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玄霄的皇兄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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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太子长琴在充满热意的怀抱中醒了过来, 他侧身望着身边的人,发现对方正睡得沉, 眉眼一片沉静。
自陆明琛受伤以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太子长琴不想惊扰对方难得的好梦, 轻轻拉开对方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坐起身,穿鞋下床,弯下.身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已经变成了别人的, 酸疼得他只紧蹙着眉头, 抿唇不语。
太子长琴虽是尽力放轻了手脚,但他混身酸软乏力,动作之间难免弄出了些声响。
陆明琛身为习武之人,又兼近几年征战在外,丝毫不敢松懈, 警惕心本就是不同常人,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皱了皱眉, 睁开了眼睛。
太子长琴正坐在床边穿着中衣, 外衣尚未套上, 披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
他低着头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裳, 垂眸淡淡, 眉目如画,唇若朱涂。在微光下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莹润如玉,只是大片的肌肤上还留着斑斑点点的青紫痕迹,乍一看如同被人狠狠欺凌了一般,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陆明琛的目光滑落至对方青丝下半遮半掩的肩头上,那里似乎被他所偏爱,留下了格外明显的痕迹。
陆明琛闭了闭眼,头疼欲裂,即便对昨夜的事情不清楚,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哪里还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混账。他扶住额头,面色变了几变,不知是在骂昨夜的事,还是在唾弃自己的行径,亦或者两者都有。
太子长琴抬起眸,发现他已经醒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陆明琛望着他,喉头滚动一下,最终只吐出一句,“……我去叫水,你先歇着。”
他目光滑落散乱一地的衣物,眼神微变,呼吸微微滞了一滞,俊美苍白的面孔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将面上的异色压了下去,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弯腰捡起散落的衣服,陆明琛利落的穿上鞋子,整理好衣服,抓起床边的黑色外衣,往门边走去。
他的步履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看他迈过门槛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就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他面上的神色一般平静。
太子长琴看得愣了一下,到最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那夜过后,陆明琛能感觉太子长琴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然而让他具体说出是哪里变了,他却也说不清楚。
一日,陆明琛与太子长琴两人坐于湖中心的亭子对弈。
陆明琛落下一子,抬目去看太子长琴,只见他右手撑着脑袋,垂着眼眸,视线落在棋局上,左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晶莹剔透的棋子。
感受到陆明琛看了过来,太子长琴抬起眼,眼眸中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如同冰雪初融后脉脉流动的溪水,明朗而动人。
陆明琛看得不由一愣,旋即微微蹙眉,不断地推敲自己那晚究竟说了什么。
长琴……长琴!脑中忽然闪过几个字眼,紧接着是一段零碎的画面。
他不由自主抚住了额头,这个身体,是真的不能喝酒。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妻子这几日为何心情上佳了,原来自己说漏了嘴,原来是解开了心结。
“世子?”太子长琴抬眼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陆明琛回过神,目光落在棋局上,而后抬手缓缓将棋子落下,对着太子长琴笑了笑,道:“再过段时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去江南游玩如何?”正如他那晚所说,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他都只是自己妻子,家人。
太子长琴瞥了陆明琛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
卸下了所有官职,陆明琛赋闲在家,两人之间能够相处的时间便多了许多。
太子长琴身为仙人,又轮回几世,所见的,所学的,可称得上博学多才了。
陆明琛与他在一起,竟从不觉得乏味,两人偶尔于家中桃树下手谈一局,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感情升温得极快,虽不夸张明烈,却是旁人轻易可见的温情脉脉。
转眼,又是一年新春。
惊蛰初至,春暖花开。
陆明琛准备好了马车,惜别站于门口,依依不舍的父母,承诺自己每到一处必写信报平安,这才扶着太子长琴上了马车,自己则坐上驾车了位置。
“啪”一声鞭响,车轮轱辘缓缓地转动起来,很快便绝尘而去。
永安侯与陈氏两人站于门前,目送儿子和儿媳离去,神色怅然。陈氏低头,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孩子长大,翅膀硬了,就任他飞吧。”永安侯低声叹道,作为陆家家主,即便是陆明琛,也难以对他隐瞒自己的病情。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命不久矣,与其在最后的时光将他禁锢在这京城,倒不如放手海阔天空任他游,让他悠闲自在的过完这一生。
隐去眼中的泪光,永安侯与陈氏互相搀扶着,走进了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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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春分时节,天气变化多端,尤其是江南地带,通常昨日是晴空万里,今日便落起了瓢泼大雨。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汽,甚至还带着几分泥土的腥气。
大雨疯狂而下,就犹如从天垂挂而下的大网,衬得原本黑沉沉的暮色更是压抑了几分。
青石板的街道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两旁的店铺除却开门迎客的酒店外,都不曾开门,就连平日里街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也无影无踪。
干净的青石板犹如一面镜子,倒映着万家灯火。街上很安静,偶尔只有几个行人撑着油纸伞,零零落落地,小心翼翼地从青石板路上走过,生怕踩到水洼处,溅起泥点。
“娘,我想吃万和斋的杏花酥。”男童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恋恋不舍的望着已经闭门的店铺。
万和斋乃是江南知名的老字号,每年三月多,杏花正娇艳时,杏花酥香浓动人,也卖得格外好,只是今日雨大风寒,店铺便没有开门。
男童刚下了学,结果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杏花酥没有了,自然是不依不饶,扯着自家母亲的衣服,眼巴巴的望着。
母亲无奈至极,柔声劝着男童,男童却忽然闹起了脾气,撅起小嘴地嚷了一声,气呼呼地推开自己的母亲,转身往对面跑去。
长街转角处,车辚马嘶,犹如落在皮面上的鼓点,马蹄声越来越急促,一辆黑漆漆的马车从尽头疾驰而来。
男童满心愤怒地往路中央跑去,并未注意到马车向自己这边赶来,直到母亲的一声惊叫,才惊醒了他。
夜色灰沉,又兼大雨遮挡了大片视线,等到赶车的大汉注意到路中央的男童时,为时已晚。
“闪开!快闪开!”大汉惊悚万分,勒住缰绳,想让前方的马停下来。
然而大雨遮天雨大雾浓,道路湿滑,大汉原本驾得便是快车,因此即便是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也依旧无济于事。
马车已经近在咫尺,男童抬起头,神色恐惧,面色惨白。
骏马嘶鸣一声,马蹄高高扬起,就要踩下。这脚若踩实,男童必将命丧当场。
男童的母亲惊骇欲绝,惊声尖叫,往男童的方向冲了过去,然而一母一子相距有一段距离,又哪里来得及。
眼见一场血淋淋的惨案即将发生,道路两边的行人,已有人目不忍视,闭上了双眼。
但出乎他们意料,意想之中的血案并未发生。
一声悲惨的马鸣声,那匹惊马竟然双腿跪地,倒了下去,再看那马腿上,赫然插着两根筷子,深入马身,一下叫惊马失去了行动力。
这一手干净利落,行人的目光落在那个怀中抱着男童的黑衣青年,不由为他击掌叫好。
“好了,没事了,下次过路的时候要记得看车。”黑衣青年放下孩子,温声安抚道。
男童惊魂未定,只愣愣的看着他,等到母亲泪流满面的将他抱在怀中,他这才回过神,嚎啕大哭了起来。
百姓没有想到这位出征的大将军是如此的年轻,惊讶着交头接耳。
大景民风开化,相比起陆明琛记忆中的明清,对于女子的束缚并不严格,因此只要他注意,就能看见有很多的姑娘,站在酒楼又或是人群中,目光灼热的看着他这位新鲜出炉的定南将军。
“将军小心!”身后传来一声疾呼,陆明琛瞳孔一缩,浑身肌肉紧绷,侧身躲过从身后袭来的暗器。
等看清楚落在地上的暗器是什么,陆明琛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那是一个成人拳头大的木瓜,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半,露出里面晶莹透红的果实。
站在酒楼上的姑娘也没想到自己激动之下往下砸的水果竟然差点儿砸中了陆明琛,愣了愣神,见陆明琛有些尴尬的神色,脸顿时热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这位姑娘一时冲动的举动,其他的姑娘见了,也一个个效仿了起来,解下身上的荷包,绣品等随身物品,纷纷朝着陆明琛的方向砸了过去。
好在这次再也没有向陆明琛投掷木瓜这种杀伤力不小的重物了。
“陆将军真是好福气。”跟在陆明琛身边的永康安有些酸溜溜的说道,他们这些打战的人,在京城的闺阁女子看来,一向是大老粗,别说像是陆明琛这种姑娘齐齐掷物以示爱意的“盛况”了,就连找个能喜欢自己的,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等打完了蛮族,领了军功,你还怕找不到媳妇吗?”陆明琛见他憨憨的脸上,两条粗粗的眉毛纠结成一团,不禁哑然失笑。
这话说的也不错,永康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借将军吉言了。”
陆明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春寒料峭,空气中还带着几丝丝的冷意。
马声嘶鸣不断,装备着军需的车马骨碌碌的行在官道,,落下的马蹄踩在了方才姑娘们扔下来的鲜花上,激起了一片尘土,向远处行驶而去。
戈甲耀日,旌旗蔽天。
这数万大军,携带着景国百姓的期待与祝福,慢慢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三月底,大军抵达。
此时南云八城已被蛮族连攻下三城。
景国大军驻扎在山里,暂且休整几日养精蓄锐。
如果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是安城,蛮族接下来的目标。
是夜,夜深如墨。
除了值夜巡逻的士兵,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着。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中交织成一片。
营帐中,明亮的篝火熊熊燃烧着,亮如白昼。陆明琛和几位副将聚在一起,神情严肃而凝重。
军情紧急,蛮族虎视眈眈,燕城危在旦夕,士兵们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他们这些身为将
领的,却明白的很。因此在其他士兵都已经睡着的时候,他们却难以入睡。
陆明琛等人时而低头看看放在桌上的地图说上了一两句话,时而沉思不语。
几人正商量着对策,有人气喘吁吁的从帐外冲了进来。
“将军!出事了!”
见他神色慌张,陆明琛皱了皱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永康安和其他几位将领对视一眼,难不成是蛮族突袭?他们齐刷刷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凝重。
“有一列巡逻的人失踪了!”士兵喘了一口气,急忙向陆明琛汇报了事情原委。
军营重地,放置了众多粮草兵器,因此都安排了守夜的士兵,划分几个区域,几个小队,
实行轮班制,在军营周围来回巡逻。
而陆明琛面前的这个士兵则是这其中一个小队的负责人,在卯时初刻的时候正要和另一个小队的人进行交接的时候,却迟迟没有等到那一队人的到来。
“没有一个人回来?”永康安挠了挠头,“你们那队人有去看过吗?”
“那地方的雾太大了,末将一队人不敢贸然行事,所以就想着先回来,问过诸位将军后再做打算。”士兵恭敬回答道。
陆明琛点了点头,很是认同道:“不错,凡事谋定而动。”话落,他的目光落在了皱眉沉思的永康安等人的身上,“诸位怎么看?”
“……末将以为,这极有可能是蛮族搞的鬼。”赵副将忧心忡忡的说道,脸色很不好看,“末将想带一队人去一探,看究竟是不是那些蛮子搞的鬼。”
陆明琛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颔首答应了。
只是令他奇怪的是,直到帐外天色大亮,刘副将那一群人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
这下陆明琛有些坐不住了。
让人叫来之前向他报告的那个士兵,问清了地点是在距离这里仅仅只有几里远的山谷,他带上几个身手利落,武功高强的士兵,又把营帐中的事情向永康安交代后,领着一行人向着山谷的方向赶了过去。
果然如那士兵所描述的那样,这附近起了很大的雾。距离山谷中心越近,雾气就越密。
“停。”前面的雾气浓到了伸手不见十指的地步,陆明琛担心再走下去会出事,就喊了停。
“刘三,你还往前走什么!陆将军都喊停了!”后面的人见刘三脚步不停,眼见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立马出声叫住了他。
“你……你看见没有?”刘三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只手指着一步外的草丛,额头淌下了几颗冷汗。
“什么东西啊!大惊小怪的!”那人见刘三这幅样子,嘴角一撇,上前了几步。
等看清了静静躺在草丛的东西是什么,他惊得倒退了一步。
两人的异状引起了处于两人后方陆明琛的注意,迈开长腿走了几步,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陆将军……这是……这是赵副将的头颅……”陆明琛走到两人的身边,目光一扫,果然看到了赵副将的尸首。
双目圆睁,头颅的表情显得格外诧异。
他沉下脸,沿着血迹往前走了几米,发现了更多穿着景国战袍的士兵倒在地上,兵器四处散落,死状可怖。
跟在陆明琛身后的一队人也看见了这一幕,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皆是看见了对方脸上的惊恐和不安。
“将军……这难道是蛮族做的吗?!”见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落得这幅尸首不全的悲惨下场,刘三捏了捏拳头,内心恐惧之余,更多则是愤怒。
“恐怕不是。”陆明琛掀起衣袍,蹲下.身,单腿屈膝跪在一具尸体的身边,低头检查着。半晌,才缓缓站起了身,“他们身上的伤痕,是地上这些兵器造成的,而且周围并没有任何一具蛮人的尸体亦或是物品。”
赵副将的外家功夫不错,纵使是比景国人身强力壮的蛮人,以一敌二绝对是没有问题了。
陆明琛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尸体的周围他也看过,没有留下任何与外敌争斗后的痕迹,那么这些士兵尸体身上累累的伤痕,又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赵副将他们这一队人自相残杀?
陆明琛深入一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他转头瞥了一眼误认为蛮族杀了赵副将因而愤愤不平的刘三等人,心霎时沉了下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赵副将他们自相残杀?!
“将军,这雾好像变淡了。”
陆明琛看了一眼天空,太阳已经爬到了正中间,也难怪雾气开始慢慢散开。
“我……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刘三支起耳朵,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也听见了。”有人皱着眉,屏声敛气听了一会儿,然后十分肯定的说道:“我也听见了,是马蹄声!”
“不不不,不止,还有厮杀的声音!”除了陆明琛,所有人很快都慌了起来。
“是蛮族!大家快跑,他们的人马太多了!我们根本拼不过!”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一群人一下子就乱了起来,无视了陆明琛,往四面八方跑了起来。
自陆明琛受伤以来,他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太子长琴不想惊扰对方难得的好梦,轻轻拉开对方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坐起身,穿鞋下床,弯下.身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已经变成了别人的,酸疼得他只紧蹙着眉头,抿唇不语。
太子长琴虽是尽力放轻了手脚,但他混身酸软乏力,动作之间难免弄出了些声响。
陆明琛身为习武之人,又兼近几年征战在外,丝毫不敢松懈,警惕心本就是不同常人,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太子长琴正坐在床边穿着中衣,外衣尚未套上,披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
他低着头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裳,垂眸淡淡,眉目如画,唇若朱涂。在微光下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莹润如玉,只是大片的肌肤上还留着斑斑点点的青紫痕迹,乍一看如同被人狠狠欺凌了一般,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陆明琛的目光滑落至对方青丝下半遮半掩的肩头上,那里似乎被他所偏爱,留下了格外明显的痕迹。
陆明琛闭了闭眼,头疼欲裂,即便对昨夜的事情不清楚,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哪里还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混账。他扶住额头,面色变了几变,不知是在骂昨夜的事,还是在唾弃自己的行径,亦或者两者都有。
太子长琴抬起眸,发现他已经醒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陆明琛望着他,喉头滚动一下,最终只吐出一句,“……我去叫水,你先歇着。”
他目光滑落散乱一地的衣物,眼神微变,呼吸微微滞了一滞,俊美苍白的面孔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将面上的异色压了下去,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弯腰捡起散落的衣服,陆明琛利落的穿上鞋子,整理好衣服,抓起床边的黑色外衣,往门边走去。
他的步履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看他迈过门槛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就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他面上的神色一般平静。
太子长琴看得愣了一下,到最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那夜过后,陆明琛能感觉太子长琴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然而让他具体说出是哪里变了,他却也说不清楚。
一日,陆明琛与太子长琴两人坐于湖中心的亭子对弈。
陆明琛落下一子,抬目去看太子长琴,只见他右手撑着脑袋,垂着眼眸,视线落在棋局上,左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晶莹剔透的棋子。
感受到陆明琛看了过来,太子长琴抬起眼,眼眸中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如同冰雪初融后脉脉流动的溪水,明朗而动人。
陆明琛看得不由一愣,旋即微微蹙眉,不断地推敲自己那晚究竟说了什么。
长琴……长琴!脑中忽然闪过几个字眼,紧接着是一段零碎的画面。
他不由自主抚住了额头,这个身体,是真的不能喝酒。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妻子这几日为何心情上佳了,原来自己说漏了嘴,原来是解开了心结。
“世子?”太子长琴抬眼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陆明琛回过神,目光落在棋局上,而后抬手缓缓将棋子落下,对着太子长琴笑了笑,道:“再过段时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去江南游玩如何?”正如他那晚所说,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他都只是自己妻子,家人。
太子长琴瞥了陆明琛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
卸下了所有官职,陆明琛赋闲在家,两人之间能够相处的时间便多了许多。
太子长琴身为仙人,又轮回几世,所见的,所学的,可称得上博学多才了。
陆明琛与他在一起,竟从不觉得乏味,两人偶尔于家中桃树下手谈一局,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感情升温得极快,虽不夸张明烈,却是旁人轻易可见的温情脉脉。
转眼,又是一年新春。
惊蛰初至,春暖花开。
陆明琛准备好了马车,惜别站于门口,依依不舍的父母,承诺自己每到一处必写信报平安,这才扶着太子长琴上了马车,自己则坐上驾车了位置。
“啪”一声鞭响,车轮轱辘缓缓地转动起来,很快便绝尘而去。
永安侯与陈氏两人站于门前,目送儿子和儿媳离去,神色怅然。陈氏低头,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孩子长大,翅膀硬了,就任他飞吧。”永安侯低声叹道,作为陆家家主,即便是陆明琛,也难以对他隐瞒自己的病情。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命不久矣,与其在最后的时光将他禁锢在这京城,倒不如放手海阔天空任他游,让他悠闲自在的过完这一生。
隐去眼中的泪光,永安侯与陈氏互相搀扶着,走进了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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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春分时节,天气变化多端,尤其是江南地带,通常昨日是晴空万里,今日便落起了瓢泼大雨。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汽,甚至还带着几分泥土的腥气。
大雨疯狂而下,就犹如从天垂挂而下的大网,衬得原本黑沉沉的暮色更是压抑了几分。
青石板的街道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两旁的店铺除却开门迎客的酒店外,都不曾开门,就连平日里街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也无影无踪。
干净的青石板犹如一面镜子,倒映着万家灯火。街上很安静,偶尔只有几个行人撑着油纸伞,零零落落地,小心翼翼地从青石板路上走过,生怕踩到水洼处,溅起泥点。
“娘,我想吃万和斋的杏花酥。”男童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恋恋不舍的望着已经闭门的店铺。
万和斋乃是江南知名的老字号,每年三月多,杏花正娇艳时,杏花酥香浓动人,也卖得格外好,只是今日雨大风寒,店铺便没有开门。
男童刚下了学,结果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杏花酥没有了,自然是不依不饶,扯着自家母亲的衣服,眼巴巴的望着。
母亲无奈至极,柔声劝着男童,男童却忽然闹起了脾气,撅起小嘴地嚷了一声,气呼呼地推开自己的母亲,转身往对面跑去。
长街转角处,车辚马嘶,犹如落在皮面上的鼓点,马蹄声越来越急促,一辆黑漆漆的马车从尽头疾驰而来。
男童满心愤怒地往路中央跑去,并未注意到马车向自己这边赶来,直到母亲的一声惊叫,才惊醒了他。
夜色灰沉,又兼大雨遮挡了大片视线,等到赶车的大汉注意到路中央的男童时,为时已晚。
“闪开!快闪开!”大汉惊悚万分,勒住缰绳,想让前方的马停下来。
然而大雨遮天雨大雾浓,道路湿滑,大汉原本驾得便是快车,因此即便是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也依旧无济于事。
马车已经近在咫尺,男童抬起头,神色恐惧,面色惨白。
骏马嘶鸣一声,马蹄高高扬起,就要踩下。这脚若踩实,男童必将命丧当场。
男童的母亲惊骇欲绝,惊声尖叫,往男童的方向冲了过去,然而一母一子相距有一段距离,又哪里来得及。
眼见一场血淋淋的惨案即将发生,道路两边的行人,已有人目不忍视,闭上了双眼。
但出乎他们意料,意想之中的血案并未发生。
一声悲惨的马鸣声,那匹惊马竟然双腿跪地,倒了下去,再看那马腿上,赫然插着两根筷子,深入马身,一下叫惊马失去了行动力。
这一手干净利落,行人的目光落在那个怀中抱着男童的黑衣青年,不由为他击掌叫好。
“好了,没事了,下次过路的时候要记得看车。”黑衣青年放下孩子,温声安抚道。
男童惊魂未定,只愣愣的看着他,等到母亲泪流满面的将他抱在怀中,他这才回过神,嚎啕大哭了起来。
陆明琛做了一个复杂的梦。
梦里的场景先是战场,他跟着千军万马和敌人厮杀,情况胶着。等他正要将自己手中的剑捅进对方的身体时,画面忽然一换,又变成了永安侯府的后院,他带着姜清婉一起烤肉,好不容易等到肉熟了,他要下嘴的时候又重新回到了战场,而战场上的敌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变成了一只只烤鸡,拿着武器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不得了,烤鸡成精了!陆明琛顿时就醒了。
他怔怔的盯着床顶,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等回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自己都觉得好笑。
什么鬼梦境,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正坐着,陆明琛就听见了断断续续响起的呻.吟声。
夜深了,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陆明琛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来不及点灯,他伸出手,探了探身边人的额头,结果却摸到了一手的汗。他皱起眉头,立即下了床,点上了蜡烛。
陆明琛走进一看,才发现对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头发濡湿的好像刚洗过一样。
“清婉,清婉。”陆明琛喊了两声,就见对方缓缓睁开了眼睛。
人还清醒,他稍稍安下了心,问道:“清婉,你哪里不舒服?”
豆大的汗珠顺着滑了下来,太子长琴下意识的捂着腹部,有些虚弱的回答他,“肚子疼。”
陆明琛看他疼都缩成了一个团,汗水又不停的流,眉头就皱得老紧。
“我去叫大夫。”他替他擦了擦汗后,站起了身。
太子长琴终于明白了刚才睡前的坠痛感是种预告了,他苦笑了一下,见陆明琛正担忧望着自己,低声道:“我这是……来了月事,没有大事,不用请什么大夫。”
陆明琛愣了一下,月事?他想了想,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脸色仍旧还是很不好看。
“不行,你疼的太厉害了。”陆明琛在现代照顾过痛经很严重的前女友,深知这种痛苦不好忍。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太子长琴拉住他的衣摆,摇头道:“你去叫我的丫鬟来就行了,她们那里有药,别叫大夫。”
陆明琛见他坚持,又听说丫鬟哪里准备了药,也不急着叫大夫,先出门把人叫了过来。
明玉匆匆敢了过来,坐到了床边,替太子长琴揉起了腹部,身后跟着端着一碗药的明心。
也不知是明玉用得是什么手法,太子长琴顿时感觉腹部的疼痛好转了许多。
“给我吧。”陆明琛上前接过明心手中的药,一勺一勺喂给了太子长琴,看他舒展了眉头,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一颗心终于落地。
“备水,伺候夫人洗漱。”知道对方出了浑身汗难受,陆明琛吩咐了一句,自己起身去了外间。
等到一切都折腾完,已经快天亮了。
躺在床上,看着陆明琛有些疲倦的脸,太子长琴心里难得有些愧疚。正要说话,就听见对方特意放轻了的声音。
“你继续睡,明早我让人和母亲说一声,不必去请安了。”
看着对方俊秀逼人的侧脸,太子长琴不由出了神,这大概就是大部分女子所求的良人吧,只可惜他不是真正的姜清婉。
这么想着,太子长琴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女子身体偏寒,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手脚更是冰凉。
太子长琴睡着睡着,只觉得越来越冷,不禁在被窝里蜷缩起了身体。
陆明琛不放心身边的人,其实一直都没睡。
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缩成了一团,他有些担心的伸出手摸了摸太子长琴的额头,对方并没有流汗。
等触碰到对方手脚的时候,才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叹了一口气,侧着身将对方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部。
睡梦之中的太子长琴感觉到暖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太子长琴用手挡住透过窗户落在脸上的阳光,眯着眼睛,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半睡半醒之间,还记得自己被陆明琛搂进了怀里才睡得安稳……
明玉正端着盘子从外间走了进来,看见太子长琴醒了,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夫人醒了正好,起来用饭吧。”
太子长琴下意识的问道:“世子去哪里了?”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心想习惯这种东西真是可怕,不知不觉间他都习惯了早起就能见到了陆明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