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
迹部一推开浴/室的门便看到她泡在浴缸里紧闭着双目,水被大量的血液染成鲜红一片,丢在地上的匕/首还残留着血珠。
他快步走过去,将梵卓从浴缸里抱了起来,她冰冷的身体犹如一条滑腻的鱼。美丽的脸庞却是毫无血色的惨白,手上、大/腿上十几道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伤痕。他抱着梵卓的双臂都在颤抖,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只觉得身体要被狂潮吞噬下去。
“来人!来人啊!!把私人医生马上叫来!马上!”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下人们从未看见自家少爷失控的模样,愣了几秒,注意到他怀中的鲜血淋漓的人时才缓过神来。
她沉睡着,惨白的脸色,冰凉的体温。若不是还残留着微弱的呼吸,就好像是真的死去了。
我想知道你悲傷的理由,想加以守护,可费尽心力却连好好的保护你都无法做到。将回忆陈列而出,几近心痛的是,比谁都要更加了解微笑的你那令人爱怜的一切,你的声音,你的笑容,想要更加靠近感受。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一直守护你的,所以……求求你,求求你,醒过来。
她这一觉又睡了三天,龙马已经回到美国继续比赛。期间有许多人来迹部的别墅探望她,都被阴郁的迹部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她和所有昏迷的人一样,动了动手指后悠悠转醒,睁着朦胧惺忪的眼睛看了憔悴的迹部一会,气若游丝,“我还没死啊……”迹部眉头一跳,她知道自己惹到他了,却毫不在乎地继续闭上眼,淡淡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昏迷了三天。”
“三天?”她皱了皱眉,“已经开学了吧。”
“嗯。”他将手放在梵卓头上,很好,烧已经退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痛。”
“痛就对了,长点记性。”迹部冷哼一声,手上却替她掖紧了被子,“学校那边不急,伤养好了再去。冰帝的入学申请书我已经帮你填好了,功课我会给你辅导的。”
梵卓一下睁大眼,“什么?冰帝?!”
“啊嗯?你有什么意见么?”迹部的口吻带着不容违抗的味道,她咬着下唇不再抗议,脑袋里却在计划着“重回青学”的作战方案。
“景吾,我饿了。”梵卓可怜兮兮地看着迹部。
“我知道。”迹部淡淡瞥了眼梵卓,果然她维持了楚楚可怜的眼神没多久,便鼓着腮帮子抗议道:“我要吃肉!肉!烤牛肉!饭后甜点是草莓慕斯!我要吃嘛~!”
他因为梵卓的可爱模样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其实故意忽视她,让她自己说出来想吃的食物,并不是因为自己不知道她想吃什么,而是她气呼呼的样子十分可爱。看到她还有精力闹小脾气,总觉得心里踏实了。
“你先休息一会。”
迹部从卧房出来后朝书房走去,不一会管家就敲了敲门进来,景吾抬起眼看了眼,一边翻阅着学生会的文件一边开口说道:“啊,米歇尔,你来了啊。可以让厨房准备午餐了,主菜是烤牛肉。”
“是,迹部少爷。另外您交代我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樱吹雪彦麻吕确实和梵卓夫人的死有关系,还有个同伙目前失踪了,不知道是在外逃窜还是……”
“没有失踪哦。”
迹部看着突然出现的梵卓愣了愣,示意管家先下去。
“洛丽玛丝,不是让你先休息一会吗,你怎么又不乖?”
“我没事。”梵卓摇了摇头,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索性随意地坐在了地上,“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你已经全都知道了吗……”迹部低垂着眼看着她,恐怕连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她。
梵卓倒是看似轻松地笑了笑,点点头,“嗯,全都知道了,所以有了人生中第一次被当作人质挟持的经历了,看来以后还是让保/镖跟着我比较好~”说完,她下意识地摸上脖子还未愈合的伤痕。
“你知道那个同伙的下落?”
“知道啊。”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因为被我丢进海里喂鱼了。”
迹部一愣,她平静的口吻就像是在和他谈论午餐吃什么好,笑眯眯的模样让人觉得她在开玩笑。他神色缓了缓,轻笑道:“洛丽,别闹了。”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我说的,是真的。”偏头靠着墙,目光飘忽,淡淡道,“断了四肢的人在海里只能等死了,他现在不可能活着。”
“洛丽玛丝,你不该这么做。”迹部皱了皱眉,对把阴暗面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的梵卓十分不适,语气也变得有些冰冷。
“那个家伙的下场已经是我心慈手软了,我恨不得把他撕碎!我装得很好,看起来很快乐对吗?你知道我什么?像你这种家庭幸福没经历过黑暗的少爷知道我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明白,有什么资格轻易地对我说教!”她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怒吼,喉咙火/辣辣地疼,冷笑几声后嗓音变得沙哑,“你以为我是耍小孩子脾气在自/残?我克死了父母,自己却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苟/延/残/喘地活着,呵呵……你知道世界上最爱我们的人是谁,当然是自己了,当你连自己都敢伤害的时候,伤害别人易如反掌。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我死了,别人好好的活着,那么他们就很幸福。”
迹部睁大眼震惊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她,无力感攀上心头,半晌才淡淡说了句:“你冷静一会。”说完这句,他拾起没看完的文件继续阅览。被晾在一边的梵卓恼怒万分,感觉受到了轻视,却又被无视了愤怒。这样再旺/盛的火气也逐渐被迹部散发的冷气浇融成青烟。
迹部抬眼看着她一脸倔强,叹了口气,放下文件朝她走去。
懒散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静静躺在红木地板上与灰尘相拥而眠。梵卓隐藏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眼睁睁看迹部一步步逼近。他用臂弯袭/击失去战斗欲/望的梵卓,把她禁锢在小小空间里,动弹不得。
她挫败地发出细碎的哭声,柔软的断续的,漂浮在空气里上下摇摆。求自己别露出如此楚楚可怜的状态惹人发笑与同情,极力控制哭泣,剩呜咽的声音从喉咙冒出来,干脆堵住嘴巴。想着便一口咬在迹部的肩膀上。
他疼得抱紧梵卓,看那眼神似乎要教训她,但是迹部更柔情地在她耳畔低语:“就不能乖一点吗?听话一点又怎样?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保护你。你听话一点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我爱你,宝贝。”
“我要走,”梵卓倔强地说道,“不然,你放我走。”
她在迹部怀里颤抖,望着她刘海下涣散的瞳神,含/着饱满的泪水似乎随时都准备倾泄。迹部满心凄凉地亲吻她冰冷潮/湿的脸,还想问她是否记得第一次见面那天。但是他发现,她顶着湿透的脸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听着她舒缓平和的呼吸声,顿时很难过,她总是这样,在关键时候让迹部觉得她不可理喻,等她真的伤过心,让迹部没办法相信她真的有心。
迹部抱着轻若无骨的梵卓到沙发上,心灰意冷地凝视她美好柔和的脸庞。动动唇从齿缝喃出:“贱/人。”然后替她裹紧了毯子。
不会有人永远不对你生气,但有些人永远都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