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宁国侯府占地极大, 几乎比平阳公府阔了一倍多,算起来平阳公府是凭着几代前出了一位中宫皇后才得的公爵, 比开国元勋出身的宁国侯莫名就低了几等的意味。
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伶俐人,一路上怕表姑娘和表少爷无趣, 走到哪里都要说些景致以搏一笑,倒让两个孩子走得兴致盎然。将到二门边, 丫鬟去给看门婆子看手牌的时候, 一行人从旁的小道横穿过来。
淳哥儿正抬头看着二门两道对联, 小手在掌心学着比划, 还是王希音先注意到的他们。
那是四个七八岁的小长随围着过来的,正中人穿着灰色银鼠皮的袍子领口和袖口都滚了兔毛, 脖子上带着七色璎珞镶嵌的纯金项圈, 绣了金线玉牌的腰带都要拴不住来人的小肚子,正是宁国侯府上下最受宠爱的小少爷豚哥儿, 大名梁凤勋。
梁凤勋时年九岁,却胖成了一个球, 他眯了眯再不能小的眼缝伸出胖胖的手指:“你们要去哪儿?”他是认得王希音的, 对淳哥儿也有印象,只不过没到熟悉的地步。这府里上下都是他的, 猛不丁瞧见这姐弟二人, 他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大少爷!”领着王家姐弟的丫鬟们纷纷行礼。
梁凤勋才不拿正眼瞧她们,一径问王希音:“你们是要去哪儿, 怎么不来找我?”
王希音对这个表弟印象不佳, 但人家到底是主人, 她还是先问了声好,再道:“听说你家有个堂少爷学问很好,淳哥儿想去讨教讨教。”
“哦~”梁凤勋扬起肥肥的双下巴,他比王希音矮了多半头,也只能站在不远处才能做这傲慢的动作:“你们王家现在兴起读书啦?你爹前儿阵子中了举还大肆设宴来着,难不成现在国公府日子过不下去都要科考当官啦?”
那不屑的语气不消说,就是把梁二奶奶背地里念嘴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王希音正想说话,却是淳哥儿先开了口:“豚表哥说错了,读书使人明理,教人奋进,不能拘泥于钱物。”
梁凤勋斜他一眼:“那就能拘泥于文字了?”
淳哥儿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梁凤勋撇撇嘴:“掉书袋。”
他身后的长随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极为捧场的样子。
淳哥儿顿时涨红了脸,他书读的呆了些,但周围人都宠爱他,从不曾像梁凤勋这般直言,他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有些伤了。
“掉书袋也要有书可以掉啊。”王希音可看不得淳哥儿受委屈,她知道梁凤勋是外祖父的宝贝孙子,但那又如何,她还是祖母的宝贝孙女呢:“业精于勤荒于嬉,豚豚你再玩下去小心把开蒙的书本都忘光了。”她也学着梁凤勋的样子斜了他一眼,那小子另一只胖手上还拎着个竹笼,里面蛐蛐儿正叫得欢,也不知道在这个时节,这小子从哪里找来的。
梁凤勋哼了一声:“幼学琼林那些有甚么难的,便是忘了又如何,反正也没人敢考我。”他说着又恼道:“不要再叫我豚豚。”
“好罢,”王希音顺从道:“豚表弟,我们要去找在你家借宿的那位表哥,你要一起吗?”
想来豚表弟也不是什么好名称,梁凤勋肉球一般的脸盘鼓了半天,才道:“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算你哪门子表哥。不如我们到后院玩,小三找到了一个蛇洞,说是里面藏着冬眠的蛇!”提到兴奋的地方,夹缝一般的眼睛也闪着光芒。
王希音可不想跟他去看什么蛇,她吓唬他:“长虫冬眠的时候最毒了,你把它弄醒,它呲个牙喷点毒汁溅到你身上,小心烂掉!”
梁凤勋才不怕她吓唬,得意洋洋道:“就知道你不敢,长虫冬眠的时候才虚弱呢,不然它还会自己钻到洞里去?”
王希音看着他乐颠颠的双下巴和小肚子:“随你罢,不过到时候你跑不过被蛇咬了少条腿,可别说没人提醒你。”也不知道二舅母怎么照看的豚豚,捅蛇洞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么?约莫是豚豚再想不出有甚么可玩,才让身边人为了邀功想出的馊主意。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梁凤勋道:“去我院子罢,上回我小舅舅送街市给我捎了些玩物,你肯定没见过。”他拎起竹笼:“喏,金顶独龙,已经咬死我之前养的好几个大将军啦。”
果然是男孩子的玩意儿,不是蛇就是虫,王希音哪里会喜欢,她见淳哥儿又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一点也不想跟这个表哥接触的样子,皱眉道:“我不去,我们是要读书的,你自个儿去罢。”
大抵梁凤勋的诚挚邀请没几个敢如此直白的回绝,他立时恼了:“叫你看蛇你不去,给你好玩也不去,非要去找那穷亲戚作甚。一个打秋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堂哥也值当你去见他?”也不理他手里的金顶独龙了,胖手上去就抓王希音:“不行,你就得跟我玩。”
“别抓我姐姐。”在王希音没来得及收手的时候,淳哥儿突然横过来道。
梁凤勋才不理他,肥壮的身子几乎是淳哥儿一倍大,一巴掌就推过去:“走开!”
王希音把淳哥儿护到身后,生生就吃了梁凤勋一拍,条件反射般推回去:“豚豚,你别太过分了!”
梁凤勋又生气还有点委屈,气得小眼睛就要大一圈了,他看着英雄了一下就躲在王希音身后的淳哥儿,招手对小长随喊:“给我打他!”
小长随互相看看,他们在梁凤勋身边不长,哪里知道眼前的姐弟是什么人,听着表哥表弟叫得极亲近,全府上下便是侯爷也轻易不会违背他们小少爷的,一时就不敢上前。
恰在此时,一个青色身影过来:“这是怎的,老远就听到你们热闹了。”却是围着青色织锦绣喜鹊压红梅披风的梁家大小姐,梁蕊和另两个姑娘下女学了。
“昨儿听说大姑姑今天回家,没想到静姐儿也来了。”二姑娘梁荔笑眯眯的:“好些日子不见,可想死我了。”她走过去想将王希音拉到身边,看着弟弟把王希音的袖子都攥皱了也不撒手,她也有几分头疼正想怎么好言好语劝劝弟弟。
就见王希音极嫌弃地一甩手,眉开眼笑地对梁荔道:“我也想二表姐了。”一个眼角都不甩梁凤勋。
即便三个亲姐姐都在,梁凤勋也没觉得什么,倒是被王希音甩了那么一下,他咬着牙哼了一声:“你等着,以后我有好玩的再不给你玩!”说完把金顶独龙往身边花池一扔,负气而去。
梁家二房的三姐妹叹为观止,便是她们这做姐姐的也不敢像王希音这般给梁凤勋脸色看。
梁荔快人快语道:“这小霸王恁的缠你!”而且还是人家越不搭理他越上赶着去缠。
王希音撅了嘴:“明明是在欺负人,二表姐没瞧见他那一巴掌多狠。”小姑娘揉着胳膊,这还是梁凤勋半路看到她顶上来生生改了拳路的结果,若不然这巴掌得实打实抵到王希音腹部。
梁四姑娘梁荻不爱说话,却最是善良,她拉过王希音担忧地看着她的手臂,抿唇半天才道:“去我那儿看看?”
“哎。”王希音脆生生地应着,又指了正跟梁蕊回话的淳哥儿:“外祖母让我和弟弟给您家借宿的堂少爷送一篓银霜炭,听说他学问极好想让淳哥儿与他讨教一二。等我把事儿办了再去找四姐姐。”
听到银霜炭,三姐妹互相看了看,梁荻脸皮薄霎时红了一张尖脸盘,她自是知道母亲当家以来对这位借宿的同族堂哥不屑一顾。那少爷住的院子偏远阴冷不说,便是日常的木炭都给不齐,直到几天前陪着那少爷来的小厮实在看不过眼,在侯夫人身边一个嬷嬷路过的道上哭诉一番,才把事情捅了出来。
她眼巴巴看着两个姐姐,嘴唇抿了又抿,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梁蕊笑着道:“这有什么,让迎春去送罢,我也听说那位堂弟学问不错,淳哥儿与他讨教定会有收获。”她也对自家亲弟弟该出来待客的事绝口不提,豚哥儿可不是她这个大了八岁的亲姐姐能惹得起的。
安顿好淳哥儿,王希音就跟着三个表姐说笑着去她们的院子。宁国侯府占地极大,人口却不多,是以三个姑娘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
“怎么不见锦表姐?”王希音问着大房唯一的姑娘,今年秋日办及笄礼的梁锦,也是比着梁凤勋一般在宁国侯府如珠如宝一般存在的姑娘。
梁荔笑道:“她前儿夜里着了风,怕是身子有些不适,今天就没有过来。”
王希音听了忙道:“现在可好些了?可能叫人去探望?”
三姐妹互看一眼,还是大姑娘梁蕊点头:“昨日休了一天,想必好些了,锦姐儿怕是也想你,咱们姐妹几个一会儿一起去看她!”
刘氏看着蒋老夫人殷勤的面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说起来她和蒋老夫人算不得手帕交,却也是往来交际总能见到的,哪成想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还要遭遇这些事。虽则刘氏的大儿子已是上封世子,但想起这几年幼子的事,她还是有些气闷和后怕。
说着,刘氏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哪里就是文曲星了,我依稀记得姐姐的孙儿在哪家族学,是不是明年就下场?”
“是我娘家的族学,”蒋老夫人连忙接道:“比不得别个,也就拘拘他的性子罢了。先生说至哥儿现在还有些欠缺,少说也要翻过明年再提下场的事儿。”
两人说着,王希音就带着淳哥儿拜见各家夫人来了。
全了礼,立马就有夫人拉了王希音的手,道:“还是国公夫人教养的好,瞧着姐儿模样性子真是样样好,只恨不能是我家的姑娘。”
这话一出,厅堂就静了片刻。
王希音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掌滑腻得很,略略挣了下,垂手道:“太太谬赞了,希音顽劣,当不起太太这般看重。”
那位夫人脸上的笑就这样凝滞片刻,又强挤着呵呵两声:“……这话说的。”却是再挤不出别的话来。
蒋老夫人看了全场,嘴角微撇,这般轻狂,不定是哪家新贵的家眷。平阳公的嫡孙女哪是这些人肖想得起的,便是有了这份心思也不能在明面上摆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