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另一个世界
献殿仪式过后，路西菲尔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他坐在宽大的位椅上，沉默良久。
然后抽出第二格抽屉最里面三指多宽的典籍，外壳上面的书名是以诺多手记，但是里面却只是一本纸张雪白，边沿布满神秘纹路的笔记本。
金色的笔尖在白色的纸页上留下墨迹。
“你恐怕又要失望了。”
纸面上的痕迹在墨水干透之后就消失了，他将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有些轻慢的继续写道：
“他还是没有出现。”
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不过今天出了些麻烦，有些人坐不住了，我给了他们一些教训，但是还不够，战争应该就快到了，我通知米迦勒和梅塔他们抓紧准备，等你过来，应该就要开战了。”
除了今天的事情以外，前面还记录了很多细碎的琐事。
“弥赛亚说神启录又多出了一张空白页，应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梅塔特隆邀请我们参加他的茶会，我拒绝了，他说我这样会让很多小天使失望的，但是那又怎么样？我没兴趣和他一起去当奶爸……阿斯蒙蒂斯我已经教训过了，看他下次还敢不敢用那种眼神看你。”
他停下笔，等墨水干透之后，再翻过一页。
“……神启录确实有预见的能力，不过弥赛亚似乎有些担心过头了。我不喜欢那些人，他们看着你的眼神，比阿斯蒙蒂斯的还要露骨恶心。”
最后，他写道：“路西，我想你了，我想亲眼见到你。”
作为结尾的是一个斜斜的s字母。
放下笔，他脱下身上繁复的衣物和鞋袜，静静躺在床上，双手交叠，闭目。
未几，那双金色的双眸再次睁开，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目光和情绪，冷漠，甚至带着残留的杀意。
忽然手上触碰到那本放在腹部位置的笔记本，真正的炽天使长眼神柔软了些许，他呢喃着吐出一个名字：
“萨菲……”
萨菲罗斯睁开眼的时候，天边刚刚拂晓，黑暗已经退却。
他看着天空，心中却有些惋惜，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黑夜的样子。
在光明的国度里，是看不见黑暗的，它的代表色彩是明金与洁白，只用两种颜色交织出的单调世界。
再无其他。
萨菲罗斯摊开手心，然后又握紧，和路西菲尔纯粹灵体凝结成的身躯完全不一样，这是属于他自己的，血肉交融的躯体，尽管没有炽天使长那种浓郁得快要化为实质的力量，但是却也是正常人所无法企及的。
他或许不应该算是人类，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和路西菲尔各自交替主宰一具躯壳，路西属于夜晚，而他则是晨曦之后。
而在黄昏落尽，夜色将临的时刻。
他们又会替换回来。
只不过，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相差了很多。
萨菲罗斯计算过，在这个世界的一天，便是那个世界的一年，整整三百多倍的时间差距，也导致他每一次回归这里，都觉得有些难以适应，习惯了天使悠闲缓慢的生活，现在面对神罗忙碌枯燥的生活，萨菲罗斯努力回想了一下半年前的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坐下来，把床头的笔记本打开，上面是天使独有的文字，而那本存放在通过的笔迹所用的字迹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所以他们并不担心被人发现秘密。
打开纸页，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一切安好。”
落款是用天使特有的书写符号勾画的缩写。
萨菲罗斯能够感觉得到落笔者那种从容不迫的沉稳和宁静，他心底原本累积起来的暴戾消散了许多。
也不知道路西知道他做得那些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萨菲罗斯笑了笑，眼中露出温柔得色彩。
与他共同分享一个生命的，只有路西菲尔，而除此之外，再没有人任何人会像路西那样与他紧密牵连，相互依存。
只是……
萨菲罗斯合上笔记本，将和那些书籍存放在一起。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过他，他们从来都没有同时存在一个世界过，这是最大的遗憾。
“总会有机会的。”
“我一定会见到你，告诉你我对……”
门忽然被重重敲响，萨菲罗斯停下思绪，起身开了门。
满满一大捧野百合被递到他面前，芬芳的鲜花上面甚至还带着清晨的朝露，应该是刚采来不久的。
起得真早，萨菲罗斯这样想。
“早上好，萨菲！”
旁边是扎克斯爽朗磁性的声音。
萨菲罗斯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安吉尔喜欢的后辈，一直带在身边，好像刚不久升任成为2nd。
他礼貌性的微笑了一下。
看着扎克斯笑嘻嘻的把拿过那束鲜花塞他怀里，然后萨菲罗斯才看见那个一直被百合挡住脸庞的士兵。
金黄色的头发让他微微有些好感，湛蓝色的眼睛像是海水深处的颜色，很清秀甚至有些害羞的脸，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飞快低下了。
“萨菲罗斯……将军。”
后面的声音小到就算是他的听力都几乎有些听不清。
“嗯。”有些冷淡的回应了一下，萨菲罗斯看了看手中的百合，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谢谢你的花。”
——虽然对一个男人送花这种事实在不怎么样，但是作为神罗的1st战士，最有标志性的英雄，他被人送花的经历实在是数不胜数，别说是花了，就算是被当众示爱也没有什么惊奇的。
嗯，男女都有。
克劳德见状很是惊喜，结结巴巴的开口：“这是我，昨天晚上去采的，您喜欢真，真是太好了。”
萨菲罗斯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有些无聊的想着如果是路西，收到这么一大捧百合会怎么样？
他应该会喜欢吧，洁白的百合，永恒的美。
“……那我就先走了，萨菲罗斯将军，再见。”
克劳德手指扯着衣角，有些恋恋不舍又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萨菲罗斯自然不会挽留，倒是扎克斯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看着克劳德离开，他微笑道：
“很棒的小伙子，对吧萨菲！”
“就是实力太弱小了。”萨菲罗斯给出结论，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注意去听，路西肯定不会这样，那位美丽尊贵的炽天使长，虽然高傲，但是却熟悉每一个天使的名字，他的温柔也一直愿意给予这些纯洁的灵魂。
可惜我不是，萨菲罗斯有些冷淡的想着。
“不要这样说嘛，只要努力下去，我相信他一定会成为真正的战士，就像萨菲你一样，他最崇拜你了，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的跑到山谷里……”
和我一样？那可能性真的是微小到可以忽略了，萨菲罗斯莫名想到那些实验，感觉不太舒服。
“你找我有事？”不客气得打断对方的长篇大论。
扎克斯一脸哀怨得看向他：“安吉尔出任务了，他说这几天让我跟着你。”
嗯？路西好像没提过这事，萨菲罗斯觉得这种事情路西不可能不提醒他，所以扎克斯……是安吉尔单方面打包给他的吗？
而且还是买一送一。
萨菲罗斯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些太好说话了，不过他这次倒是想错了，安吉尔的意思是让扎克斯在战斗的时候，可以跟着萨菲罗斯一起，让他帮忙指点一下，绝不是大清早的上门来送花。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干过这么不识趣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萨菲罗斯看了看时间，“距离集合还有三分钟。”
扎克斯啊了一声，急忙忙的就要往楼下跑。
“啊啊啊啊啊！快要迟到了，萨菲我先走了，中午再来找你。”
萨菲罗斯把花丢在桌子上，不紧不慢的跟着下楼。
他属于是特殊阶级，具体的任务事项直接有人专门通知，而不需要被公司的人拎着训话，这是1st的特权。
刚刚下楼，在专门的休息室用过早饭，他就看见一身红色皮衣的杰内西斯步伐优雅的走了过来。
“听说有士兵给你送花了？”他用他专用的朗诵风格说出了这句话，吟唱一般的尾音显得很是微妙，再加上习惯性的微嘲语气。
就算不看脸，只听声音他也知道来人的身份，同为1st的杰内西斯，深谙嘲讽学与诗歌审美的战士。
萨菲罗斯想了想，就算是在另外一个，他也没有见过这么热爱挑衅他的人，各种意义上的。
“你都知道了？”
杰内西斯呵了一声：“整个军营都传遍了，有人拿着一束野百合走进了你的宿舍。”
萨菲罗斯皱皱眉：“他们并没有进来。”
“那又怎么样？反正要不了几天你就会听到新的谣言了，反正那花你不是收了吗？”杰内西斯无所谓的道：“而且上面说不定过两天给你安排的就不是女人了，而是男人了。”
萨菲罗斯不太高兴：“我不喜欢男人。”
“也不喜欢女人，是吗？”杰内西斯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顺手拿起另外一杯放在萨菲罗斯面前，“我真好奇，你会对什么样的人产生yu望，或者你其实就是……”
他唇角挂了一丝微妙的笑意，凑近萨菲罗斯的耳边，继续刚才未尽的话：“性冷淡！”
萨菲罗斯猛然站起来，他不太习惯和人靠这么近，至于对方的话，他摇摇头：“不是。”
“何以见得？”
萨菲罗斯脸色很是冷淡：“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
杰内西斯看着他转身时微微扬起的银白色长发，眼眸沉了沉：“你总是这样，让人讨厌。”
“野兽们的战争把世界末日带来之时。”
“女神飞舞，从天而降。”
“展开光与暗的羽翼。”
“携带……祝福之赠物。”
又是loveless的序章，萨菲罗斯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这位好友，是不是念诗念傻了。
懒得继续听下去了，他直接来到了训练室。
右手一动，银色的光线变化成锋利的刀锋，不过实际上这把刀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盈，因为它夸张的长度，导致最后的重量几乎和安吉尔的重剑差不多分量。
萨菲罗斯轻轻一个起手式，刀光在空气里划出流线一般的波动，仿佛连空气都可以撕裂，无数冲上来的怪物，都被这美丽的线条撕裂了身体。
数据并不会流血，只有一个个机械化的语音提示。
他解决了所有的怪物后，便觉得无聊，索性靠坐在模拟出来的天台上，脚下是冰冷的海水，周围是冰冷的钢铁建筑。
周围安静又沉闷，仿佛只剩下他自己。
孤独的，沉默的，隔绝的一个人。
没有人生来强大，没有人生来荣耀。
他出生在实验室里，童年的记忆力最多的就是那些颜色鲜艳的液体，看着它们和自己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恐惧和未知让他无比期盼一个依靠。
然后，他等到了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