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无端端被喂了颗毒/药,小泥总觉得不怎么安心。
思来想去,与其每个月巴巴等着别人送来解药,倒不如先想办法自救,万一成功了呢?
她要出宫去寻郎中,准备妥当走到宫门口却被侍卫拦住了:“站住,令牌!”
小泥神情自若从怀里摸出令牌往俩侍卫眼前一努,对方见了没再说什么,抬手放行了。
区区一块出宫令牌,对小泥来说那都不叫事儿,别看她无权无势只是个小小太监,架不住背后有王首安这个大靠山呐。
出宫前小泥去找王首安“借”令牌,被问及出宫做什么时,只敷衍着说了句:自打来了京城还没什么机会出去逛,今儿个休班刚好有时间,得个空就想出去游玩一番。
王首安并未起疑:小泥本就还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玩儿心重很正常。
将令牌交于她时也只简单交代两句:在外面规规矩矩别惹事,不要误了时辰、定要赶在宫内城门锁闭前回来就成。
一出宫门小泥就撒了欢,东瞅瞅西瞄瞄,片刻都闲不住。
京城就是不一般啊,可是她们那个小小靖宁县比不得的,东西多到让她应接不暇,甚至,有好些个之前都未曾见过。
逛着逛着,就来到个铁匠铺。
京城不比别处,查的严,铁匠铺里不能打兵器,全是居民们平日里家常用的小工具。锄啊、锹啊、镐啊,还有就是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小泥翻过来看过去,不知怎么就脑袋瓜一动:何不顺便在此处打一块出宫用的令牌呢?
依着她的脾气,总是不想事事靠人。
就拿眼前要出宫看病这件事来说吧,虽说公主一定不会食言,月月都会拿解药来给自己服用,但受制于人的感觉实在不好,小泥不喜欢。
出宫令牌亦是同样道理,每次想溜达出去玩一会儿还非得跑到王首安那拿块令牌,你说麻不麻烦?
思及此,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摸出令牌拽着老板去到个角落里,压低声音道:“掌柜的,不知你这里,接不接得了大买卖?”
大买卖?铁匠铺老板闻言眼神一亮:“敢问这位……”
他将小泥上下打量,看其装扮试探性问:“小公公?”
“是了,是了。”小泥频频点头,同时把令牌偷偷往他手里一塞:“这个东西,掌柜的你瞧瞧做不做得了?”
铁匠铺老板脸上堆着笑,接过来看时却是当场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这这这……宫内令牌可有专门的地方督制,草……草民万万不敢做。”
“掌柜的请放心。”
小泥勾着脖子拍拍他的肩,凑过去神秘兮兮道:“不瞒掌柜的,我此次出宫啊,就是奉大内总管王公公之命,在民间重新找一家专门督制令牌之地。”
铁匠铺老板半信半疑:“公公这话可是真的?”
“骗你是……”
小泥本想顺口说一句“骗你是小狗”,可顾及眼下自己的身份和正进行中的“买卖”,暗自吐吐舌头拐了个弯,换成了“骗你做什么。”
“这宫内令牌啊,原本确由官府专门督制,可谁知近来制作的一批,做工奇差不说,申请调拨的开支却还比以往要高,王公公一时动了怒,这才……”
小泥言尽于此,铁匠铺老板却立时开了窍,心中虽未免还有些疑惑,但一来小泥确实一身太监打扮身份应该不假,二来呢,令牌背后又有大内总管专用的印记,这些全都和小泥所说吻合,他便也就此放下了戒心,小心问一句:“那依着小公公的意思,咱们这桩买卖,要怎么做呢?”
小泥垂首思量,半响从怀中摸出块碎银往掌柜的手里一塞,大气挥手道:“买卖若成了,好处总少不了掌柜你的。你只管今日先打个样出来,待我捎回宫内给王公公过目,若他认可了你的技艺,明日……最晚不出后日,我必当带着合约前来找你。这个呢,权当是定金,掌柜的先收下吧。”
掌柜的掂掂掌心,眉开眼笑:“这……定金的话,怕是多了点吧?”
“银子不是问题,关键得把东西做好。”
“那是自然,您放心,放心。”
令牌完工还需一段时间,小泥正好趁这会儿功夫去寻郎中看病。
制作令牌本在计划之外,凭空多花出去了那么大块碎银,小泥囊中羞涩,又害怕过会儿到了医馆,剩余的银子不够拿来治病。
能叫长公主瞧得上的毒/药,怕是即便能解,费用也不会低吧?
但这会儿再回宫多取些银两出来显然不现实,而且……也没那个必要……
小泥站在街上,黑眼珠贼溜溜打量,半响,锁定了迎面走来的一位年轻公子。
那公子一身青色布衣,乍看朴实无华,但当光线照射其上时,衣领、腰间及袖口位置隐隐发着金光,不很醒目,旁人或许很难注意,小泥却一眼认出:这衣服所用布料竟是极其罕见的逆丝金绸。
说这布料罕见,一来是因为逆丝技艺复杂,国内精通者寥寥无几;二则,能用部分纯金丝线织就的绸缎,除去皇宫和朝内高官,怕是得富到流油的商人们才能舍得了。
嘿嘿嘿,看样子……还是只肥羊……
小泥当机立断上前,趁着那年轻公子正走到人群密集处之际,佯装无意轻撞他一下,转眼顺走了对方原本挂在腰际的钱袋。
年轻公子毫无所觉,直接越过她,随着人流朝前去了。
小泥则往相反方向走,转进了条无人陋巷。
她四下瞧瞧,确信没人跟进来,这才乐滋滋从怀中摸出了绣金钱袋。
袋子足有成年男人手掌大小,沉甸甸、鼓鼓囊囊的,小泥边拆边嘀咕:“逛个街怎的带这么多银子?这下发财了。”
□□叨着,打开的钱袋内,率先映入眼帘的竟然不是银子,而是块方方正正的令牌。
也是巧了,今儿个怎么倒跟令牌结下不解之缘了?
小泥随手拎到眼前一瞧,下一秒却直接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丞相府的令牌?而且,右下角还刻着个“捷”字。那刚才的年轻公子,莫不就是……她曾听人提到过的丞相之子、时任兵部侍郎的陆煜捷?
丞相家的公子?小泥思忖片刻,突然转身又顺着方才来时的路回去了。
此刻正好到了晌午,小泥尾随陆煜捷溜达了大约一柱□□夫,终于见他转身进了家颇为气派的酒楼。陆煜捷上了二楼雅间,这回小泥没舍得跟进去,一屁股坐在离楼梯最近的桌前,点了两个小菜。
饭菜很快上桌,小泥却不吃。拿双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挑着,眼睛粘了胶似的定格在陆煜捷进的那格雅间,半天没动弹。
店小二出出进进了好几趟,每次手里端着的托盘上都满满当当。
小泥侧着身子瞥过一眼,虽不是什么鸡鸭鱼肉类的硬菜,但看那摆盘考究,雕工精湛,估摸着每道菜价钱都不低。
幸亏自己没敢多要……
小泥下意识摸了摸怀中原属于陆煜捷的钱袋,又想:他怎么着都得照着自己带的银子花吧?!
一顿饭吃的“煎熬”,好不容易见到那陆家公子神情悠然下楼来时,约莫着早过了两柱香时间。
小泥眼瞅着陆煜捷站到前台结账,这才放下手中筷子跟了过去。
“这位公子,您那桌饭菜统共八两一十三钱,您凑个整,付八两就成。”
小泥尾随在后,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什么?!她刚才没听错吧?!一顿饭吃八两?他莫不是直接把银子磨成粉就着汤喝下去了?
相较于小泥满脸的不可置信,陆煜捷明显要淡定的多,轻颔首道一句“多谢掌柜”,同时将手探向了腰间。
他当然什么都没摸到,因为钱袋一早就被小泥顺走了。
陆煜捷拧眉,满目困惑:出门前明明检查过,钱袋并没忘带啊,怎的又会无端不见了?
掌柜不明所以,见陆煜捷呆楞原地没说话,出声轻唤:“公子?”
“啊?哦……”
陆煜捷回神:“实在抱歉掌柜的,我今日出门时匆忙,不小心……”
吃霸王餐这种事,陆大公子长这么大可从未曾做过,多少觉得羞愧,话说到后来,更是有些难以启齿。
小泥就在这时走上前,取出足够的银子“啪”一声摆到了掌柜面前。
“掌柜的,结账!”
掌柜一见这么多银子,还当又是个大主顾呢,可按照店小二报的桌号去查,竟然只……
“这位……呃,小公公,您那桌是四十五钱,这银子拿的也太多了点,用不了。”
小泥摆手:“连同这位公子的一起,九两银子不用回找了。”
掌柜的闻言眉开眼笑:“多谢小公公。”
结完帐走出酒楼,陆煜捷二话不说先朝小泥作了一揖:“方才多谢解围,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明日我好差人把所借银两还回去。”
“不用不用。”
小泥大大咧咧摆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公子不用挂在心上。”
要说起来,陆煜捷不差钱,别说只区区□□两,即便百八十两,从大公子手底下过时,他向来都是连眼睛都不带眨。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金钱并非衡量感情的唯一标准,但也绝对是很重要的标准。如果有人二话不说就肯为你花钱,世人多少都会有些动心的。
眼前这小公公瞧着年轻,看样子刚进宫不久,想来,不会有太多积蓄。陆煜捷估摸着,九两银子该是他存了好几个月的月银,竟然毫不犹豫就借给了自己,还声称不用还?
要么,就是这小兄弟为人豪爽,不拘小节;要么,就是看着自己有眼缘,一心结交。
若他是王宫贵胄,陆煜捷定会多长几个心眼,寻思着对方会不会是有心接近,企图利用自己和父亲在朝中的势力。
偏巧,小泥只是个面容稚嫩清秀的小太监,替自己解围这事又纯属偶然——打死陆煜捷他都不会想到,小泥早巴巴跟在他屁股后面晃荡了好几条街,这是瞅准了时机前来献殷勤。
“那怎么好意思?”
陆煜捷心中亦感动,却坚持不肯平白接受别人如此大的恩惠。
“敢问公公是否还要赶着回宫?若是不急,可现下就随我回府去取……哦,忘记介绍,在下陆煜捷,就住在这京城之内。”
小泥一听他果然是丞相之子陆煜捷,心里当场乐开了花。可她面上依旧在佯装淡定:“哦,我叫小泥子,陆公子叫我小泥就好。”
“实不相瞒,公子如此气度不凡,方才酒楼初见时我就注意到了,如今有幸替公子解围也算我二人有缘,若你再提这还钱之事,可就是看不起我了。”
“哪里哪里,公公这话严重了,在下绝无此意。”
陆煜捷一本正经微红着脸着急辩解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小泥没忍住,当场“扑哧”笑出了声。
“我说笑罢了,哈哈,没想到你还当了真。”
被当场“嘲笑”,陆煜捷不止没生气,反而觉得像小泥这种不拘小节的性子实在吸引人,是他之前从未遇到过的,立时心头好感愈盛,鬼使神差说了句:“既是有缘,不如我二人交个朋友如何?”
“好啊!”
这话正合了小泥的心意,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同时,不忘勾起嘴角自嘲:“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太监就行。”
“怎会呢?既是有心交友,又何须在意出身背景等虚幻之物。贤弟不是自始至终也未曾问及在下家世?”
不问是因为我一早就把你家世背景摸的透透的了,能一样吗?
小泥心里“嘿嘿”坏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附和:“陆兄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