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再遇冬兵（一）
泠仪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释放言灵的时候。
那是在她的入学辅导上，当她从古德里安教授口中第一次听到龙文时，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脑海，那诡异古老的语言忽然之间带给她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如同洪水般将她淹没。
然后办公室的空间忽然扭曲起来，以她为圆心直径5米的领域内，所摆放的文物古董器物在顷刻间被扭曲的空间搅的粉碎。
那是她第一次无意识的释放言灵，因为领悟的不完整性，她只能做到让时间的流动影响物质空间的扭曲。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在校园内发动言灵，在那之后她被校长要求每个星期进行洗血。因为她的血统过高，守夜人的言灵·戒律无法压制她的言灵。
即使是出任务时，她也是利用微型操控，将言灵的效果控制在加速自己的速度上。
所以算起来，这才是她第一次完整的释放言灵。
顷刻之间，言灵·时间领域内的一切被成摧枯拉朽之势销毁。无声的死亡降临在这片坐地面积宽广的基地上，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收割战，如死神手中的死亡镰刀挥过。
时间不过0.01秒。
然后泠仪中断了言灵，缓缓倒了下去。
在按元素周期表序号排列的言灵中，序列号越高的言灵越不稳定，越危险，使用时对于释放者的反噬也越重。
她急于为自己争取时间取得七宗罪返回纽约，但她实在是没想到反噬会来得如此的快和严重。
泠仪觉得自己像是被投入一个巨大的炼钢炉中，炙热的血液在她体内流淌，全身骨骼挣扎着在“咯咯”的收缩，巨大的疼痛遍布她全身的脉络和骨髓。原本白皙透明的肌肤此时如同干旱的河床干枯开裂，黏稠的黑红色的血液从她干裂的皮肤上渗出，滴在地面上留下一片烧焦似的黑色印记。
她浑身的肌肉在无法克制的剧烈颤抖，青筋暴起，全身蒸腾起因高温而形成的白色雾气。
“小姐？”无线耳机还连接着电话的另一端，男人的声音少有的听到些焦急。
“......没事。”泠仪试图控制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停止战栗，缓缓从地上爬起。声音平淡的仿佛她只是不小心在基地摔了一跤。
“基地的屏蔽设备被我清除了，你可以进行扫描，然后把基地的内部分布图传过来。”
“......是。”男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却最终服从了她的命令。
助理先生的能耐说实话泠仪不是很清楚，在她眼里助理先生就像是迷一样，渗透，探查，暗杀，财力，资源等等......，他精通各个领域，掌握最新动向，除了没有超能力外，简直是无所不能。就像诺玛。
但她从没有刨根问底探清底细的想法，她坚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她清楚不被人信任，被无时无刻防备利用的心理，所以她尊重他。
短短几秒后，一个虚拟的立体空间影像从耳机上的微型投影机中投射在泠仪面前。泠仪看着标注着几个点的密闭空间，估算着沿路可能接触到的敌人，想着接下来的可行的行动计划。
她的反噬太强烈了，言灵的一部分威力反作用给了她自身，在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有办法再发动那样强大的言灵。
或者在一段时间都没法以正常的外貌示人了......
扫视了眼自己现在的状态，泠仪心理有些为难的想着。
她好不容易将现在的局势达到平衡，如果这个时候在家族和神盾局面前露出马脚......
那画面一定很nice......
“小姐，纽约传来消息，他们已经追着脚帮赶往了投毒大厦的地点。您还有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撤离。”耳机中再度传来男人的声音：“我可以现在进行善后工作，您需不需要......”
“不需要。”没等说完，泠仪打断了他的话。
她知道男人的意思，他可以帮她解决关在下面的死侍，让她先离开。
但她此行目的死侍只是其中之一，她执意要亲自来，不惜冒着在神盾局面前暴露的风险的原因是七宗罪。虽然她不知道这套炼金术顶级的武器为何出现在这里。但这是龙族的东西，她必须亲自回收以保它不落入他人之手。
“我知道你担心我。”泠仪想了想低声说道：“但有些事我还不能让你做。”
电话那边有一瞬间短暂的停顿。
“我明白，小姐。”男人声音平稳：“无论发生什么，我会无条件服从您的命令。”
“兹......”
话音落后，耳机中的声音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电流声，通讯被中断了。
远在中国北京某处办公室内的助理先生在确认对方单方向掐断了语音连接后，垂下头，拿下了耳麦。
空气中，久久的回荡着他低不可闻的叹息声。
而此时的泠仪站在一间密室的入口，神情萧肃。
然后她深呼一口气，腿部肌肉发力，青筋再度暴起。抬脚狠狠的踹向了大门。
“咣当。”一声巨响。门在她如钢铁般坚硬的身躯下轰然倒塌。
这件密室的内部摆放着许多架子，架子上存放着九头蛇各式各样的秘密武器和绝密档案。泠仪从这些标注了标签的架子边走过，没有上前去翻看。
她顺着某种直觉性的第六感向前走，穿过了一排排高耸的架子，最后来到了房间的末端，一抬眼就看到了摆放在最上层的铝合金箱子。
即便隔着一层箱子，她仿佛也能感觉到那东西漫长而深远的呼吸。
停顿了一下，她最终走上前，将箱子拽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它。”就当她要打开箱子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泠仪挑了挑眉。
“你跟了我大半段路程，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她回头瞥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穿着白大褂的白发老人，淡淡说道：“博士，看来上次一别并没给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泠仪毫不留情的嘲讽他，但博士却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我对那次的事情非常着迷。事实上从超级英雄的事迹开始在群众中传开后我就开始着手研究这些所谓的超能力了。你想象不到我对它是多麽的痴迷。从钢铁侠，到浩克，甚至雷神，我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观察他们，分析他们。我知晓他们的能力，身体状况，甚至是弱点......但是你不同。”
博士压低声音，眼镜后狂热的目光就像毒蛇一样阴冷。
“你是异端......”
“你身体里的一部分基因，我一直在分析它们。那个构成不存在人类身上，也不存在已知的外星物种。它的源头至少是来自上千年以前，甚至更久远......远在人类出现以前。它不会和人类的基因相容，却唯独会和你体内人的基因融合。我想尽了办法都没能破译它，它就像有自己的生命和意识，完全无视了任何的科学界限......”
他开始无法克制的兴奋起来，嘴里说着的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或许对于这些搞科研的人才来说都是这样，一旦他们发现了某种自己无法解释的东西就难以克制的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泠仪看着有些进入癫疯的博士，不明觉厉......
“作为一个人类，这么执着于追寻异端，并分析出它的本源出自远古，确实是难得。”她垂下头，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箱子的边角。
“那你，要不要亲眼见识一下异端的力量？”
博士的呼吸一滞。
下一秒，泠仪毫不犹豫的扳动外匣端口处隐藏的暗扣。
带着清越的鸣声，内部的机件滑出，带出七柄形制完全不同的刀剑，乌金色的刃口在灯光下显露出仿佛冰纹、松针、流云、火焰的各种纹路。这套用来审判七位初代龙王的七把炼金刀，以七大原罪命名。它外壁写着古老的话，用古希伯来文翻译过来就是，‘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但这并不是它们原本的状态。
泠仪从自己身上抹了一把血，而后把它缓缓地涂抹在刀匣上。她画了一个难理解的花纹，像是龙文或者一片树叶。
七宗罪发生了变化。
它活过来了，像是有心脏在刀匣中跳动，不止一颗，而是七颗，七柄刀剑同时苏醒，七种不同的心跳声混合起来，有的如洪钟，有的如急鼓，凌乱混杂的交织在一起，却蕴含着那样的杀气和狂躁。
“……哇……”
旁观了这一切的博士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赞叹这套刀具了。他的眼睛已经完完全全被这神奇的力量所吸引，甚至都忽视那那来源于刀匣内危险品的威压。就如同偷食禁果的亚当，贪恋着那耿古不变的神的权辉。
刀匣表面显露出暗红色的藤蛮状花纹，就像是它的血脉，震动的心脏正把狂躁的血送到它的全身。
泠仪握住最小的那柄形如日本肋差的流淌着暗金色流光的短刀——“色|欲”，感觉就像握着一条龙的龙身。
然后她微微用力，从刀匣中抽出了那把短刀。
“嚓”
下一秒，“色|欲”带着锐不可当的杀气，笔直的射入了博士的颈部大动脉。从他的脖子上穿透，颈后露出尖锐的刀刃。
“！”
泠仪缓慢走到他身边，俯瞰博士眼中的震惊以及未褪去的癫狂，声音淡漠：“区区人类，也妄图窥探神的奥秘。”
“你们连混血种的高度都达不到，又如何指染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龙王呢......”
博士瞬间瞪大了眼睛。
然后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泠仪抽出了刀子。喷涌而出的血液瞬间带走了他的声音和活力。
他死去了。
没有施舍一个眼神，她退后几步避免喷涌的血液溅到她身上，然后擦了擦刀身，拎起箱子走了出去。
关押死侍的实验室在地下最底层，由纳米材料建成的四面墙壁牢牢封锁，密不透风。这样的囚笼一共有四个，每个都有着最先进的电子开关系统，泠仪不是技术人员，而且她切断了和助理先生的联系，破译是不大可能的了。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暴力开门。
好在她拿着七宗罪，在这套顶级炼金术打造的刀具面前，任何金属，弹药等坚硬物质都无法阻挡它的前进。
她从容的挥刀，破门而入，收割着向她铺面而来的死侍。巨大的嗡鸣声在刀身上回响，如同脱缰的野马，所到之处一击必杀。
然后她劈开了最后一道门。
闪着残影的人和刀掠向试验台的方向，“色|欲“的杀气显现，刀刃的尖端指向那人的眉心。
紧蹙的眉心下，男人灰棕色的眼眸隐隐闪现出淡金色的碎光。他额头布满冷汗，身体蜷曲，口中被塞了个钢铁制的护齿套，被绑在试验台上。
被注射了含有龙血的血清后，血液在他体内翻滚灼烧着他的皮肤，使他的全身变得血肉模糊。但在这般剧痛下他神情依旧冰冷沉寂，却又和上次相见时少了几分空洞茫然。
“冬兵？”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