
“我会让薛夫人假意应承,然后派人小心搜查福运来周围,将埋伏的匪类抓住,在我二妹到时,将她的轿夫抓住。所有人严审,便能得到所有事均是钱裴所为的结果。于是再击鼓报官,让太守大人去拿他。”
薛叙然失笑:“你能做的事,我不也能做。所以为何要告诉你?”
“不,你不能。你没有拿下那两个轿夫,你让若希险些……”安若晨顿了顿,压抑一下心里怒火,“总之若是提早告诉我,若希便不会受伤。”
“那是她自己笨。”薛叙然不以为然,“我还好心,在酒楼门口等她。她既是知道钱裴的计划,便该知道自己身在危险之中。我把她叫过来,问她,有什么话想与我说的。她没啊。她明明可以向我求救,告诉我那两个轿夫有可能伤害她。她什么都没说,就上轿子了。”
“这你也能怪她?她跟你很熟吗?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若你觉得有异样,便该直接拿下那两个轿夫。”
“不确定一下我怎会知道有异样。那轿夫是不是安家人,是不是二小姐的亲信,我又怎知?”
“所以才说公子该早些告诉我,而不是自己处置此事,还将我们全都耍得团团转。”安若晨说到这忽地想了想:“你骗我过去,是想试探一下二妹的反应?她写了信,这其中有古怪,你察觉了,提前到酒楼做了处置,但你不知二妹在其中是什么状况,所以你想看看,二妹要如何应对,是也不是?”
薛叙然扬扬眉毛,并不否认。这事这般有趣,他当然会好奇这里头每个人都在唱哪出。
这真是太过分了。安若晨很生气。“薛公子行事当真不磊落,明摆着的事还要因玩心试探,累得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遭了毒手。薛公子如何过意得去。”而且这小公子哥干嘛挑眉毛,一点都没有她家将军挑得好看潇洒。
“我怎地过意不去,我又未做坏事,我还救了她。”薛叙然道,“话说回来,安大小姐与二小姐的感情如此好吗?”
“算不上好。但如今也不会任由她被外人欺负。”
“那便是说从前她受不受欺负你不会管罗。”
“从前确是管不着她。”从前能顾好自己不受欺负就够了,只是时过境迁,许多事已变得不一样。
薛叙然摸摸下巴,一脸玩味。
安若晨却是不理他,道:“如今薛公子已知事情始末,还请将那些恶贼交出,莫耽搁太守大人审案。”
薛叙然敲桌面,思索了一番。他脸色苍白,仍有倦意,一觉没睡好更显病弱之态了。他想了半天,叹气道:“唉,好好的计划,全被你给搅了。”
安若晨皱起眉头,耐心地问他:“薛公子原是有何计划?”病弱小公子就该好好睡觉养身体,胡乱玩闹,到底谁耽误了谁?
薛叙然一脸嫌弃:“那钱裴的恶名,我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报官有什么用?你想想,你是未来的将军夫人,这事传遍大街小巷,他都敢对你下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安二小姐欲解救于你,转头便被恶人按倒在偏僻暗巷里,还有什么是钱裴顾忌的?此事他将我们薛家拖下了手,若处置不好,那疯子日后对我们薛家下毒手,防不胜防。我若不经这事将事情弄明白,怎知要如何应对。”
好吧,他顾忌自己家的安危,他有理。安若晨缓了语气:“所以公子快把那些恶贼交出来,太守大人须得有人指证方能治钱裴的罪。”
薛叙然继续摆着嫌弃脸:“方才不是说过了嘛,若是要大人们有用,钱裴能如此嚣张。我说话可不愿重复来重复去的。你这方法太过愚笨,当然了,你们也只能到这么愚笨的方法。”
“聪明的方法是什么?”安若晨耐心问。她乐于学习,倒是愿意听听,讨教一二。
薛叙然道:“在报官之前,让钱裴的手下之一逃脱。那手下会去寻他,向他报信。这时候一边派人尾随,一边报官,衙门的人赶到时,会看到那手下与钱裴起了冲突,也许是钱裴欲杀他灭口,又或许手下对钱裴的训斥着恼,总之动了手,两人均重伤而亡。”
“……”安若晨呆住了。
薛叙然道:“剩下未逃脱的贼人可以做证,正是钱裴指使,也可以做证,趁乱脱逃的那人脾气不好,当然钱裴对下人的诸多苛责也是事实。总之两人起了争斗,全都命丧黄泉。太守大人根据人证指控及命案现场情况,最后便会得到如此结论。”
“……”安若晨继续呆,这少年,竟然敢想出如此果断狠决的对策来。
薛叙然又道:“这才是最佳解决的办法。一了百了,绝无后患。当然了,你妇人之见想不出这办法来,你也不敢想。”
安若晨心道,她当然不敢想,她能用的卢正、田庆还有卫兵全是军中之人,若是出了任何一点差错,那会拖累将军。她宁可留着后患,也不能让将军陷入一丝半点的麻烦里。
“你看,全是被你搅了事,耽搁了。”
安若晨冷静道:“薛公子此言差矣。明明是某人体弱,不堪劳累,要先睡一觉,这才耽搁了。”
薛叙然:“……”脸黑如墨。
安若晨也不惧他脸色,镇定回视。
薛叙然道:“安大小姐果然是未来的将军夫人,行事说话颇是大胆。”“未来的”这三字咬得重,有些讥讽意味。
是想说她还未嫁便摆将军夫人架子吗?安若晨笑了笑:“薛公子也是好样的,薛公子记挂薛家安危,却也敢这般与我说话,还不是仗着我偏帮二妹。”
正说着,外头守门的小厮大声道:“老爷。”
薛老爷进来了。
安若晨忙站起施了个礼。薛叙然却还在震惊中,什么叫他仗着这未来将军夫人偏帮她二妹啊,关安若希屁事啊。他是胆大敢跟将军夫人这般说话怎么了,怎么了!
安若晨这边已与薛老爷简单说了说,薛老爷在外头见了太守大人,已了解了七七八八,于是便对儿子道:“那些人呢,快押给太守大人。你随我出去,把事情经过与太守大人说明白。”
薛叙然听到爹爹吩咐,便唤来护卫,让他们把人押到院子里去。然后跟着爹爹和安若晨到厅堂去。
走到半路时,他忽想起来,问安若晨:“安若希那笨蛋没把自己受辱的事跟太守大人说了吧?”
安若晨回道:“我被另一笨蛋叫过来讨论愚笨还是聪明的问题,没听到。”
薛叙然微眯眼,敢讽刺小爷。
安若晨理都不理他,哼,这病弱公子就是仗着她二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