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世外
慕苏瞬身出去之后直接御剑飞出几十里，往山下城市飞去了。
上一世, 虽然和上官龙越是在之后才解契的, 但是解契之后同样是元华宗天剑宗的好几位长辈都纷纷找她想要和她谈话，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帮她揍上官龙越、请她原谅上官龙越和让她振作这几种论调。然而她其实真的没有那么伤心, 听这些话听得头都大了，但是这些长辈都是好心, 她又不可能像对待敌人一样把他们轰出门去。
重生一世, 要是真的再把这些长辈的念叨再听一遍，那才是真的惨不忍睹, 简直比解契这件事本身还要可怕，就算慕苏有再好的修养也受不了，还不如一走了之来得轻松愉快。
慕苏没有考虑半夜再回天剑宗, 而是在城里寻了个小庙窝了一晚，鸡鸣时分才启程往天剑宗去, 容染也是差不多鸡鸣时分便开始整理洗漱。
慕苏到的时候她在心不在焉的看书，看到慕苏进来就放下了书，“师尊, 你终于回来了。”她本来以为等楼庭肃走了慕苏就会回来了，结果一晚上慕苏都没出现, “我还以为师尊丢下我走了。”
慕苏听出了她话里隐隐约约的埋怨，笑：“怎么会呢？我这不就回来了。阿染收拾好了么？”
“我已经收拾好了。”容染想起来昨天深夜, 提道, “昨晚师尊走后, 一位叫楼庭肃的前辈来找师尊, 他让我转告师尊，他今天下午会来找师尊，师尊要留下来见完他再走吗？”
慕苏眉头一皱：“不用了，我们立刻就走。”楼庭肃看上去严肃冷漠，实际上是上一世那些劝她的长辈里话最多的，他找上门来了……慕苏觉得启程离开天剑宗刻不容缓。
“好吧，师尊，那我们可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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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露谷。
楼庭肃下午去找慕苏发现人去楼空后的表情如何并不重要，我们先按下不表，这边慕苏带着容染离开天剑宗，御剑飞行大概小半日后在一处山谷停了下来。这处山谷三面环山，山不高，也就十余丈，有清澈飞瀑从山顶跌入碧水寒潭，弯弯绕绕从缺口流出，形成一条小溪。
谷内有几间木屋，临山面水，坐落于错落有致的丛林中。看摆设，院落中石桌石凳秋千小桩等一应俱全，虽然寂静无声，了无生气，却仍然可以看出当初的主人生活是如何的闲适自在。
“师尊，这是哪儿啊？”容染一落地便忍不住发问。这个地方她前世偶然路过过一次，在附近有一个小山洞，她在山洞里歇过两天，但是她还从来不知道这处房屋居然和慕苏有关系。这地方的环境秀雅又安静，地处细小灵脉交汇之地，并非什么惹眼风水宝地，但又灵气充裕，不得不说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这是你师祖慕莜散去修为后的最后几年隐居的地方，这可能是凡人间我唯一记得准确的地方了。”慕苏收了飞剑，目光停留在湖水上，“你师祖的元灵便散落在湖中，湖边苣麻树下是她的衣冠冢。”
容染听了慕苏的话，忍不住仔细观察起这个山谷来：“师尊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带我来这儿？这是师祖生前故居，我们来这儿会不会不太好？”
“自然不会。”慕苏领着容染走近小院，“我带着我徒儿来见她，她必然是高兴的。元华宗天剑宗我暂时不便回去，这是最适合我教阿染的地方了。”
她掐了术诀简单的清掉了门上的积灰，小心的将门推开，响起吱呀的长声：“我每隔一些年份就会过来布阵防止家具老化腐碎，但年份久了总免不了积灰，我们需要清理一下。”
“哎？”容染看看明显已经落了很多灰的室内摆设，再看看站在门口的慕苏，觉得自己应该是想错了——慕苏不会是要亲自动手打扫吧？
慕苏真的从门边一个矮间里取出了两把扫帚，“阿染，你去扫扫隔壁另一座小屋，我把这栋主屋打扫了。”
容染接过慕苏递来的扫帚，不解道：“……师尊，难道我们不可以用术诀把房间清理干净吗？这两座屋子虽然不大，但若是我们去打扫，恐怕要扫上好久。”我们不是修真者吗！修真者不应该手一挥就能让房间干干净净的吗！
“未废血汗，不知珍惜。如果不是亲手打扫了房间，怎么会知道这两座简陋小屋的可贵呢？”慕苏温柔又坚定，眼中含着愉悦笑意，“去吧。”
容染只能不情不愿地接过扫帚去隔壁小屋了。
这两座屋子的布局十分简单，主屋有厨房厅堂书房和两间卧房，容染要打扫的小屋则有一个满是兵器架的陈列室、一间较小的书房和两间卧房，陈列室的兵器架上什么也没有，整间屋子空落落的，书房里也空有几个书架和积灰的书案。
不过两间卧房陈设颇为用心，屋内也不像别的房间积了很厚的灰，看上去就像一直有人居住一样。如此之下，她的工作其实少了很多，但是打扫的时候又发现了端倪，一间卧房内的物件是一人份，另一间卧房内的许多物件却纷纷成套，从枕头到茶盏，许多日常用具都是两两一对。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打扫完之后便去主屋找慕苏。慕苏在打扫最后一间卧房，容染在卧房门口看她举动，看她本来一尘不染的鹤纹白衣上沾染了些细碎的灰尘，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很想走近去帮慕苏掸掉衣上微尘。
慕苏这样沾染着生活气息的样子容染并不是第一看到了，但是每次看到都觉得心内异样。
打扫告一段落，慕苏转身就看见容染站在门口：“阿染已经打扫完了？”
“恩恩，我已经打扫完了。”容染应了声让开一步让慕苏出去，想了想，问：“师尊，隔壁小屋的两间卧房看上去很干净，就像一直有人住一样，其中有一间看上去是两个人一起住的房间，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来过这里吗？还是师尊和上官师叔以前来过这儿？”
“我没有带上官龙越来过这儿。”慕苏神色微沉，“应该是近年某人来过吧。”
容染没想错的话，这个“某人”应该是慕莜的爱侣，她来了兴趣：“某人？”
“一个故人。”慕苏本想摸摸容染的脑袋，但是看了看自己有些脏的手，放弃了，转移了话题，“打扫房间累了么？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慕苏不说，容染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师尊说要在这个地方教我，师尊准备教我啥呢？”
慕苏引着容染去取水净手，悠然道：“真元六艺，阵法、丹药、符篆、附魔、铸炼、法符，我枯荣一脉的独有要诀，我立身于修真界独有的剑法与音律，阿染若想学，我就可以教。”
容染的注意力没有落在那些常见的修真技艺上，却落在了音律上。她欣赏慕苏的琴艺不是一天两天了，加上上一世都有好几百年了，眼睛发亮：“我可以学音律吗？”
“当然可以。”慕苏同意了，不过还是有些好奇——她以为容染会选择阵法来着，毕竟在朴心寺就可以看出容染对阵法既有天赋也有兴趣，“不过阿染首先挑中的竟然是音律，音律在许多修真者看来都仅仅是修生养性的消遣，很少有人特意去学。”
容染觉得修真从某种程度来说本来就是修身养性，音律放松精神，闲适遣怀，从慕苏的气质和心境便可看出音律对修真者修炼大有裨益：“我倒觉得，音律和修真一脉相承，都是修生养性，而且……师尊奏琴很好听，我想学音律，如果能有像师尊一样的音律造诣就好了。”
“万物都有发展规律，即便天资再是过人，进步都是日积月累的。许多技艺，我不过引导阿染入门，如果阿染有心去学，勤加练习，迟早有一日能追上我甚至超过我的。”慕苏满眼的温柔鼓励不做半分假。
容染不敢看她，假作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音律是互通的，不过阿染有偏好的乐器么？”
容染不知为何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语是“琴箫和鸣”。这个词让她自己都懵了一下，压住心里的怪异感回答慕苏道：“我想学吹箫……或者还是笛子吧。”
慕苏颇有兴味地问：“为什么想学这两种乐器呢？为师擅长的可是古琴。”
容染感觉怪怪的，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脑子一转，编了个：“我觉得那些传奇话本里吹箫或者笛子的男女侠客看上去，嗯，别样的潇洒帅气。”
容染这理由让慕苏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符合容染的年纪——她当初不也是觉得奏古琴优雅美丽才学的。掐诀唤出了柳岩同赠给她的冰蓝晶箫，她将它展示在容染面前：“这支箫是你柳岩同师伯祖赠给我的，我还从未使用过，如今看来，这支箫转赠给阿染再合适不过了。”
冰蓝晶箫通体冰透，微微发亮的材料里隐隐约约有蓝色团簇晕染开来，使它整个露出奇幻般的晶石般的质感。容染接过晶箫便觉指尖仿佛触到了一块冰，但很快冰寒感散去，变为一种让人舒适的清凉。
“先有冰裂剑，今日又有这支箫，师尊送我的东西总是这般珍贵，总让我觉得我还不足以有拥有它们的资格。”这支箫容染上一世见慕苏用过，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这一世慕苏这就送给她了着实让她有些吃惊。
“所以阿染得让自己配得上这些宝物才是。此处选址时大有考究，是一处灵气汇聚的宝地，对修真者修炼大有裨益，阿染可要好好利用这处得天独厚的条件。”
容染仍在把玩手中长箫：“我会的，师尊。”
慕苏看她对箫爱不释手的样子，提议：“这只箫还没有名字，阿染给它起个名字吧？”
“名字？”
“嗯。”
容染抬头看着慕苏。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心境，她总是尽量避免正视慕苏或者和慕苏眼神交汇，这是她难得的眸光直直望入慕苏眼里：“这是师尊赠我的，又是一支冰蓝色的箫，就叫‘冰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