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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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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包子:阿爹, 跟我一起来学习吧!  傅舜玉又道, “三哥有这样的大度,恕小弟无。”

“当日三哥把他赶到府中南院我便已觉不妥, 现如今三哥又将他接回北院?”傅舜玉伶牙俐齿,冷冷一笑, “三哥不怕他故态复萌,重操旧业?”

傅舜华闭了闭眼,只说了一句话, “他爹已死。”

故态复萌?

那也须有人给他撑腰。

傅舜玉却不说话了。

岑羽的爹,岑临渊,这个名字说出来, 恐怕放之前后二百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位极人臣的主,朝廷曾经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岑府一朝倾覆, 家破人亡……现如今又拿什么给他岑羽撑腰?

只是……只是斩草不除根, 怕是春风吹又生。更何况又是放在枕边的人?

“三哥……”

傅舜玉又开口要说点什么, 傅舜华却摆摆手,道,“我意已决。”

傅舜华临走前, 傅舜玉又叫住他, 想是不甘心, 最后问了一句, “那他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

前行的身影微微一顿,锦衣金冠的人侧过身来,彼时云霞光影,亭外海棠花枝舒展,落英二三,随风飘飘扬扬。

他道,“是。”

傅舜华抬脚迈下石阶,却闻耳后生风,抬手一夹,却是一张薄薄的宣纸。

傅舜华微微一愣,回眸一看,只见傅舜玉一脚踩在石椅上,锦袍一掀,哪里还有半点王孙贵族的高雅风流?

浑身上下一股子天然的兵痞味,傅舜玉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自家兄长的方向道,“他与你夫妻三年,却认不出你的字。我见他看这字似是有些眼熟,却没能认出来。我观他神情不似作伪,兴许真给摔傻了……”

“……以后如何,你们自己且看着办吧。”傅舜玉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却觉半点不够滋味儿,这玩意儿跟军营里的酒没法比,只得一抹唇角,哼哼道,“老子管不着。”

回到王府北院的岑羽莫名觉得身子猛地一冷,禁不住微微打了个哆嗦。

时温善解人意地拿了衣服披到岑羽身上,“您身子弱,多穿些。”

男人被说身子弱,本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岑羽自己最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没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只拉了拉披在肩上的衣物,抬脚走过了羊肠小径,无意间又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公子,您且慢些。”

随行的侍从紧赶慢赶地跟在一道胡青衫的人影身后,那人一听侧过脸来,笑道,“你慢慢走,我先去。”

真个姿容秀丽,唇红齿白。

便是这匆匆一瞥,那人已是走远,只听侍从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在后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您一听五王爷在海棠园等着就这般激动,怕不是去见五王爷的吧?分明是去见您那三五日未见的好夫君……”

胡青衫的人耳聪目明,走得老远也听得清身后人的嘀嘀咕咕,回过头来,脸色竟是有些发红,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阿悠,你若再胡言乱语,莫怪我打你。”

阿悠一听,忙道主子不敢不敢,口中好一番赔罪,跟着那人远去。

而这一幕,这一番对话,隔着一排花树恰好入了一旁羊肠小径之上站着人的眼与耳。只见远处两人早已走远,肩头披着衣服的人却还兀自站在小径上,脚下不动。

这一番场景,岑羽听见看见,时温不可能听不见看不见。他不无担忧地望向自己的主子,道,“王妃……”

岑羽却先截断了他的话,“你放心。”一双清清明明的眸子望过来,接道,“我不疯。”

是非清楚,黑白分明。

时温怔了怔,呆呆地看着走在前路的单薄影子。却是第一次觉得这个曾经能将王府的天给掀翻的主,大抵,也不过是一介凡胎而已。

更衣罢,时温又给岑羽束发戴冠,一顶玉冠定以簪,干净利落,分外清爽。

冠毕,岑羽以为可以了,正想从镜子前站起身,哪知道斜里却伸来一只手,往他脸上轻轻一抹。岑羽微微一诧,只见时温手上拿着个精美小盒,小盒开着,里头竟然装着一盒子……白|粉?

岑羽张了张口,有些莫名,“这又是……做甚?”

时温被岑羽问得也是没头没脑,“傅粉……”

怎的竟连这也记不清?

参与宾客宴饮前,必得先修容傅粉。王妃以前最爱这些个,那时不见王爷,他便时常一个人坐在镜子前画眉。一画便是半天,那时最是安静,倒也令人轻松自在。

按理说忘记什么,也不该忘记这个。

两人静默半晌,岑羽忽然开口问,“你们王爷……也涂?”

他本想开口问“我能不能不涂”,脑子里忽地想到何物,嘴里打了个弯,说出来就换了个问题。

这个问题莫名有吸引力……

想到那张三五不时晃到眼前,明明不高兴却偏偏送上门来的脸,白是白,原谅理科生贫瘠的汉语词汇量,确实是……白啊。

岑羽低头思索,莫非……也是涂出来的?

时温张了张嘴,对于岑羽这个问题,他也未曾仔细思量过。不过应当是不曾……的吧?

男子傅粉施朱,多为妻为妾。不过偶尔也有一家之主好美重姿容的。但将王爷二字与傅粉二字放在一块儿,哪怕是时温都不免觉得有些……不对劲?

二人面面相觑,岑羽一双漆黑杏眼光明坦荡,直勾勾地望着时温,渴望以极地想从他嘴里听出什么答案。

时温与岑羽对视着对视着,一个不小心……扑哧一声。

岑羽最后没傅粉没画眉也没涂唇,就这么一清二白,素面朝天地迈出了王府的大门。

彼时王府大门兵马罗列,兵士铠甲加身,手执枪戟,神情肃穆。

岑羽见这阵仗不由微愣,这时便听身旁的时温恭身附耳道,“王妃,请上马车。”

岑羽略一回神,正对王府大门的一辆马车车帘敞开,岑羽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还坐着另外一道人影。

彼时那人抬起眼来,凤目飞眉,面如美玉,唇如含丹,风姿特秀,凛凛惊华。一身紫蓝锦袍,一顶白玉冠,与岑羽身上所穿竟是一般无二。

车外之人傻呆呆地望着车上人,惊鸿一瞥,牵起年轮流转。

画面美好如斯,岑羽心里想的却是:他到底……涂没涂?

同时在这一天里,他毛骨悚然地得知了自己的新身份——王妃。

他住的这个地方位于王府的南院,门口的匾额上写的是“晓翠阁”三个字。然放眼望去,原主人所居的小院里既无鲜花也无碧树,只有满地的枯黄杂草,荒凉颓败。

这哪是什么“晓翠”?分明是寥落草屋一间。岑羽作为一名妥妥的现代理科生,他自动把这个地方命名为草堂。

这说明这个所谓的王妃并不受宠。

顶了顶鼻梁上并不存在的镜架,岑羽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削葱般的手指。

纤白细嫩,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说明原主人虽然不受宠,但也不曾被奴役差使。

于是他凭着这张脸,这个身份,尝试着迈出这个小小的草堂。

却被人拦下了。

不仅如此,草堂——也就是晓翠阁里原本各司其职各干其事的三五个小奴才听到了警报一样,齐刷刷地从里面窜出来。

“王妃。”

岑羽看了看门口守着的人,还有两下窜到他身边挽住他胳膊的人,他们都对他摇头。

“不可。”

岑羽歪了个头,调整了说话的语气,“为何不可?”

几个下人见他醒来以后,说话终于恢复正常了,不免松了口气,“您的伤还未好。”

挽着他胳膊长相斯斯文文的仆从怕他听不懂似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等您伤好了,咱们再跟王爷请示可好?”

说话人语气温温和和,况且他确实有伤在身,这会儿还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岑羽也就没再坚持,听话地点了点头。

那仆从见自己主子难得那么听话,大感意外。平时不都得大吵大闹一场?

想到之前岑羽醒来时的反应,心有余悸,那仆从多了句嘴,“您……可还记得您自己是谁?”

岑羽呆了呆,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他一头散发,一身凌乱的缟衣,薄唇轻启,“王妃。”

他无波无澜道,“我是王妃。”

几个仆从顿时像松了口气,挽了人进了里屋。

王妃?

却没有一个人心里真正把他当成王妃。

他们都拿他当疯子。

堂堂王妃却住在王府最偏僻的南院,自嫁进王府起,王爷都不曾踏进过晓翠阁的门。也就是说王爷不曾临幸过王妃,可他偏偏要说自己怀了王爷的子嗣。如此便罢,还自导自演了一场怀孕又小产的戏份,端的是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前两日王爷新纳的侧妃刚入门,王妃就正好“小产”。

这哪是什么小产,变着法子整幺蛾子呢。

“孩子”没了,王妃心念俱灰,要放火烧房,要三尺白绫,要悬梁自尽。

给他白绫给他悬梁,人没吊死,房梁先塌了。砸得王妃头破血流,人是真晕了过去。不过没死,又救了回来。

只是醒过来又上演了一场失忆的戏份。千百年前的人是不知道千百年后有个职业叫编剧,如果知道的话,什么什么奖必定毫不犹豫,非他家王妃莫属。

不知道自己金奖加身的岑羽被安抚着躺回床榻上,侍候的奴仆仔细替他掖好被角,之后阖上门退了出去。

没人跟他多说什么话。

岑羽睁着一双乌溜溜的杏仁眼看着头顶积了灰的床幔,穿越过来一两天,他只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而已,其他一概不知。因为没有人与他说。那些人都对他客气,但他察觉得到,他们也跟他保持距离。

像现代人对待精神病人的那种距离。

岑羽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两天后喝了药从床上起来。岑羽打算出去,可是这一次,不止是出不去院门,岑羽发现自己连房间的门都出不去了。

“王爷吩咐了,请王妃养好伤再出门。”守在门口的侍卫这么跟他说。

岑羽微微一愣,这时正好两日来贴身伺候在侧的时温端着面盆进来。岑羽的目光落在时温身上,时温面不改色,躬身垂了眸,算是默认了方才门口守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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