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路鸣泽
纽约公关后，母亲走时曾留给她一封信。
信上提及她的父亲，说他的死并不是一次意外，家族所给出的失控自杀只是为了蒙蔽当时年幼的她一个假象。事实上并没有人知道泠仪的父亲为何而死，当家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钉死在棺材里。
信上说，父亲的死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梦魇，也是整个家族的梦魇。
因为这意味着一直有人躲在他们的暗处。
然而那时她几乎与泠家决裂，有关泠家送来的情报她并不信任。信上所提及的内容也只是粗略扫了一眼。虽然在心里暗暗埋下一个疑问，但是并没有太当真。
现在看来，是她太大意了。
她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她的母亲是一个人类，父亲是混血种，无论父亲的血统多么纯正，都不会生出一个超s级的混血种。
而一个混血种，更不可能造出另一个混血种。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自己的血统档案。或者说，事实上，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只是根据校董会的反应，下意识的将自己归类为超s级的危险血统。
从一开始她就没能看清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泠仪揉了揉太阳穴：“巴基，我想我们需要尽快见一面。”
“现在？”电话那边，巴基微微一愣。
“恩，我和托尼很快就会到迈阿密，还记得之前母亲给我的那封信吗？找到它，然后带过来。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当面商量。”
巴基想问她很急吗，但是从电话里的声音听，他觉得泠仪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声答应：“好，等我。”
挂断电话，泠仪站在雪地里，靠着冰冷的墙面，深深叹了口气。
泠家，或许比她想象的水要深的多。
调息着呼吸，泠仪拍了拍自己的脸，心底里告诉自己不急。
但是再一想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还在忙着跟超级英雄们走剧情，就又有点暴躁。
只要一想到两个混血种在超级英雄几乎遍地都是的世界里游走，她就有种带着自己在异次元得到的混血宝宝打副本的感觉。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打穿副本，或许得等到她什么时候集齐无限宝石拯救地球？或者是毁灭超级英雄建立新的秩序？
不过无论是哪种，她都不大愿意去做。
她知道会有很多人谈到归属感的问题。
会有人说，这里的人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也会有人说，你难道在这里过得不好吗？
然而对她而言，她把她的一生已经奉献给了卡塞尔学院，奉献给了昂热。从她踏入校园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心中暗暗发誓。
她为屠龙而重生，也要为它而死。
这个次元的好坏，善恶，其实与她无关。
“啧啧啧，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啊。”身边忽然传来孩子般清幽幽的声音。
“！”
泠仪一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人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身体却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迅速后跳远离那个位置，然后躬身下曲单手撑地，另一手背过身后，反手握住“饕餮”。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那个忽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少年。
熟悉的黑色笔挺的燕尾礼服，脚上踩着一双擦得明亮的小黑皮鞋，扎着得体的领带，一头漆黑柔顺的头发，灼眼的黄金瞳孔微微弯起，笑得有些可爱，又有些诡异。
“是你？”泠仪记得他，这是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男孩。在她饱受梦魇煎熬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
这句话她始终记忆犹新。
“哎呀呀，原来小姐姐你还记得我啊。”少年似乎因为这句话很开心，笑容瞬间布满脸上，就连泠仪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喜悦。
但她仍没有放松警惕：“你是谁？”
这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在她毫无察觉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面前。
少年扬起的唇角缓缓放了下来。
泠仪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他的哪根神经，只是觉得一股威压忽然无形无声的向她压了过来，让她瞬间难以呼吸动弹不得，她震惊的瞪大眼睛，膝盖下意识的弯了一下，仿佛自己顷刻之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她从没感受过这样的威压，比学院里封藏着的东西更可怖的威压。仿佛她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个王！
初代种的龙王！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错乱了，她好像置身在另一个空间。身边街道的样貌和颜色在褪去，就像上千年上万年剥落的土墙，顷刻间支离破碎，风化在一片茫茫的虚无中。
大地变成华丽的大理石，天空变成绘有创世纪的色彩斑斓的穹顶，墙面在空间中扭曲变形，化为一个个高大耸立的石柱，上面刻着精美的雕花异兽。
耳边忽隐忽现传来交响乐悠扬的旋律，灯光开始在她的头顶旋转，白晃晃的，有些灼眼。泠仪下意识用手挡眼，在刺眼的光线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银色的舞裙飞扬起来，折射光影缭乱。众目睽睽之下女孩纤细的身影旋转，播散开的裙摆如同孔雀的尾羽。
然后在即将远离男孩双臂所能伸展的位置时，被一双白净的手狠狠握住。
泠仪看到了那个男孩一双仿佛穿透冰川死海，万丈深渊的眼。
“路明非？”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失去了记忆。原来你只是想起了哥哥，唯独忘了我。”少年顺着她视线停落的方向看去，在她身后轻轻叹息。
“小姐姐，你为什么不记得我呢？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什么意思？”泠仪一愣。
少年扬起白净的脸蛋，表情认真：“你不觉得这里的世界比你以前的要好吗？”
这话的信息含量似乎有些大。
“是你把我送过来的？”泠仪却是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对呀，如果没有外在的助力，我现在的力量是做不到的。为了把你送过来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呀。”少年埋怨的看着她。
“我给你的生活不好吗？你在这里受人爱戴，还有保护你的同伴，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你为什么还想要回去？”
泠仪气的都要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想要我留在这里？”
“因为我想让你活着。”
“……”
泠仪视线落向仿佛隔着一层纱的卡塞尔学院。
路明非那一舞已经跳完，窜进人群中一溜烟的不见了。学生会主席正端着酒杯走上二楼的高台，看样子是想发表什么讲话。
至于楚子航。
她视线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游走，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独自一个人闭目养神的楚子航。
还是身边围绕着一群少女粉丝们，远远的看过去，像一个戒除色欲的入定僧人。
她禁不住笑了一下，视线没有舍得转动，对着身后的少年说道：“我会死在这里，是吗？”
“是。”少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这样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呢，预见了我的死亡。你是什么人？”
不知何时，那股可怕的威压已经不在了，泠仪向少年走去，站在他面前：“你是那个要杀我的人吗？”
少年黄金瞳孔一瞬间仿佛要淬出火焰来。
即使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泠仪仍旧注视着他，“把我送走，是因为你不一定要我死，只是希望不要我挡你的路？”
“你不明白什么叫斩草除根的道理吗……”
“不是这样的！”少年突然打断她的话。
他细细小小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奶音，安安静静的低头站在那里，不知怎么的，又忽然从那个释放可怕威压的恶魔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委屈的孩子。
“小姐姐，你不能回去，因为你一定会后悔......”
“你，路明非，还有我……我们三个……”
————
托尼忙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是把该修的装备和改造的武器弄好了。从堆满设备的桌子上抬起头，他抻了个懒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泠仪，我们可以走了！”
没有人回答他。
“泠仪？”
还是没人。
“这姑娘跑哪去了？”他嘟囔着，对这个很没有集体意识的少女感到极为不满。
“该不会是被人拐走了吧......”
尽管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托尼还是带上刚刚自制的枪出去找人，他将整个小屋外加院子仔仔细细翻了个遍，最后终于在附近的一个街道边看到了泠仪。
“嘿，girl，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他走上前，拍了拍泠仪的肩膀。
背对着他的泠仪转过身，眼角微微泛红。
托尼被吓了一下：“你......你怎么了？被谁欺负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被你！”泠仪翻了个白眼，狠狠道：“我讨厌超级英雄。”
“what？”
泠仪不理他，自己往回走。
“等等，等等，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怎么你了？”
“诶，你回来！”
两人你追我赶的离开了，而在两人身后，远远被甩开的墙边，少年安静的站着，目送他们远去。
他开口说着话，虽然早已远的见不到人影，但是声音依旧如风一般被送入泠仪的耳朵。
“小姐姐，我叫路鸣泽。”
“知道了。”泠仪回答，这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头都没有回一下。
“知道？知道什么？”托尼还在后面追问。“excuse me，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