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纵然长公主殿下贴心派遣了几位大内高手,头一次上战场的小泥还是心生忐忑。
高手们平日里都潜藏暗处,看不到吧就没什么安全感,她觉得,怎么着身边都该有个熟人在才好。
可,她熟悉的人中,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就算跟着去,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长公主殿下武功倒是高,只是人家方才说了,这出征的活儿原本是打算自己干的,但考虑到肖苏鸣和肖太后等主力头脑们都在京城,又有禁卫首领赵烨丘在,恐防生变,还是留下来守着小皇帝安心些。
嗯,到底还是亲弟弟更重要些,自己算个啥?小泥心里酸溜溜的,说不上为什么。
心里发酸,脑袋却是不能停下来,小泥思量来掂量去,还真叫她想到了个合适人选——丞相之子陆煜捷。
自从小泥同学使用个雕虫小技结交了这位权贵之后,两人倒真没少走动。
陆煜捷自小爱习武,又熟读兵书,平生志向是安家报国,毕生目标是战死沙场,却不想成年后只被安排在礼部任了个闲差。他老爹陆丞相为人圆滑老成——以方才堂上表现便能看出,是个见风使舵、独善其身的主儿——偏这陆煜捷,性子一点没随了他爹,为人真诚不做作,认准了的朋友恨不能掏心窝。
小泥想:有这么个能真心为自己的朋友在,偏他武功还不弱,实在该是上上之选。
洛熠潇当然认识陆煜捷,还在宫内擦肩而过有过几面之缘。她曾听小泥无意中提到,说陆煜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建议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
新一批的官员后代们洛熠潇曾暗中考察过,除了眼下正在麒麟阁读书的那些年龄稍小的之外,成年的人中,陆煜捷确实称得上是佼佼者。
洛熠潇也曾有心拉拢,但见他老爹陆丞相那样,便暂时搁置,没有立时采取行动。
眼下听了小泥提议,长公主殿下思量一番,觉得可行:一来可以考察下陆煜捷真正的实力如何,二来,若陆煜捷真为自己所用了,依着陆丞相爱子心切的脾气,一同拉拢过来应当不是难事。
于是当下拍板,改任陆煜捷为副将,小泥同学做监军,这便出征去吧!
临行前,长公主殿下又派人给小泥送去了个包袱,打开来看,除了伤药还有几身布料柔软的衣服,以及若干易存放的干果小食。
衣服软软的,点心甜甜的,心里暖暖的。
小泥回头望一眼城墙,一夹马肚,头也不回走了——是的,回宫后她已经被长公主殿下派来的手下“悉心教导”着学会了骑马,那时候还心存疑虑说学骑马做什么,现下一看,不正好派上了用场吗?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啊,可真是未卜先知!
这么想着,心里那点暖又消下去一些,慢慢趋于平静了。
因为心知肚明只是做戏,故吴昌义行军缓慢,不急不慌,原本五日可达的行程,生生被他拖成了七日。看起来哪里像是行军打仗,分明就是游山玩水嘛。
陆煜捷看不过眼,几次提醒却被不温不火堵回来后,心生郁结,半夜去了小泥营帐抱怨。
营帐?是了。但凡大部队行军,又是火烧眉毛的急战,哪个不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吃饭喝水都恨不得走着路顺便解决掉?即便是困到累到不行了,也只就地休息上几个时辰。
可他吴昌义倒好,饭正点吃,水不耽误,还一到傍晚就扎营——当然,营也不多扎,前锋、副将加上督军,三个即可。
把行军打仗的宝贵时间拿来扎营休息?陆煜捷简直是火冒三丈。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临到目的地前最后一晚,跑小泥营帐“投诉”来了。
小泥正低头解束胸,天热,裹了一天实在难受,一般她都是趁晚上就松快一点,跟现代女孩儿们晚上睡觉前脱掉文胸大致是一个目的。
全神贯注也没注意,直到听见帐篷帘被掀起的声音,才“啊”的惊叫一声转身,呵斥:“什么人?竟敢擅闯本督军营帐?!”
陆煜捷愣了,疑惑自他过激的反应,惊讶于他那一瞬间突然生出的凌厉。
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怎么训斥起人来的语气和姿态,竟然像极了上位者?!
他有片刻失神,小泥却趁机整理好衣衫回过了身。
回身时脸上早恢复了惯常嬉笑的面孔,见来人是陆煜捷后,瞪着眼睛佯怒:“陆兄可真是冒失,怎么来小弟营帐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倒把我吓了一跳。”
小泥恢复了常态,陆煜捷也权当方才只是一时的错觉,闻言走向前如往常般握拳往她肩头一怼:“大家都是男人,那么讲究做什么?你可真是的,人生的漂亮不说,怎的生活习性也跟个女人似的?!”
“呵呵,陆兄说的这叫什么话,小弟我……严格来说,确实算不得男人啊。”
小泥干笑,暗自揉揉被他捶到生疼的肩膀。
陆煜捷最听不得他说自己不是男人,闻言皱眉:“话说过多少次,贤弟莫要妄自菲薄。”
“好好,听陆兄的,小弟以后不说便是。”
小泥打着哈哈将话题绕过,又问:“陆兄来找小弟,可有什么事?”
说到这儿,陆煜捷就是一肚子火,当下往塌上一坐,倒豆子似的把心中怨气一股脑倒了个干干净净,完事梗着脖子问:“小泥,你说他吴昌义到底安的什么心?莫不是故意把守境官兵们往死路上逼,待他们都以身殉国才前去支援吧?!”
“怎么会呢?”
小泥深知内情,却又不便如实向陆煜捷袒露,见他心怀家国是条真汉子又不忍以谎言欺骗,两相为难之际,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陆兄放宽心,据线报,敌军只有区区十万,我守境五万官兵虽于数量上不敌,但多年守境熟悉地形和对方进攻套路,只守不攻的话,坚持数日应该不在话下。”
“贤弟此言差矣。”
陆煜捷怒到极处一拍床板,木板床“嘎吱”一声响摇摇欲坠,小泥见状忙起身躲到一旁,生怕被他殃及池鱼。陆煜捷微怔,之后搔头,对于迁怒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爱抚似的摸了摸床板,自己也急忙起身站到小泥身旁去了。
他这举动,真实不做作,还颇有几分暖心可爱,小泥见了会心一笑,对陆煜捷好感亦不由更加深了几分。
经过刚才无伤大雅的一个小小插曲,陆煜捷到底也平静了些,再说话时,怒气已明显降低,只是,想起吴昌义所为仍难免愤愤不平。
“晚到一日,我守城官兵就可能平添无辜伤亡。看国人受难,他吴昌义就不心痛吗?”
“吴将军他……可能是想着让士兵们行军途中休息好,以便……到了战场能一举歼灭敌军吧?毕竟,好身体是行万事之本嘛,你说是不是?”
小泥绞尽脑汁为吴昌义开脱,苦口婆心做着和事佬。
没办法,她此番叫陆煜捷一同前来只是壮胆的,顺便帮长公主殿下考察下人才,若是他一怒之下得罪吴昌义因此惹出什么乱子,坏了任务事小,万一逼急吴昌义杀了自己,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小泥同学惜命,此刻如果换了旁人,定然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若任务成功,一定能借此取得公主和皇上全然的信任,成为他们的心腹。自此平步青云,又有何难?
小泥也想任务成功、平步青云,可前提得先保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