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女儿心思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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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镇国将军徐攸,正是太子容珏的亲舅舅。对容珏而言, 至关重要的...就是云南王裴恪手中的兵权。
在北国,裴恪说来也是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年轻时俊美风流,却是片叶不沾身。成家立业之际,更是娶了一位平民女子为妻,发妻早逝,裴恪终身未续弦, 只得一女。
独女名为裴彧, 生得天姿国色,却是双十年华仍未出阁。
即便如此, 趋之若骛者数不胜数。试问...谁不爱美人, 何况这美人的陪嫁是北国三分之一兵权。
苏袖月不禁想:此事其中是否有玄机?古代二十未嫁已是稀奇, 何况以云南王对发妻的珍视,必是极宠这唯一子嗣。若为了守住兵权而罔顾裴彧的终身大事,实在不合情理。
除非——
苏袖月思绪万千,只有一种可能...这问题,出在裴彧自身。
她理正官袍, 束发及冠, 昏黄铜镜中, 翩翩儿郎眉清目秀, 唇角天生上扬, 即便不笑,也给人和煦如春风的感觉。
苏袖月转了转手腕上黯淡的红色锦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谁又真正知道她是男是女,同理,谁又知道裴彧究竟如何呢?
拜别苏父苏母,苏袖月欲去文渊阁取一件物什,原主是家中唯一“长子”,承载着苏家所有荣耀,才学自是出类拔萃,只是文弱了些。
此去文渊阁,便是领回围棋大会中拔得头筹的奖励,一套蓝田暖玉棋子,产自云南。云南王裴恪所在的封地虽小,却物博,东西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这般得天独厚,刻意藏拙倒也说得通了,如此想着,苏袖月愈发坚信裴彧的性别。
一路上,街市喧闹拥攘,苏袖月踏在青石板上,临街的乐坊传来靡靡之音,她抬首,恰对上一双微醺的丹凤眸。
雌雄莫辩,清丽无双。
苏袖月微微怔愣,朝二楼倚栏而坐的女子略一点头,她竟回以浅笑,站起身,身量比一般女子高出许多。苏袖月回眸,耳畔依稀听到有人唤那女子...裴小姐?
她敛敛心绪继续往前,文渊阁不远,毗邻城门,倒算得上京城的地标性建筑。
苏袖月停下脚步,取出怀中一块炭炙竹简,那上面刻着一个篆书的“袖”字,正是文渊阁座上之宾的身份象征,而文渊取意为集天下才子,共弄风雅。
“倒真是别致的很。”苏袖月轻笑着把竹简放回怀中,胸口却突如其来一阵刺痛,她下意识望向手腕,果见锦带光芒更加黯淡。
原来,爱意值会随之消耗吗?
苏袖月强忍着直起腰,眼前一片恍惚,耳边却好似传来“踏,踏...”的马蹄声。不过眨眼的光景,她纤细的腰身就被马上之人揽起。
“苏大人,可还好?” 容夙漆黑的眸底含笑,他望着白皙额头上尽是细汗的苏袖月,沉声道:“几日不见,大人愈发清减了。”
苏袖月愣了愣,身体的不适感稍稍缓解,她轻抬手腕,红色锦带竟变亮了些...难道,除了容珏的爱意值,其他人也可以吗?
不对,她猛地想起出门时,苏府那些小丫|鬟爱慕的眼神,当时,这红色锦带没有分毫变化,苏袖月捻了捻掌心,恐怕爱意值的来源限于这个世界的主角。
而男主和反派,恰恰是正邪的中心人物,她悄然敛眸,轻声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容夙颔首,他拥着怀中人下马,薄唇轻扬,竟是熟稔地提袖替苏袖月拭去汗水,“苏大人何必见外,你我昔日同窗时,还曾唤我一声阿夙。”
苏袖月悄然后撤,行了个简礼,正色道:“太子殿下早已今非昔比,臣...不敢唐突。”
“罢了,罢了。”容夙牵起马暂系于文渊阁前的槐花树下,回眸浅笑道:“总归,本宫终于说服了父皇,苏大人你明日应该来府中任职授学了吧?”
“自然,臣谨遵皇命。”
苏袖月微低着头,新太子容夙今年二十有二,是皇长子,两年前容珏被废,他顺理成章登上太子之位,昔时曾与原主同在国子监求学,情谊深厚。
容夙素来惜才,颇为敬慕原主,却从未生过男女之情,一则他无断袖之癖,二则,他年少时有一位无法忘怀的恋人。
苏袖月收回思绪,她从原主记忆中得知此番,真假却不敢定论,一个人看见的总是局部,换个角度可能大不相同,若容夙对原主无意,他又如何能让手腕上的红色锦带发生变化?
“苏大人,想什么呢?”
容夙轻拍苏袖月的肩头,自然地揽住对方的肩头,低头凝着她笑道:“文渊阁,一起进去吧。”
苏袖月下意识躲开,她瞥了远处商铺后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但...她黛眉轻皱,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做不得假。
容珏,到底不放心她。
文渊阁内,文人雅士相聚一堂,今日竟出奇的热闹。
苏袖月随在容夙身后走近,前方朗朗之声不绝如缕,原来是众人正围着高挂的一副画卷即兴作诗,美其名曰——诗换美人。
文渊阁一贯推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每逢月末,会有诸如此类的活动,而拔得头筹者,或得黄金,或得画上美人。
苏袖月站在人群外望去,眸底闪过一抹讶异,画中女子眉如远山,眸如秋水......要命的是,竟和她这副身体有七八分相似。
她轻叹一声,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如此明显吗?
提了提浅青衣袖,苏袖月优雅提笔,她倒是想转转玩,却碍于一道道炙热的眸光。
只是今日之事,恐怕远不止招亲这般简单,容夙既安坐于上,定是有了后招,苏袖月敛眸深思...这权谋之术,无外乎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是不知...容夙和其幕僚的切入点是何,也不知会不会牵扯到严慎言。
那日夜谈后,苏袖月已隐隐明了这块黑炭所为,他扶容珏...无非是为整垮容夙,至于结交容珏的舅舅镇国将军徐攸,又是另有所图。
大抵...是为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恐怕又追溯到当年先皇后行巫蛊之术这一宫廷秘辛,苏袖月无法推断当年发生的究竟是什么,却隐约觉得...真相,会无比残忍。
至少,对于容珏而言。
她悄然抬眸,恰撞入那人桀骜,却似有欢喜的褐色瞳仁里,苏袖月唇角微抿,眼底恨意霎时倾泄,如她所愿尽入了容夙的眼。
很好,容珏的唇角勾起,他苏袖月真是一颗尽职尽责的棋子,可哪怕知悉是迷惑容夙的手段,她那样望着他,他的心也莫名一颤。
容珏微微低首,修长的指尖轻敲面前的栏杆,从容却稍显僵硬...他到底,怕苏袖月恨他。
这微妙的情绪,终是没能瞒住所有人,深悉容珏心性的严慎言无疑尽入眼底,他握笔的手紧了紧...容珏对苏袖月的情愫,不仅会害死他自己,也会连累自家主上被那人利用,想到那人,他如墨的眸色不由重了重,手握兵权,又有野心,缺的...只是个名目。
那将是...除去容夙后,最大的劲敌。
严慎言轻皱眉头,他望向高阁之上,唯愿屏风后的那人...能成为苏袖月的助力。
云南王裴恪疼女儿是出了名的,裴彧若存了几分真心嫁给自家主上,他们胜算的把握定多几成。
这场争夺必然大起大落,但沉浮之后,严慎言希望...唯一不受折损的人,是苏袖月。
而这希望,不仅仅是因为君臣之谊,站在严慎言的角度,他也希望...能护苏袖月全身而退。
他敛敛眉目,悄然望去,隔着无数桌案,隔着无数公子书生,最对角处的“少年”正低着头,“他”唇角微翘...是苏袖月一贯的似笑非笑。
不知不觉,“他”的小动作他已了然于心,严慎言摸了摸眼角的泪痣,修长白皙的指尖下移至黝黑的脸颊,他轻嘲一笑,摇摇头,不该有的念头尽数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