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玄霄的皇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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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陆明琛这边, 这些日子除却防备蛮族卷土重来, 闲暇之余还偶尔带着原随云去南云的城镇里逛逛, 日子忙碌而充实,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事情在侯府掀起了一阵风波。
等再一次收到家中寄来的信,清楚了这段日子京城发生的事情后, 他的面前简直可以用“精彩”二字来形容。
原随云正坐在一旁收拾着棋子, 两人常以棋盘为战场, 棋子为将士进行对阵,通常是他输
多赢少。
彼时两人正手谈完一局。
原随云就坐在他的对面,兼之他身有不便,因此对于察觉他人心思这方面比常人敏锐许多。
感受到陆明琛瞬间低了几度的气压, 原随云有些奇怪,接到万里之外的家书不应感到高兴吗?怎么反倒还生起气来。
“陆哥。”他把最后一枚白子放到棋篓里, 眉目轻蹙, 话语中带着关切,“可是姨母那边有什么事情?”
陆明琛无意宣扬“家丑”,将信重新收到信封中, 夹进一叠书信中, 摇了摇头道:“小事而已, 不必挂心。”他能告诉原随云, 你这表弟被京城中的人当成了我的私生子吗?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原随云听他这么说, 也不多问, 他对陆明琛很是信服, 认为对方不说,那不是小事就是有了已经解决的方法,闭了闭眼,思索起刚才的棋局来。
陆明琛拿起架上的毛笔,沾了沾墨,写起了回信。
开头先是问候一句家中可还安好,紧接着就点明了原随云身份,着重向陈氏强调了不要胡乱猜测。
帐外起了风,随着并未合拢的帘子吹了进来。烛火在营帐中明明灭灭,噼里啪啦的响,陆明琛盯着火光,有些出神,脑中竟然不由自主的浮现一对清新淡雅似明月的眼睛。
墨水沿着笔尖滴落在洁净的纸面上,渐渐晕了开来。
陆明琛回了神,将这张纸收入信封中,又重新抽了一张干净的纸,在纸上落下四字,夫人亲启。
至于写什么,他凝视着烛火想了想,描绘了一番南云这边独特的风光与习俗,又清清楚楚解释了原随云的身份,末了,抿唇在信上落下一行字。
更深露重,寒气增,勤添衣物。诸事皆好,切莫担忧。
回信送到京城,已经是九月份的事情。
太子长琴手中攥着纸张,望着高悬夜空的明月默然不语,两人朝夕相处好几个日夜,陆明琛看似内敛强硬,实则是个内心柔软的人,对待家人极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要说毫无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陆明琛要知道自己不是姜清婉,他还会这么对自己吗?
太子长琴勾起唇角,笑了笑,不可置否,心中竟然带着几分期待,将信笺收好,压在了奁盒里。
临近年关,京城中下了一场大雪,冰雪覆盖了整座城,到处皆是白晃晃的一片,即使有厚实的衣服在身,也叫人生不出出门的欲望。
整座京城的鞭炮声不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为了应景,永安侯府门前不仅
贴上了红色的对联,还挂上的火红火红的灯笼。
这是陆明琛不在家中的第三年。
除却永安侯一家。全京城的人都暂时将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放在脑后,喜气洋洋的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新年。
太子长琴立于窗边,身上披着一件玄色的外衣,手上攥着一张信笺,出神的凝视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片。
前些日子,南边传来消息,说是又开始打战了。
蛮族如同受伤的孤狼,躲在阴暗的角落添了几个月的伤口,如今又卷土重来,五万铁骑兵临安城。
陆明琛没有辱没陆家子孙威名,射杀蛮族大将,素有战神之名的乌步,令五万大军群龙无首,接连三战力挫蛮族铁骑,蛮族大军被景军围困于安城,插翅难飞。
一时间,陆明琛被人称作军神,不止在南疆名声响亮,威名远播京城,连三岁孩童也知道了陆家子孙的赫赫战功。
全天下的人都在赞美陆明琛的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永安侯府的人却是半分也提不起兴趣,他们从跟随陆明琛身边的暗卫那里得到了陆明琛重伤的消息。
消息来得很急,也很不好。
乌步被蛮族称作战神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此人生性狡猾,擅于谋略,又修得一身好功夫,陆明琛虽成功取了对方首级,自己却也受了对方全力一击,伤到了肺腑。
强撑着打完了这一战,陆明琛一回营帐连呕出几口鲜血,就倒了下来,当夜高烧不退,神智不清。
南疆不比京城,军医只治得了一些简单的病,像陆明琛这种已经伤了心肺的,别说是军中的医师,就连京城太医院里的御医也觉得棘手。
蛮人尚未驱除出境,却仍然贼心不死,只是被陆明琛凶残的声名所震慑,不敢再进半步。
几位将军封了陆明琛昏迷不醒的消息,竭力寻找名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原随云凭借着无争山庄经营了几百年的势力,在这鸟不拉屎的边疆还真找到了一位神医,还恰巧是十多年前断定陆明琛过不过弱冠的蒙神医,这才把陆明琛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太子长琴手上的信说得正是此事,陆明琛由危转安,按理来说,他该安心了才对,只是今日莫名其妙的心悸,像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卷起的风将雪花吹进了窗内,恰好落在了信笺上,雪屑很快在纸上化了开来,留下点点的水渍。
“夫人,外头寒气重,还是先把窗户关上吧。”明心端着一杯热茶进了屋子,将茶杯搁在桌上,轻声劝道。
太子长琴“嗯”了一声,低下头,将信上的水迹抹干,压在了砚台下。
明心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清楚他不喜他人多言的性格,拿起托盘,退出了门外。
她心知,定是对方挂念着南疆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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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云自几天前就开始下起了大雪,断断续续的,直到今日也没停过。
大雪覆山,玉树琼花。
景国大军驻扎处,一座营帐前,重兵层层把守,气氛沉寂凝重,与别处的军帐显得格外不同。
这正是主帅所在的营帐,此时此刻陆明琛正躺在帐中的软塌上,双目紧闭,口唇淡白,一张脸更是苍白得可怕。
“蒙前辈,您已经用了药,我陆哥何时能够醒来。”这少年一身灰衣,长眉皱起,清俊的面孔上尽是凝重。
“不知道。他受了乌步全力一掌,震伤了肺腑,”蒙老爷子搭完脉,把陆明琛的手放进了被窝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那副药,是重药,险药……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能暂且保住他这条小命。至于日后如何,老夫不是大罗金仙,实在难以预料。”
这青衣少年正是原随云无误,听了蒙老爷子这一番话,脸色霎时一白,难看得很。
“蒙老……”内心有些心烦意乱,原随云还是竭力压制了下来,他斟酌着语句,“如果能治好陆哥,永安侯府和无争山庄定当结草衔环,报酬于您。”
蒙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摇头道:“你当老夫是什么人。老夫不曾上场杀
敌,但也是景国人,陆小子为国负伤,于情于理,我也当竭尽全力救治他。”
原随云默了默,“蒙老大义,是随云多嘴了。”
蒙老爷子站起身,收拾好摆在床榻边的药箱,“我去煎药,这是最后一副,若喝了这幅药陆小子还不醒,老夫再想办法。”
原随云紧抿唇角,对他行了一礼,掀开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子长琴不想惊扰对方难得的好梦,轻轻拉开对方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坐起身,穿鞋下床,弯下.身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已经变成了别人的,酸疼得他只紧蹙着眉头,抿唇不语。
太子长琴虽是尽力放轻了手脚,但他混身酸软乏力,动作之间难免弄出了些声响。
陆明琛身为习武之人,又兼近几年征战在外,丝毫不敢松懈,警惕心本就是不同常人,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太子长琴正坐在床边穿着中衣,外衣尚未套上,披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
他低着头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裳,垂眸淡淡,眉目如画,唇若朱涂。在微光下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莹润如玉,只是大片的肌肤上还留着斑斑点点的青紫痕迹,乍一看如同被人狠狠欺凌了一般,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陆明琛的目光滑落至对方青丝下半遮半掩的肩头上,那里似乎被他所偏爱,留下了格外明显的痕迹。
陆明琛闭了闭眼,头疼欲裂,即便对昨夜的事情不清楚,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哪里还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混账。他扶住额头,面色变了几变,不知是在骂昨夜的事,还是在唾弃自己的行径,亦或者两者都有。
太子长琴抬起眸,发现他已经醒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陆明琛望着他,喉头滚动一下,最终只吐出一句,“……我去叫水,你先歇着。”
他目光滑落散乱一地的衣物,眼神微变,呼吸微微滞了一滞,俊美苍白的面孔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将面上的异色压了下去,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弯腰捡起散落的衣服,陆明琛利落的穿上鞋子,整理好衣服,抓起床边的黑色外衣,往门边走去。
他的步履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看他迈过门槛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就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他面上的神色一般平静。
太子长琴看得愣了一下,到最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那夜过后,陆明琛能感觉太子长琴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然而让他具体说出是哪里变了,他却也说不清楚。
一日,陆明琛与太子长琴两人坐于湖中心的亭子对弈。
陆明琛落下一子,抬目去看太子长琴,只见他右手撑着脑袋,垂着眼眸,视线落在棋局上,左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晶莹剔透的棋子。
感受到陆明琛看了过来,太子长琴抬起眼,眼眸中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如同冰雪初融后脉脉流动的溪水,明朗而动人。
陆明琛看得不由一愣,旋即微微蹙眉,不断地推敲自己那晚究竟说了什么。
长琴……长琴!脑中忽然闪过几个字眼,紧接着是一段零碎的画面。
他不由自主抚住了额头,这个身体,是真的不能喝酒。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妻子这几日为何心情上佳了,原来自己说漏了嘴,原来是解开了心结。
“世子?”太子长琴抬眼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陆明琛回过神,目光落在棋局上,而后抬手缓缓将棋子落下,对着太子长琴笑了笑,道:“再过段时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去江南游玩如何?”正如他那晚所说,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他都只是自己妻子,家人。
太子长琴瞥了陆明琛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
卸下了所有官职,陆明琛赋闲在家,两人之间能够相处的时间便多了许多。
太子长琴身为仙人,又轮回几世,所见的,所学的,可称得上博学多才了。
陆明琛与他在一起,竟从不觉得乏味,两人偶尔于家中桃树下手谈一局,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感情升温得极快,虽不夸张明烈,却是旁人轻易可见的温情脉脉。
转眼,又是一年新春。
惊蛰初至,春暖花开。
陆明琛准备好了马车,惜别站于门口,依依不舍的父母,承诺自己每到一处必写信报平安,这才扶着太子长琴上了马车,自己则坐上驾车了位置。
“啪”一声鞭响,车轮轱辘缓缓地转动起来,很快便绝尘而去。
永安侯与陈氏两人站于门前,目送儿子和儿媳离去,神色怅然。陈氏低头,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孩子长大,翅膀硬了,就任他飞吧。”永安侯低声叹道,作为陆家家主,即便是陆明琛,也难以对他隐瞒自己的病情。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命不久矣,与其在最后的时光将他禁锢在这京城,倒不如放手海阔天空任他游,让他悠闲自在的过完这一生。
隐去眼中的泪光,永安侯与陈氏互相搀扶着,走进了府里。
###
正值春分时节,天气变化多端,尤其是江南地带,通常昨日是晴空万里,今日便落起了瓢泼大雨。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汽,甚至还带着几分泥土的腥气。
大雨疯狂而下,就犹如从天垂挂而下的大网,衬得原本黑沉沉的暮色更是压抑了几分。
青石板的街道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两旁的店铺除却开门迎客的酒店外,都不曾开门,就连平日里街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也无影无踪。
干净的青石板犹如一面镜子,倒映着万家灯火。街上很安静,偶尔只有几个行人撑着油纸伞,零零落落地,小心翼翼地从青石板路上走过,生怕踩到水洼处,溅起泥点。
“娘,我想吃万和斋的杏花酥。”男童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恋恋不舍的望着已经闭门的店铺。
万和斋乃是江南知名的老字号,每年三月多,杏花正娇艳时,杏花酥香浓动人,也卖得格外好,只是今日雨大风寒,店铺便没有开门。
男童刚下了学,结果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杏花酥没有了,自然是不依不饶,扯着自家母亲的衣服,眼巴巴的望着。
母亲无奈至极,柔声劝着男童,男童却忽然闹起了脾气,撅起小嘴地嚷了一声,气呼呼地推开自己的母亲,转身往对面跑去。
长街转角处,车辚马嘶,犹如落在皮面上的鼓点,马蹄声越来越急促,一辆黑漆漆的马车从尽头疾驰而来。
男童满心愤怒地往路中央跑去,并未注意到马车向自己这边赶来,直到母亲的一声惊叫,才惊醒了他。
夜色灰沉,又兼大雨遮挡了大片视线,等到赶车的大汉注意到路中央的男童时,为时已晚。
“闪开!快闪开!”大汉惊悚万分,勒住缰绳,想让前方的马停下来。
然而大雨遮天雨大雾浓,道路湿滑,大汉原本驾得便是快车,因此即便是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也依旧无济于事。
马车已经近在咫尺,男童抬起头,神色恐惧,面色惨白。
骏马嘶鸣一声,马蹄高高扬起,就要踩下。这脚若踩实,男童必将命丧当场。
男童的母亲惊骇欲绝,惊声尖叫,往男童的方向冲了过去,然而一母一子相距有一段距离,又哪里来得及。
眼见一场血淋淋的惨案即将发生,道路两边的行人,已有人目不忍视,闭上了双眼。
但出乎他们意料,意想之中的血案并未发生。
一声悲惨的马鸣声,那匹惊马竟然双腿跪地,倒了下去,再看那马腿上,赫然插着两根筷子,深入马身,一下叫惊马失去了行动力。
这一手干净利落,行人的目光落在那个怀中抱着男童的黑衣青年,不由为他击掌叫好。
“好了,没事了,下次过路的时候要记得看车。”黑衣青年放下孩子,温声安抚道。
男童惊魂未定,只愣愣的看着他,等到母亲泪流满面的将他抱在怀中,他这才回过神,嚎啕大哭了起来。
陆明琛身为习武之人,又兼近几年征战在外,丝毫不敢松懈,警惕心本就是不同常人,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太子长琴正坐在床边穿着中衣,外衣尚未套上,披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
他低着头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裳,垂眸淡淡,眉目如画,唇若朱涂。在微光下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莹润如玉,只是大片的肌肤上还留着斑斑点点的青紫痕迹,乍一看如同被人狠狠欺凌了一般,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陆明琛的目光滑落至对方青丝下半遮半掩的肩头上,那里似乎被他所偏爱,留下了格外明显的痕迹。
陆明琛闭了闭眼,头疼欲裂,即便对昨夜的事情不清楚,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哪里还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混账。他扶住额头,面色变了几变,不知是在骂昨夜的事,还是在唾弃自己的行径,亦或者两者都有。
太子长琴抬起眸,发现他已经醒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陆明琛望着他,喉头滚动一下,最终只吐出一句,“……我去叫水,你先歇着。”
他目光滑落散乱一地的衣物,眼神微变,呼吸微微滞了一滞,俊美苍白的面孔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将面上的异色压了下去,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弯腰捡起散落的衣服,陆明琛利落的穿上鞋子,整理好衣服,抓起床边的黑色外衣,往门边走去。
他的步履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看他迈过门槛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就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他面上的神色一般平静。
太子长琴看得愣了一下,到最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那夜过后,陆明琛能感觉太子长琴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然而让他具体说出是哪里变了,他却也说不清楚。
一日,陆明琛与太子长琴两人坐于湖中心的亭子对弈。
陆明琛落下一子,抬目去看太子长琴,只见他右手撑着脑袋,垂着眼眸,视线落在棋局上,左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晶莹剔透的棋子。
感受到陆明琛看了过来,太子长琴抬起眼,眼眸中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如同冰雪初融后脉脉流动的溪水,明朗而动人。
陆明琛看得不由一愣,旋即微微蹙眉,不断地推敲自己那晚究竟说了什么。
长琴……长琴!脑中忽然闪过几个字眼,紧接着是一段零碎的画面。
他不由自主抚住了额头,这个身体,是真的不能喝酒。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妻子这几日为何心情上佳了,原来自己说漏了嘴,原来是解开了心结。
“世子?”太子长琴抬眼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陆明琛回过神,目光落在棋局上,而后抬手缓缓将棋子落下,对着太子长琴笑了笑,道:“再过段时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去江南游玩如何?”正如他那晚所说,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他都只是自己妻子,家人。
太子长琴瞥了陆明琛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
卸下了所有官职,陆明琛赋闲在家,两人之间能够相处的时间便多了许多。
太子长琴身为仙人,又轮回几世,所见的,所学的,可称得上博学多才了。
陆明琛与他在一起,竟从不觉得乏味,两人偶尔于家中桃树下手谈一局,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感情升温得极快,虽不夸张明烈,却是旁人轻易可见的温情脉脉。
转眼,又是一年新春。
惊蛰初至,春暖花开。
陆明琛准备好了马车,惜别站于门口,依依不舍的父母,承诺自己每到一处必写信报平安,这才扶着太子长琴上了马车,自己则坐上驾车了位置。
“啪”一声鞭响,车轮轱辘缓缓地转动起来,很快便绝尘而去。
永安侯与陈氏两人站于门前,目送儿子和儿媳离去,神色怅然。陈氏低头,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孩子长大,翅膀硬了,就任他飞吧。”永安侯低声叹道,作为陆家家主,即便是陆明琛,也难以对他隐瞒自己的病情。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命不久矣,与其在最后的时光将他禁锢在这京城,倒不如放手海阔天空任他游,让他悠闲自在的过完这一生。
隐去眼中的泪光,永安侯与陈氏互相搀扶着,走进了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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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春分时节,天气变化多端,尤其是江南地带,通常昨日是晴空万里,今日便落起了瓢泼大雨。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汽,甚至还带着几分泥土的腥气。
大雨疯狂而下,就犹如从天垂挂而下的大网,衬得原本黑沉沉的暮色更是压抑了几分。
青石板的街道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两旁的店铺除却开门迎客的酒店外,都不曾开门,就连平日里街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也无影无踪。
干净的青石板犹如一面镜子,倒映着万家灯火。街上很安静,偶尔只有几个行人撑着油纸伞,零零落落地,小心翼翼地从青石板路上走过,生怕踩到水洼处,溅起泥点。
“娘,我想吃万和斋的杏花酥。”男童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恋恋不舍的望着已经闭门的店铺。
万和斋乃是江南知名的老字号,每年三月多,杏花正娇艳时,杏花酥香浓动人,也卖得格外好,只是今日雨大风寒,店铺便没有开门。
男童刚下了学,结果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杏花酥没有了,自然是不依不饶,扯着自家母亲的衣服,眼巴巴的望着。
母亲无奈至极,柔声劝着男童,男童却忽然闹起了脾气,撅起小嘴地嚷了一声,气呼呼地推开自己的母亲,转身往对面跑去。
长街转角处,车辚马嘶,犹如落在皮面上的鼓点,马蹄声越来越急促,一辆黑漆漆的马车从尽头疾驰而来。
男童满心愤怒地往路中央跑去,并未注意到马车向自己这边赶来,直到母亲的一声惊叫,才惊醒了他。
夜色灰沉,又兼大雨遮挡了大片视线,等到赶车的大汉注意到路中央的男童时,为时已晚。
“闪开!快闪开!”大汉惊悚万分,勒住缰绳,想让前方的马停下来。
然而大雨遮天雨大雾浓,道路湿滑,大汉原本驾得便是快车,因此即便是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也依旧无济于事。
马车已经近在咫尺,男童抬起头,神色恐惧,面色惨白。
骏马嘶鸣一声,马蹄高高扬起,就要踩下。这脚若踩实,男童必将命丧当场。
男童的母亲惊骇欲绝,惊声尖叫,往男童的方向冲了过去,然而一母一子相距有一段距离,又哪里来得及。
眼见一场血淋淋的惨案即将发生,道路两边的行人,已有人目不忍视,闭上了双眼。
但出乎他们意料,意想之中的血案并未发生。
一声悲惨的马鸣声,那匹惊马竟然双腿跪地,倒了下去,再看那马腿上,赫然插着两根筷子,深入马身,一下叫惊马失去了行动力。
这一手干净利落,行人的目光落在那个怀中抱着男童的黑衣青年,不由为他击掌叫好。
“好了,没事了,下次过路的时候要记得看车。”黑衣青年放下孩子,温声安抚道。
男童惊魂未定,只愣愣的看着他,等到母亲泪流满面的将他抱在怀中,他这才回过神,嚎啕大哭了起来。
帘子被人掀开,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阵浓郁的药香。
原随云站起身,让出一个位置,“蒙老。”
然而蒙老爷子却没有理会他,盯着陆明琛看了一眼,放下药碗,坐到了陆明琛的身边,探了探他的脉门。
“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蒙老爷子皱眉问道,想到对方可能理解不了自己这话的意思,又进一步说,“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又或者做了什么事情?”
原随云愣了一下,凝眉问道:“我只和陆哥交代了一些南云现今的状况。”
蒙老爷子捋了捋长须,眼中绽放出几分欣喜的神色,笑道:“哈哈,好。”他连连赞了几
声,指着陆明琛,“你可知道,他刚才动了?”这话一落,他忽然想到对方的眼疾,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原随云也不在意,现在整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了蒙老爷子前面说的话上,不敢置信道:“陆哥这是要醒了?”
蒙老爷子摇头道:“哪有这么快。”
原随云心中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到灰心的地步,因为他知道,蒙老爷子后面还有话要说。
果然,蒙老爷子又道:“我原本以为他是意识全无,所以才觉得棘手,没想到还能听见你的声音。这样一来,我便有把握了许多。”
原随云唇角勾起,瞬间上扬了许多,“蒙老可需要晚辈再做什么?”
蒙老爷子哈哈一笑,指着桌上的碗,道:“先给他喂了这碗药。”他语气一顿,“平日里找些关系亲近的人,与他多说说话。”
亲近的人?姨母和姨夫年事已高,不宜长途跋涉。听闻陆哥与其夫人伉俪情深,还曾经为了夫人拒了上面赐下来的妾侍。原随云脸上掠过深思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当即修书一封,让人快马送回了京城。
#####
旁人不知陆明琛的昏迷是陷入了梦魇,梦魇中是战场上景国士兵溅满鲜血的头颅,还有他战败身亡后家人苍白鬓白的面孔,这些面孔在陆明琛来还替换,让他无法摆脱,直到熟悉的声音,一双温热的手,将他拉出了这无边的黑暗中。
陆明琛再睁开眼时,看着帐顶,竟有种不知今昔是何年的感觉。
脑子里混乱一片,陆明琛闭上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距离现代上千年之远的景朝。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陆明琛复而睁开,准备下床,视线触及趴在自己身侧的人,他不禁一怔。
竟然是原本应该呆在京城的妻子。
“清婉……?”他轻声唤道,想要起身,发现太子长琴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攥住了,这时才恍然,原来黑暗中的手就是来自于自己的妻子。
太子长琴因为忧心陆明琛,原本睡得就浅,听见身边的动静,就立即从梦中醒了过来。
“明琛。”看见从床上坐起身的人,睡意顿时散去了不少,太子长琴抿了抿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你醒了。”
陆明琛点点头,“你怎么来了?”他记得自己妻子此时此刻应该在京城才对,目光扫过对方装扮,陆明琛的眉头轻轻一挑,好一个俊俏的公子。
只见太子长琴束起了一头乌发,长眉凤眼,眉眼比起一般的男子来说,秀气得多,但并不过分女气,加上一身黑衣,不由得添了几分冷冽,将衬得的他利落而干净。
这世是女儿身,不过因为他的灵魂本就是个男人,因此一身男装,但配合他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突兀,不知情的人看了根本不会起疑。
然而看着眼前这幕,陆明琛的眼中却掠过了一缕深思,只是他掩饰得好,才没叫太子长琴看出异色。
“我去叫蒙老。”简单的解释了几句,太子长琴让陆明琛躺下,自己则跨出看门,只是那脚步有些凌乱,与他往日的平稳淡定有所区别。
蒙老爷子很快就到了,进门之后也没有什么话,直接给陆明琛把脉诊断,他开了一副药让太子长琴立即去熬,等到太子长琴离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面色感慨道:“你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
陆明琛微微一笑,抱拳道:“小子能够醒来,都是蒙老您的功劳。”
蒙老爷子捋了捋胡须,“我不敢揽下所有功劳,如果不是原随云不辞辛苦找到我,还有你的夫人不远万里赶来,恐怕你现在还是像具尸体躺在这床上动弹不得。”他那后半句话说得颇不讲究,别人可能会觉得不舒服,但换了陆明琛,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道:“蒙老所言甚是。”想到自己原随云和太子长琴,他眼神柔和了许久。
蒙老爷子见状,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眼中露出为难之色,道:“你能活到现在,而且之前还活蹦乱跳本就是奇迹,但此次伤了心肺,损了根本,只怕已经是折了寿元。”
陆明琛一怔,而后点了点头,问自己还能活多久。
蒙老爷子沉吟片刻,答道:“若是调理得当,多则五六年,少则两年,其中之重,你这身武功是不能再擅自动用了。”
陆明琛有些失落,却也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更差的也不是没有,好在自己还保住了命。
蒙老爷子见他眸光明朗,神色洒脱,便晓得他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这番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叫他不禁心生敬佩之意。
陆明琛见他神色隐隐露出的折服之色,有些奇怪。琢磨了一下,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不由无奈又好笑。陆明琛自认并非对方眼中无视生死,品行高洁之人。他能不在意蒙老的话,因为他认为这段人生,本来就是他多出来的寿命,能多活这些年,陆明琛自觉已经足够了。
蒙老爷子心生不忍,安慰道:“老夫学识浅薄,这世上一定有比我医术高明之辈,陆小子你未必没有希望。”
陆明琛淡淡一笑,谢过了蒙老爷子的好意。他心中清楚,这世上若论医术,蒙老爷子绝对可以排到前三,如果是连他也治不好的病,放在其他人身上,也不会有太大希望。
“你刚醒,好好休息,老夫就不打扰了。”蒙老爷子心中叹息不止,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你刚才说了什么,蒙老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太子长琴端了药碗,脚步轻轻的走了进来。
“没什么。”陆明琛不想让他知道蒙老爷子的话,便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家中近来如何?”
“没有什么大事。”太子长琴吹了吹药碗的热气,才道:“等你喝完药,写封信向母亲他
们报个平安就好了。”
陆明琛见他忙里忙外,神色隐隐带着几分倦色,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伸手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太子长琴眉目莹润,温温一笑,“无妨。”
夜渐渐深了,陆明琛刚醒不久就与蒙老说了一通话,精力消耗得极快,现在又喝下了药,药力发挥出来,他很快就困倦了起来,胡乱着应和着太子长琴的话,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太子长琴替他拢好被子,自己也开始犯起了困,趴在床边,同样闭上了眼睛。
黑暗处,花满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陆明琛的病他没有把握治好,但缓解一两分他痛楚的药方他还是能够开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