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第 206 章
在叫“小野兽”这个词的时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那么后来呢?”
“它经过了十个村庄, 可每个村庄都被它烧掉了, 很快, 冒险者工会发出了通缉令, 通缉这个纵火犯。很多冒险者都来抓它,它很胆小,吓得到处跑,可它身上的温度太高了, 它经过的地方所有的植物都枯萎了,冒险者只要跟着枯萎的痕迹, 就能找到它。”
没想到塞隆就哭起来了:“弗莱姆太可怜了,太可怜了!那它怎么办呀?会被杀吗?”
希珀有一瞬间的错愕, 接着想到说不定虚构的火之子弗莱姆的经历勾起了她同样惨痛的回忆, 只好把她勾进自己怀里,一边拍着小女孩的背,一边往后翻, “不要紧, 弗莱姆后来安全地找到了工作,没有人要杀它了。”
“它可以, 做厨子了吗?”
“不, 它最后选择成为了铁匠, 在熔炉里工作。它和土之子泰瑞合作, 开了一个很不错的铁匠铺, 它的刀剑远近闻名, 甚至连矮人也慕名而来讨教学习。”
“那真是……太好了……”塞隆小小地松了口气,捏着大法师的衣襟闭上了眼睛,希珀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这个故事还有一点没有讲完,你要听下一个,还是把我们刚才略过的地方听一听?”
然而塞隆没有回答她,大法师低头看了看,小女孩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耸了耸肩膀,浏览了一下下一个故事,决定好明天讲什么之后,稍稍用力地从塞隆手中夺回了自己的衣襟。
这一夜终于相安无事,甚至她第二天早上去叫塞隆起床的时候,她仍然还在熟睡。
这件事终于被妥善解决了,大法师自己也终于能睡一个完整的觉了。
希珀的实验也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一来归功于她的“法术发生器”运转还算顺利,二来数据也都大致在她设想的框架之内,分析中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和塞隆沟通良好。希珀得到了想要的实验数据,而塞隆可以自由地玩乐,除了偶尔一两次过载严重造成了滚水飞溅的实验事故以外,两人的合作可以说是非常愉快。
希珀在分析数据的过程中想出了许多新的主意,但约定的一个月时间过去了,维吉尔并没有按照约定回来,她并不着急,这个月并不像是上个月那么难熬。
大部分时间她还是按照时间表生活的,但和以前稍稍有些改变。晚上多了陪塞隆玩的时间,还要随时接受她的询问。起风的时候塞隆常常望着窗外,她在这个时候也总是带着这个对荒原美情有独钟的小小元素使者到几乎从来没有使用过的露台上一起看风暴,这时她总会有许许多多的话讲给塞隆听。
或者是一段很长的历史,或者是串联许多经典的理论,整个风暴总是伴随着她的絮絮低语。
塞隆大多数时间大概是听不懂的,她的表情总是迷茫而若有所思,也许很多词汇对她来说都是头一次听见,但希珀大概只是需要一个说话的契机。
曾有一篇研究人类行为的精灵学者的论文指出,人类女性每天大概需要输出两万个单词,而人类男性只需要七千个。大概正是这样的絮语让她免于寂寞的困扰。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中,除了约定的一个月过去之后维吉尔还没有出现这件事。
大约又过了五天,在一个不算差的天气里,塔底的法阵被触动了。法阵相当于一把锁,正确的开锁方式才能穿过法阵,这个波动毫无疑问是锁被打开了。
会来这个无聊而枯燥的地方的,除了维吉尔不会有别人了。希珀因此示意塞隆停下,对她说:“塞隆,维吉尔来了,你想和我一起去见他,还是呆在这里继续玩?”
听到“维吉尔”这个名字,塞隆还是表现出了惧怕,但显而易见,和希珀呆在一起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她放开了所有的元素,让它们完全地回到无序之中,穿过结界,伸手拽住了希珀的长袍。
崇拜、钦羡、爱慕,之类的眼神希珀一直都见得很多,但这轻快的翠绿把一切情感都洗得特别的干净单纯。希珀理性上明白这不过是自己主观的幻象,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她十分清楚塞隆接近自己没有任何别的目的。
不过就只是崇拜、钦羡、爱慕,以及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想得到她的注目。
她拉起塞隆的手,小小的手柔软而干燥,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茹毛饮血活得像个野兽的缘故,塞隆的手骨节分明而有力,仿佛真的是一头幼兽。
这只有力的小手很明显地传达出一种紧张,一直攥着她直到她们直面维吉尔为止。
维吉尔的斗篷和弓已经挂在了衣帽架上,手里正逗弄着一个奇怪的生物,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满脸笑容地说:“哟,老朋友,好久不见,真对不起我来晚了,但你要相信我这是十分值得等待的。”
“打算给我什么惊喜吗,维吉尔?”
“先不说这个,你和小野兽相处得很好啊。”
“算是吧。”
维吉尔的手臂上带着厚厚的皮甲垫,一只半透明的猎隼站在上面,头上带着一顶奇怪的头盔,他举了举手臂,猎隼张开了翅膀,扑棱了两下,但并没有起飞。
“很眼熟不是吗!夏莫代尔的灵魂没有远走,一种萨满巫术把它的灵魂从肉体里抽取出来,留在了现实世界,它现在是一只不需要吃肉的信使了,如何?是不是很棒?”
希珀走过去,试着伸手去触碰那只鸟,鸟儿似乎也很想亲近她,然而可惜的是,她的手穿过了灵体表面。
这有点不可想象,因为鸟儿明明好好地站在维吉尔的胳膊上。
维吉尔笑着介绍说:“你得先摸摸它的头盔,引起某种虚化,这样你和它才实际上在同一个位面,放信的时候也得这样。”希珀于是触碰了头盔,然后得以触碰这只猛禽。
“夏莫代尔……会记得我们吗?”
“当然,我的意思是,或许吧,毕竟不是死时立刻地抽取灵魂,它会忘记部分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塞隆抬头看着她灰色的眼睛,“像你一样吗?”
希珀笑了笑,“算是吧,但我们一般不在阴雨天出去。你应该仍然记得这一点吧?你保证过。”
塞隆点点头。
希珀也满意地点点头,“是的,首先,你要学会保护自己,首先应当?”
“没有……盾,不对自己用,‘侵害’,法术,是吗?”
希珀欣然点头,“有一个小小的错误需要修正,‘伤害’,我们一般不说‘侵害’。”
有一点希珀可以确定,她的小野兽没有任何死灵法术的天赋,大多数时候,一个死灵法师只用‘侵害’这个词就能牵动世界上少得可怜的一点“暗”,施放最低级的影子类法术。她纯粹的,是个元素使者。
“没有盾,就不对自己用伤害法术。”
希珀笑了起来,“好的,你会说‘就’,这很好,记得这个词,你以后常常会用到它。”
塞隆也跟着她傻笑起来,这个词对她来说并不难,只是没有什么机会说罢了,但是这个时候她并不明白这个表示递进意味的词汇在她以后的人生里会有多重要的地位。
“为什么,龙,人,低一等?”
“因为总体来说,龙类比人类聪明很多,也比人活得久的多,它们能学习比人类多得多的规律,也天生就能做许多人类从来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显然太抽象的说辞她还理解不了。
“它们天生会飞,也天生会魔法。”
塞隆露出疑惑的表情,希珀猜想如果她年纪再大一点,也许就会说“我也天生就会魔法”,想到这一点,她就莫名地觉得快乐。
“人,笨?”
希珀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虽然大多数人类没有很突出的天赋,但更多的人只是懒于改变自己,还为自己的懒惰找了很多借口。人类的寿命相对很短,语言也因此更有效率……就是说,同样的一句话,在龙语和精灵语里面都很长很复杂,在人类通用语里面则是很短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就是说,同样的一年时间里,人可以学到的知识比精灵和龙族要多很多,只要你愿意学。”
塞隆显然不是很理解,但希珀认为没有必要再解释下去了,塞隆不可能听懂母语与思维模式的关系,否则她们的对话会很快成为百科全书一样的扫盲。
虽然幼儿需要一个百科全书式的老师是十分必要的事情,但凡事自己从书中找答案才是一个学者应有的学习习惯。
我应该教她识字与读书,这样她就能和我小时候一样安静地在那坐一整天,而不是拉着所有的元素或者我陪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