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chapter 116

比赛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分钟, 这场比赛的比分还没有丝毫的变动, 然而场面上看这却全然不是僵持的局面。盖因西班牙队看起来距离攻破瑞典队的球门已然不远，整条瑞典队防线还能勉强应对, 任谁都得对弗兰竖起一根大拇指, 他的拼抢防守和补位意识一次次把岌岌可危的瑞典队救了回来。而瑞典队的进攻似乎还没有头绪，场边的拉格贝克也一时间没有解决办法。

就算拉格贝克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只能直面这中场竞争惨败的局势。

特意来到现场观看这场比赛的穆里尼奥坐在观众席上紧皱着眉, 他身边是与他全然相反轻松至极的经纪人门德斯, “何塞, 西班牙这届世界杯看起来也很有冠军相，在这之前虽然都猜到瑞典队获胜可能性不大, 可谁能猜到会是这样压倒性的局面？”伊涅斯塔突射冷箭，瑞典队国门侧扑倒地，足球弹回禁区，托雷斯上前准备补射，被弗兰一个滑铲将足球先一步踢走，飞速撑地站起，抄起足球再次不知疲惫地冲向中场。门德斯随着全场大多数西班牙球迷们一同遗憾地呀了一声，之后啧啧两声对穆里尼奥说。

见穆里尼奥一时没说话, 门德斯这才偏头注意到他严肃的神情，“不是吧, 我以为你只是来考察看看那几个皇马主力球员, 难不成你还是个瑞典队球迷？”怎么可能啊, 穆里尼奥私底下每次看阿尔瓦雷斯的国家队比赛视频都能被气得不行好嘛, 他不是一直觉得拉格贝克根本没把那位后卫用对吗？

但其实快瞧瞧，拉格贝克用的还真的是对的，要不然瑞典现在早就被抵着球门狂轰乱炸了吧。

“这支西班牙啊，可没法让人不想起巴塞罗那。”连踢的那套都是穆里尼奥反对至极的套路，“这帮人看着就是想控球，而不是想赢得比赛。”

tiki-taka过分追求控球率这谁都知道，而与区域足球的理念完全不同的是，这套方法的理念还是克鲁伊夫当年融入的进化版的荷兰式全攻全守。球员是不能拘泥于区域位置的，必须根据队友的情况来迅速的，不停止的调整自己所在的位置，从而不断形成传球三角。

人们大都以为传球三角是有球的时候，通过传球来控球和制造空间来展现威力。而博斯克指挥下的西班牙，用瑞典队当活生生的例子展示了，当无球的时候，它其实也在利用三角站位。一旦丢球，参与传球三角的人，这时候就形成了防守三角，迅速对对方持球者形成合围，将持球者包围在一个“盒子”里，然后进行围剿。所以当弗兰支撑中场球员持球时，西班牙会以三人为基准包围过来，除非弗兰选择放弃这次进攻，否则他必须被三角推动着往前场移动。你不甘心？不甘心可以，但当球权转换，你就得再跟大部队一起跑回瑞典队半场，还需要在牵制下跑出更远的距离。

tiki-taka进攻的武器，也就是防守的武器。

“真有信心啊。”穆里尼奥哼笑了一声，可熟悉他的门德斯百分百相信这绝不是夸赞，而是嘲讽，门德斯撇了撇嘴，“就算你再怎么喜欢阿尔瓦雷斯那个球员，你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没有进球能力的后卫，他就算把后卫当到了最好，在一场比赛中表现到极致，一场比赛起决定作用的是前锋、中场、门将，也很难是一个后卫。他做不到用这种全力参与防守和进攻的方式支撑九十分钟的，就算人们说他有个‘铁肺’，也没有这么糟蹋人的。”

“我们假设他这场比赛能跑一万八百米...”穆里尼奥话刚出口，门德斯就呵呵吐槽道，“一场比赛一万八，您这假设可真是够‘保守’的。要知道他这届世界杯可是踢满了每一轮比赛，你真以为他是跑不死的啊？”

穆里尼奥没进行解释，他相信目前的弗兰远没达到他的极限，“你知道当弗兰需要跑到一万八，那么哈维、伊涅斯塔他们需要跑多远吗？”见门德斯一脸茫然，他扭脸冲经纪人先生微笑，露出两个甜蜜的酒窝，“那当然不会是三角的三人平分一万八百米，这样反复折腾的可不仅仅是弗兰一个人，就算这帮前锋、中场，甚至可能加上后卫轮番来，一万二也绝对是有了的。是什么给了他们信心，每个人都能在九十分钟跑下这样的数据，就算赢了，几天的恢复时间，这帮人是想要放弃接下来的半决赛了吗？更何况，真就那么容易赢吗？”

虽然穆里尼奥一遍又一遍证明了自己的神奇，门德斯这一次却还是不苟同他的观点。在他看来穆里尼奥太主观了，他厌烦巴塞罗那的套路，喜欢阿尔瓦雷斯的防守，也享受把巨人拉下马的剧情。但就连门德斯自己也知道西班牙这个国家的足球风格历来强调球员的脚下传控技术细腻程度，他们喜欢靠细腻的脚下传控技术基本功来引逗对方的球员被动的进行扑抢。

就像目前场上这一幕，斗牛士们带着一块红布挑逗一头愤怒的公牛，不断展示自己的技艺来使公牛疲于奔命，最终在对手体力下滑之际，突然一剑封喉，致对手于死地。

而这一切来的比门德斯的想象还要快，上半场第三十九分钟，在西班牙队又一次边路下底进攻中，弗兰虽止住了他们传中的线路，却终归让比利亚拼下来了一个角球。阿隆索毫无商量地站在角球点准备开球，这无疑代表连这一步也在博斯克的布局之中，他似乎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不跟你玩阴谋，我们一切都走光明正大的阳谋，而我就是能赢。

事实就是，当阿隆索将球搓起，皮球在空中迅速划出漂亮的弧线直冲禁区，瑞典队禁区内乱作一团，迎着飞来的足球弗兰与比利亚同时跳起，然而这一次攻防的胜利者是比利亚，他更好的站位让其一头将足球撞入球门。

这粒进球点燃了整座球场的疯狂，欢呼声灌入了每个人的耳朵，奔跑欢庆的西班牙人在角旗处狂喜，在他们看来，握住这一粒进球，那么胜利就已经落入了自己的口袋。以博斯克为首的西班牙教练组也格外兴奋，虽然这一粒进球比他们设想地来的还要迟了一些，毕竟瑞典队的防守还是超出了博斯克的预期。博斯克按住比利亚的脑袋，在欢呼声中大喊道，“就是这样，继续这样！”比利亚狠狠点头，这已经是他本届世界杯进的第六粒进球了，他对博斯克有信心，对自己更有信心。

瑞典队球迷无奈地看着对手的欢呼，但那明显的差距已然让他们一直提心吊胆这一粒进球的到来。他们想说还有几分钟，再坚持几分钟就能进入中场休息了，拉格贝克虽然临场没有什么改变，中场一定会做出决定。但看着那个就坐在自家禁区中抬头遥望欢庆中的西班牙的男人，瑞典队球迷心中轻颤。

弗朗西斯科·阿尔瓦雷斯，在一次次拼抢和铲断中他的球衣早就脏了，没人舍得去计算他刚刚过去这四十分钟内到底放铲了多少次，又有几回在追赶时不适应草地而险些滑倒却马上以更快地速度追上去。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坐在、呆在原地停歇哪怕半分钟了，意识到这一点，瑞典球迷们恨不得让这帮西班牙人们庆祝吧、狂欢吧，或者你们来现场跳一段舞蹈，多洋洋得意也没关系，只要让他别真的在这座球场狂奔上整整九十分钟。

主裁判终归还是招呼众人重新开始比赛，弗兰撑地站起，拍了拍自己的门将队友。他的神情平静极了，自带嘲讽的表情从他上场那刻起就褪去了，收敛起一切笑容的他目光专注望向前方。越过那么多人，弗兰却就是认为伊布在看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臂高高扬起，冲他挥舞着拳头。伊布低头咧嘴轻笑，配合他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球场上队员们正在等待重新开球，观众席上众人却被瑞典队正副队长突然不约而同高高举起的拳头弄得有些懵。西奥多的助手在他身边小声说，“瑞典队局势是不是很危险？”这话说完他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谁能看不出西班牙人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呢？西奥多在摆弄着镜头，确保自己将方才那一幕拍摄下来而没有说话。助手瘪瘪嘴，他一时间也不确定西奥多先生心情好还是不好，“你刚才说tiki-taka是斗牛士风格，那瑞典队，是斗牛吗？”

“对于斗牛这个项目，危险向来都是属于双方的，”西奥多的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如今的斗牛与百年前的大不相同，或许形式上还保持一致，可因为公牛的受训程度与凶猛性关系到斗牛士的吉凶，斗牛士技巧完善了，选择的公牛也普遍被驯化，因此看起来事故就减少了。人们希望禁止它，只是因为那场面太血腥了，对牛太残忍了。”

“你是说，斗牛的胜利与否，斗牛士的胆略和技巧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取决于那头公牛？”助手试探性开口，得到了西奥多一个赞许的眼神和附和，“是啊，因为公牛，训练可以让它驯化，却无法训练出它的天性，那是与生俱来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正常比赛了，更多的变成了一种对那小子的挑衅。足球运动员踢到他这个地步，就算不表露在外，也都有这属于自己的骄傲。他们可能享受的是比赛的欢畅，但是对于那家伙，遭到威胁的明明就是他的命。这些西班牙人，是想要踩着他的骄傲和他的命，让这场比赛誉为经典，让这一届的西班牙，被世界铭记。

进球不是终止，对于他来讲，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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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中场休息时，多数人都难以自持的欢乐，胜利在望尤为轻松，甚至有人觉得巴拉圭居然会输给这样的瑞典，有些好笑。博斯克脸上带笑，“就这样，继续下去！让我们被全世界铭记！”跟着喊了一句的哈维和伊涅斯塔两个人对视，彼此苦笑，继续下去，他俩已经预计到会出现的结果，就是死活也追不上。那家伙的体力哪有那么容易打败的？

瑞典队更衣室里，重新换了一身球衣的弗兰如常坐在伊布身边两个人拉拉扯扯嘀嘀咕咕。拉格贝克很头疼，他4-4-2的布阵已经很重视中场了，还能怎么样。而瑞典众人也有些泄气，不复赛前的简单轻松模样，全都闷头不吱声。

“改3-5-2吧，”弗兰突兀地说了一句，打破了更衣室里尴尬的寂静局面，毕竟已经落后，这也在拉格贝克考虑之中，可是，“上一个中场，你是说，你就专心防守了？”拉格贝克不信他是这样考虑的，因为这样做无疑就是弗兰在这场竞争中选择了投降，弗兰不会这样选择，他也不会为一场本来胜算就不大的比赛毁了自己的副队长。

“不，多增加中场竞争力，我也会继续努力提供中场保护，”弗兰抬头露出了一个甚至能算是腼腆的笑容，那笑容膈应地伊布抖了抖，“我继续跑，他们继续跑，看谁先到极限吧...”说着他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我身上应该没挂黄牌是吧？”统计这一切的助理教练一愣后点头，“而且这届世界杯改了，半决赛前是洗黄点...”

“也就说，如果我得了一张黄牌，这场比赛之后也会被清空了。”弗兰呲牙一笑，“不，应该是，我继续跑，看看他们，要不要还跟我继续跑。”助理教练把上半场两支球队的跑动距离拿给拉格贝克‘欣赏’，自家球员们（除了某个货）是普遍水平，而西班牙队中前场却是比自家中前场高出一大截，半场平均高达九千，哈维的数据更是到了一万米。弗兰的半场12000拉格贝克都懒得去看，可能别人忘了，但他还记得他刚登上皇马那赛季就是凭借平均高达一万五的出色跑动在众巨星中引起的重视，后来站稳了脚步，他也用不着用跑动数据加持自己，才渐渐收敛。

“别玩砸了，让巴塞罗那那几个人看不起你。”伊布在旁边拱火，弗兰眼睛一斜，“得了吧，巴塞罗那那几个明明更看不起你这个前锋。”伊布一噎，却没法否认，如果不是西班牙认为他会浪费机会，怎么会中场堆积那么多人。

两人结伴出去，恰好看到拉莫斯和托雷斯两个人往球场方向走去。拉莫斯有些尴尬地站住了，伊布站在旁边瞪着他那大眼睛，弗兰倒是笑容如常地揉了把拉莫斯的脑袋拽着伊布先行一步，不去管身后的拉莫斯什么反应。拉莫斯猛然想起卡西在房间里说过的话，拽住了身边的竹马，“你小心点儿。”托雷斯‘啊？’了一声，拉莫斯抿了抿唇，“我不会害你，你小心点儿就是了。”

那头伊布怼了怼弗兰的腰，“你刚才那是干嘛呢。”弗兰耸了耸肩，“你和我是西班牙重点讨论的对象，伊戈尔是西班牙队话语权最大的皇马人，人人都知道我跟伊戈尔关系好，伊戈尔永远忧心的性格势必会嘱咐他们这么做我会有什么反应——”

“身边聪明人太多，我就懒得操心那么多，可我又不是傻，”弗兰深深叹气，“也就是你，太勤奋，可是智商不够，还得我来操心。”伊布的回应就是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脑壳。

下半场重新开始，或许是中场休息了片刻，让西班牙众人依旧精神抖擞。开场拉格贝克就做出了改变，撤下一位中后卫，换上了一名前腰。解说刚表示这是瑞典队让弗兰全力防守的节奏，下一秒看着那个又抄起球往中场甚至前场跑的后卫先生，感觉啪啪啪被打脸。

伊布一脚远射重重砸在球门横梁上，球门中把球抱在怀里的卡西利亚斯感觉世界都在颤抖，他拿球后又是一个大脚把球踢回中场，可面前的伊布在射门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卡西利亚斯。卡西皱着眉，看着这个比身为门将的自己个子还高的家伙不知脑补了什么嘿嘿笑着跑开了，觉得诡异莫名。

另一边西班牙众人还在秉持着那套战术，弗兰跟着球跑，人们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没有感觉到疲惫还是掩饰地太好。然而西班牙虽然脚步一直没停，可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

但问题在于，西班牙速度慢了，弗兰也跟着速度慢了。哈维心想自己苦也没白受，总归把这家伙也消耗地够呛，于是更有动力地、继、续、跑。谁能想到弗兰是担心如果一时表现体能差距太大，西班牙改变战术改全面防守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持球的托雷斯考虑着拉莫斯刚才说的那句让他小心点儿的话，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身后有人跑过来，托雷斯来不及多想，经验告诉他千万不能被弗兰贴身防守，否则就极大可能性丢球。他前脚把球踢开刚要加速，侧方划过来一个身影，托雷斯收力不及被弗兰小腿一拦直接向前栽倒，弗兰勾脚把球踢给自家中场，示意他们趁西班牙那帮人还没归位赶紧跑。

弗兰低头看着倒地的托雷斯，脸上挂上一个浅浅的笑，“你别担心，我从没铲伤过人。”托雷斯蒙头站起，弗兰对他说着，又像是在告诉自己，“真的，你放心，下一次，再下一次，我都不会铲伤你。”但是倒不倒，就不关我的事了。

托雷斯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