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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0年的欧洲风起云涌。
这一年大不列颠国王、印度皇帝爱德华七世于白金汉宫突然死于肺炎,其子威尔士亲王乔治——后称作国王乔治五世继位。麻瓜界政权跌宕起伏,魔法界近来也人心惶惶。
盖勒特·格林德沃得到了接骨木魔杖,并在德国建立起了纽蒙迦德堡垒和效命于自己的组织“圣徒”,他一举在势力范围内推翻了《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并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和旗下势力领导巫师界的革命——事实证明,他的确实现了自己的部分初衷,而与此同时也犯下了累累罪行。
盖勒特·格林德沃不是第一个崇尚黑魔法的巫师,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可他却是最大张旗鼓的一个,他对力量的追求让所有手下都开始效仿这种风气,造就了一批赫赫有名的黑巫师,而其中最为强大的,则是一位神秘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而见过她长相的人也大多死在了她的手下,他们只用满怀惊恐的语气称呼她为“the dark phoenix”,黑凤凰。
她擅长巫师们几乎已知的一切黑魔法,这其中还包括很多中古禁术,以及恶毒的诅咒。她不喜欢折磨战败者来浪费时间,从来都是一击致命,冷漠残酷。她从不对敌人发善心,甚至对同僚也如此,敢于议论嘲讽她甚至奋起反击的人,她降以十倍的可怕惩罚。她很少留活口,只要她所出现的地方,必定尸横遍野。她所造成的恐惧和阴影更甚于那位圣徒的首领。
至少,盖勒特·格林德沃虽然是一位出色的黑巫师,可他并非纯粹的冷血杀手。而她不同——她强大无匹,苍白冷漠,忠心耿耿地执行着格林德沃的命令,甚至将这种执行力更升了一级——她犹如病毒瘟疫般在欧洲蔓延,所到之处皆被死亡阴影覆盖。
盖勒特·格林德沃以本身的人格魅力和实力征服众人,而她则以绝对强大的力量和雷霆手腕让人只能匍匐在她脚下瑟瑟发抖,不敢生有二心。相比而言,被众人所排斥过的黑魔法都不算什么——恐惧皆来自人心,而她成功地把自己的名声如诅咒散播,日复一日,甚至逐渐盖过了那位德国的黑魔王。
圣徒里自然有人不满她逾矩的举动,在这几年中这种反对声浪逐渐汇聚成了另一种力量——他们甚至慢慢抛却了往日的隔阂,以菲利克斯·福特为首,自发组织在了一起来抵抗来自黑凤凰的恐惧,而其余的……除了盖勒特·格林德沃最忠心的下属,皆臣服于她的冷酷统治之下。
圣徒的步伐早已越出了德国界限,迈向欧洲,逐渐开始占领大洋彼岸的不列颠群岛。这遭到了英国巫师的奋力抵抗,其中有一位声名卓越的白巫师逐渐崛起,对魔法卓有研究,也颇具手腕和心计,居然让圣徒铁蹄般的步伐在此险遭滑铁卢,第一次出现了惨重伤亡。
这一役似乎有些挫伤了某些主战派的信心,组织里一些主和派开始步步逼近——
长长的餐桌上坐满了人,盖勒特·格林德沃坐在最上方的位置,而他的左手边坐着菲利克斯·福特,右手边则坐着塞拉·贝克曼,一个主和,一个主战。
每次到了这个集会的日子,场面就会变得格外火热——主战主和之间的争吵从未停止。
格林德沃撑着脸颊懒洋洋地扫视着下面人的脸。菲利克斯面沉如水,手指绷得青白,几乎要失去了平日里的风度。他旁边坐着的全部都是他的支持者——或者更准确而言,黑凤凰的反对者。
他们大多都是贵族纯血统出身,有着难以磨灭的高高在上的自尊和荣耀,不会容许一个试图玷污他们权柄的英国和德国的混血踩在他们头上,而且她才不到二十岁——二十岁!巫师的生命比一般人要更为漫长,谁知道她能活多久,她是一个极其出色的黑巫师,有的是违背自然规律延长寿命的禁术!
菲利克斯想要接受阿布思邓布利多投来的停战协议,他认为巫师的血是极其珍贵的,一滴都不能浪费,而因为这场侵略战争死去了不计其数的巫师,其中还包括很多纯血!贵族最不缺少的就是巧言善辩的金舌头,长桌左边的人神情傲慢不断强调停战带来的种种好处以及这些年来圣徒所作出的牺牲,反观右边,却是一片沉默。
看上去就像是他们的独角戏。尴尬而且可笑。
每到这个日子,为了保持贵族荣耀,菲利克斯他们总会穿上代表着自己家族的华丽衣袍,光鲜体面。而右边……一排手下整齐而沉默地站着,他们全部穿着漆黑的长袍,没有任何装饰,乌鸦鸦伫立着一片,没有人开口说哪怕一句话,气势却压迫得对面连声音都不自觉放低了。
格林德沃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菲利克斯,轻轻侧过头,目光落到了坐在他右手边的女人身上。
三年过去,最初那种青涩和稚嫩早就从她脸上褪去。塞拉·波尔·贝克曼,那个被无数人成为“黑凤凰”,她的名字就代表了统治和死亡的女人——她的美丽比从前更甚,脸色苍白如死,一双钴蓝色的眼睛幽深看不见底,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闭着,她的脸上有一种近乎厌世的冷漠,让她看上去阴郁并且极难接近。哪怕被她的余光轻轻一扫,那股冷意的战栗就会从骨髓里泛了出来。
多么漂亮的战利品——他亲自见证了她所有的成长,将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强大如同一柄举世利剑,甚至超越了他。
格林德沃近乎是着迷地凝视着她的脸。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利剑往往容易伤及己身。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曾试图将这种危险掐死在萌芽之中——可惜她成长的速度远远超出预测,她的魔力,她的心智,她的经验……他确信她仍然爱慕着他,仍然愿意听他的命令,为他冲锋陷阵——这几年她就是这么做的。可和以前不同的是,他再也无法轻易从她那双迷人深邃的眼睛里窥测出她的思绪——她变得更美丽,更沉默,也更危险。
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再也不敢像推出曼德森夫人那样试探她——这些年来,他身边来来去去过不少人,她也从来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可每一个得到过他欢心的人不久后都会死去,以各种名义——直到现在,他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她。
瞧他无意中带回来一个什么,狡猾冷酷的头狼?她还领导着忠心耿耿唯她是从的群狼。
那群人无一不是能力强大以一当十的狠角色,大多数是家族里不受重视饱受欺凌的私生子,或者流落街头却身怀技艺的麻瓜。在挑人这方面她的确极具天赋,幼年悲惨的遭遇让她对人心有着极为苛刻的定义,她完美再现了当初他施展在她身上的那一套:将人置于最绝望的境地,然后亲手将他们从沼泽中救起,他们会自己毫不犹豫地将忠诚双手奉上。
更别提,她是这样年轻,美丽,优雅,冷漠。对他们这样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的势力渐渐渗透了整个圣徒,时间越久他就越发感到了手中权杖的动摇。不是没有考虑过根除了她,可这势必会让圣徒大伤元气,失去最精锐的战力,从此无法和那个人带领的组织所抗衡。时局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他痛下决心要剜去自己的右臂也得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布置,更何况……
他舍不得。
男人对爱慕自己的女人总是多了一份包容,而这个女人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就像父亲和情人一样见证了她最青涩最懵懂的岁月,看着她一路腥风血雨地走来,曾经柔软的心变得坚硬,怯懦的眼睛变得幽冷而深不见底。他因此而自豪,目光渐渐不能从她身上移开,旁的男人女人几乎再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逐渐为她而目眩神迷。
可他是盖勒特·格林德沃,他狂放不羁而骄傲自得,他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会自己送上门来,惯不会放下自尊去求取。即使是这个在他心中占据了特殊地位的女人,他也不会为此而低头。
可这几年来,她似乎逐渐把那份爱慕藏得更深了,只在极少的机会能让他窥出一二。她似乎因为早年他那段风流岁月而变得有些灰心,不再轻易展露那种特别的眼神,她的目光慢慢从他的身上移到了更远的地方,不再以各种借口接近他,她蓬勃的野心开始迅速生长蔓延,与此同时则是盖勒特·格林德沃在她心中分量的减轻。
他开始有些不满了。她手里的权杖皆是来自于他,他随时可以决定收回——即使要付出一些代价,可如果能重新换来她渴望的眼神,他仍然觉得很值。
权势是个容易让人上瘾的东西,可他已经得到过而且开始厌倦,不再像当初那样握紧权柄不放松丝毫。多少个夜晚他在无人陪伴的寂寞中度过,年纪越大,就越想有一个对他全心全意的人可以一步不离地在他身边。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男人,女人,漂亮的,内心丰富的,过尽千帆,如今也终于产生了愿意安定下来的心思。
但看样子……他的塞拉却恰恰相反呢。
格林德沃轻轻笑了一声。
永无止境的讨论还没有停止,菲利克斯那边一位长者的大放厥词似乎终于惹怒了塞拉的手下,有一个人忍不住站了出来,眼中涌动着怒意,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塞拉一个手势给止退——
“菲利克斯,”她的面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总给人一种骨子里泛出来的阴冷感。她的声音总是淡淡的,毫无年轻姑娘的活泼生气,低冷而死寂,“管好你的狗。不然,我来亲手替你管教。”
“你——”长者脸色涨得通红,可一触及到她轻瞥过来的那双幽深的眼神,脑海里翻过无数她对待敌人和冒犯过她的同僚时那些可怕手段,他硬生生的忍了回去,目光极其怨毒。
菲利克斯脸色也很难看,他一直和塞拉作对,可很少能讨得了好,对方站稳脚跟后更是屡屡打压他的氏族,他心中早就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只是一直提醒自己忍耐再忍耐,此刻见她如此毫不忌讳地侮辱族里的长辈,他胸腔起起伏伏,终于还是咬着牙齿回了一句,“……你还不是圣徒的首领,不要做得太过分!”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把目光移到了座首的那位身上。
就连塞拉也顿了一顿,转过头去。
盖勒特·格林德沃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面色变也未变,他轻轻侧过脸,注视着塞拉幽深的眼睛,挑眉,声音温柔而低沉,“很好……原来你们还知道我才是圣徒的首领。”
菲利克斯面上有些挂不住。塞拉依旧表情冷漠。
圣徒近些年来组织势力分割众所周知,格林德沃虽然头领位置逐渐有些坐不稳,却没有偏帮任何一派的意思。二人不是不明白他这番用意为何,无非是此消彼长的制衡手段罢了,半年里塞拉有压住菲利克斯一派的态势,作为主和派的代表人物他自然不信她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菲利克斯一派暗恨格林德沃居然对此也毫无作为,任由塞拉的势力疯狂生长——美色误人,首领他根本就是被这个恶毒的女人蒙蔽了眼睛!
毒蛇一旦开始长牙,反咬一口可真能让人痛得撕心裂肺。
菲利克斯很早就试过很多手段,刺杀,下毒,策反……可迄今为止她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可就证明了这个女人一开始心思就深不可测。偏偏她那帮手下浑身几乎毫无弱点,他找不到突破口,又因为格林德沃若有若无的庇护,居然让她一路成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再难将她掐死!
最近因为战争的关系,菲利克斯还不敢做得太过,圣徒声势渐大,虽然他私心将这个女人恨不得千刀万剐,但到底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人。圣徒目前还需要她——一个能完全运用无杖魔法的黑巫师,这个名声能让很多人望而怯步,甚至不战而退。
菲利克斯咬了咬牙,在一片死寂中,硬下心来,开口,“首领,这次阿布思邓布利多投来的停战协议……”
“战争没有停止,”塞拉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晰地听出来她那平缓语调里对权势的野心,对软弱之人的轻蔑冷漠,“圣徒自有伟大使命,当征服足下所有人民和土地,从不因别有用心之人而歪曲信仰,也不因夹着尾巴的狼狗而止步不前。”
“你——”菲利克斯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头上青筋暴起,“无礼!简直无礼!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把首领放在了哪里?!你想用巫师的命来填补你无底洞的野心,你想利用我们所有人来完成你战争机器的使命?!我告诉你!你这是妄想!你根本不会成功!——”
往日二人对上总少不了冷嘲热讽,但这却是菲利克斯第一次如此撕破脸皮。塞拉眸光悄然一沉,眼睛微微眯起——
一只温热的手按在了她放在桌下的手背上。
塞拉微微一顿,侧过头看着格林德沃,沉默半晌,终究还是选择了忍耐。
“啧,我忠诚的菲利克斯,何必如此气恼呢?”格林德沃低沉的声音总能激起很多人的情绪,也能安抚很多人,眼见对方不断深深吸气最终平静了下来,他微微一笑,蓝色的眼眸深邃明亮,“你们都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何必在这个关键时刻起不必要的争吵呢?——这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无益处。内斗会让最强大的团体也走向消亡。”
菲利克斯恼恨地朝塞拉削了一眼,嘴中回答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格林德沃满意地微微颔首,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塞拉,眼里似乎漫有温柔笑意,“塞拉,我的姑娘,你现在如此有主见,这很好,我由衷地为你高兴。”
放在以前塞拉会为他的一句夸赞而暗自高兴几天。可几年过去她早就把天真与不必要的期待磨光了,这番似是而非的话没有让她的心动摇分毫,她已不是曾经软弱可欺的贝克曼小姐,她是黑凤凰,如今最强大的黑巫师,圣徒实际上的掌权者,她很快就不必再听任何人的命令。任何人。
这一天不会太久。
于是塞拉微微垂下了眼,很轻的开口,“我很抱歉,盖勒特。”
是盖勒特而并非首领。
格林德沃目光悄然变幻,他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看向众人,威严重新回归到了他的身上。
“今天就到此为止。”他不顾菲利克斯的眼神,遣散了圣徒众人,在塞拉刚刚要起身离开的刹那,又加了一句,“……塞拉,你,留下。”
菲利克斯一顿,握紧了拳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所有人都迅速走出了这里,海因里希最后一个出门,为他们关上了大门。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格林德沃微微一笑,“我有话对你说,我亲爱的姑娘。”
塞拉抬眼看着对方,目光幽冷无波。
蛇,【噢,我最期待的部分终于来了~】
塞拉,【我也是】
【目前绝望值3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