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贵不可言
温暖趴在桌上,看着满桌摘星楼的东西,眼中透出几许无奈。
第一次见面就送她东西,也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周承曜狭长深邃的眼和坚毅的面部轮廓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温暖轻笑,这个人难怪让京城贵女趋之若鹜。周承曜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生于皇族,已是贵不可言。年少一战成名,威震四方。再加上这一身好皮囊和闲时的书卷气,惹得京城中无数女子的倾慕。
若不是上一世的失约致她和腹中孩儿惨死,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飞蛾扑火。温暖嗤笑起来,只怪他太凉薄,或许根本就不曾把她放在心中,不然又怎会久久不归呢。
这堆东西到了她的手里如同烫手的山芋,收不得又扔不得。温暖寻思着让梨落先收起来,再找个机会还他好了。
“三姐姐在想什么?”温媛推门进来,只见自家三姐姐只着了一件天青色的丝绸罩衫,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偶有几丝垂落坐在白嫩的脸颊旁,眸子里水波盈盈,一会儿蹙眉一会儿轻笑,魂都不知飞哪儿去了。
“四妹妹怎么来了?”
温媛在她旁边坐下,俏皮地对温暖说道,“我来看簪子呀。”温媛心思单纯,只当端王今日将她们姐妹俩送上马车就走了,对于后面端王与温暖发生的事没有半分察觉。周至说温暖在摘星楼买了东西,她也没有半分疑惑,当真是半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温媛……”温暖看她一脸天真活泼,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四妹妹性子单纯,心里又是藏不住事的,她要是将端王强行送东西的事告诉四妹妹,指不定哪天就得传到母亲那儿去。
“三姐姐怎么了?”温媛总算觉察到了她的欲言又止。
温暖眉心微动,很快对温媛抿唇一笑,“没事。你快打开来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些。今天走的匆忙,只是让人装了起来,也没看看东西有没有对。”
温媛迫不及待地将几个盒子打开来,她看上的那几只簪子一个不漏,都在盒中。温媛惊喜极了,三姐姐对她真好!她虽缠了温暖给她买东西,却也不是吃白食的人。三姐姐对她十分好,她定要十一分还回去。
“娘亲之前让人给我做了一套纯金的点翠头面,我也知自己性格跳脱,不合适,再珍贵带在头上也是东施效颦。明日我让丫鬟送到三姐姐这来。”温媛说着,拿了金累丝兰花簪向妆台那边走。
温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等她坐下,又从她手里拿了簪子簪到她发间,“你跟我客气做什么?”
长房只有温暖一个姑娘,目前又是最小的,全家人最娇纵的自然是她。可温暖一到温媛这个妹妹面前,便不自觉地收起身上的娇纵,有了大姐姐的模样。何况,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心智成熟许多,自然对妹妹更是包容宠爱。
温媛喜欢这几只簪子,就让温媛拿去吧。端王那边,温暖真是心烦极了,大不了将簪子折算成银钱连同其他东西一起还给他好了。这样似是有些不妥,但总比欠着他好。
翌日起身,温暖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镜前照了照。额头果然如同大夫所说,比昨日肿得更加厉害。镜中美人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好不委屈。上辈子算是因他而死,这辈子又要因他毁容?
梨落看见小姐对镜沉默不语,她跟了温暖七八年,自是了解温暖此刻想些什么,“小姐就放心吧,大夫昨日说了,小姐容貌定会完好无损的。就算、就算毁容了,小姐也是个美人呢。”
温暖也不恼她,梨落忠心,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一时半刻也改不了,“去把秋菊叫来。”
秋菊比梨落入府晚,温暖与她不如像梨落这般亲近。上辈子温暖作为世家嫡女进端王府做了妾,温府百年世家,被京城百姓茶余饭后当作闲谈笑话了许久。妾进门比不得王妃,爹娘再宠她,也不能让她的势头盖过王妃了去。她的嫁妆比温昕少了一半,也只带了梨落一个丫鬟过去。
梨落自然是好的,但说话办事没有年长一些的秋菊妥帖也是毋庸置疑的。上辈子她只图梨落是半个玩伴儿,更愿意带梨落在身边。现在想来,不免有些冷淡秋菊了。
秋菊来得快,先是恭敬的向温暖行了个礼,这才走得离温暖近了些。
温暖思量了一会儿,将梨落支开去为她准备晨间净面的水,这才缓缓对秋菊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秋菊心里振颤,她幼时家里穷困潦倒,本就姿色平庸的她饿得面黄肌瘦,家中实在是揭不开锅了,爹娘便打算卖了她。可像她这样看着已是奄奄一息的,又有哪家愿意买。只有王氏可怜她将她买了回来,让人给她治病,又为爹娘在温家郊外的庄子里安排了差事。
病好了之后,王氏将她放到年纪相仿的三小姐院中做贴身丫鬟。她那时候就发誓,要好好侍奉为三小姐以回报王氏的恩德。
她虽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不假,可比起同为贴身丫鬟的梨落,她像是透明的人一般,总是进不了主子的眼。刚进府时她也会懊恼,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她想,只要她好好地做好每一件她该做的事,总有一天会好的。
温暖看秋菊几乎掩藏不住的震惊与激动,心道自己上辈子真是太偏心梨落了,“你先前做的,我都是看在眼中的。”
温暖这么一说,秋菊差点就要哭出来,好在她是极为克制的人,才硬生生憋住了眼泪,“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赴汤蹈火都要做到。”
温暖笑,“不要你赴汤也不要你蹈火,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干那个做什么。”温暖指了指桌上,“这些是端王送来的,府中的人不知道,娘亲也不知道。我是决计不能收的,我是想让你将这些东西送回去。你一会儿再去账房里支五百两银票,一并送到端王那儿去。就跟账房那边说,是我昨日买首饰的钱,你现下要送到摘星楼去。”
梨落用鎏金银盆端了水进来服侍温暖净面,温暖这才让秋菊出去办事。梨落拧着帕子,好奇地问自家小姐,“秋菊这是去干什么?”
温暖浅笑,“昨日我在摘星楼赊了账,让秋菊去还呢。”
梨落深信不疑,又继续拧帕子。温暖不由庆幸,幸亏她平日里总和温媛出去买东西,母亲命人给她打的头面也多,梨落也是个心大了,多少了点东西,也几个人知道。可这样又是不好的,她迟早是要嫁做人妇当家的,身边没有人帮衬着怎么行。不如就将这差事交给秋菊,从她院里的东西开始管起。
周至拿着纂刻有摘星楼标记的漆盒和五百两银票,脸上一阵红白交错。他只是端王的亲信,都觉得像是被打了脸。不知一会儿王爷看到自己送人家姑娘的东西被姑娘遣人给退回来了又是怎样一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