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徘徊
其实因为之前多年的求助, 沈牧早就拥有刘巍一切联系方式。
他前两天还看到这位警官发了在楼下遛狗的朋友圈照片, 未想到竟是因为失去工作的原因,没有因此受到更严重的处分, 大概已经是夏实开恩了。
公安局盯着也好,还是其他人怀疑也罢, 总该过去看看的。
某天趁刘巍的老婆孩子都出门时,沈牧拎了些水果和补品拜访,进屋便欲言又止地投去询问的眼神。
“你这是怎么了?”刘巍笑:“我无职一身轻,挺好的。”
沈牧默默地坐在沙发上,轻声说:“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真的,早知道就不让秦深的妈妈认识你了……”
刘巍淡笑:“我却是从第一天接到许伽子的电话, 就晓得结果好不了,那个女人太聪明, 而且比我们心狠。”
沈牧眼神很沉重地望着他:“那你也是从第一天就知道会搭进条人命去吗?”
刘巍反问:“你呢?”
“当初案情刚刚有转机的时候……许伽子在电话里告诉我, 只要我牺牲点身体上的伤痛, 假装是林家恼羞成怒, 就能引来警察的注意, 秦深的案子肯定会重新开始调查的。”沈牧露出回忆的神色:“我当然觉得无所谓、甚至感激涕零……没想到事出时我弟弟在我身边, 瞬间就让事态扩大了……原本想着只要能调查完秦深的冤屈,我和许伽子认罪也没关系,是我俩想要欺骗警方……可是……”
他难得如此吞吞吐吐, 说了一半就疲惫地捂住脸。
“你没想到许伽子为自己身上不存污点, 竟然会搞得死无对证吗?”刘巍反问。
沈牧沉默, 他不敢跟秦深承认事实并不是胆怯,而是因为所谓自杀事件牵扯到许伽子的人格,很容易就把秦深拖入烦恼之中。
刘巍点起支烟来:“听说张宏达死掉那晚,我一宿没睡,一直在扪心自问到底有没有想过许伽子会这样,是不是我和你都太可恶案子有进展了,而故意掉忽视她的恶意?”
“那时我是真的只考虑秦深了。”沈牧道:“事后想想张宏达不过就是个想要为女儿赚钱的父亲……我最厌恶我自己的,是即便结果如此,竟然都不想去后悔……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好人,现在……”
“我是警察,错误是我犯的,和你没有关系,你充其量是抱着苦肉计的心态欺瞒了警方,他的死让你也很困扰吧?”刘巍苦笑:“现在我被革职,你也出狱,就让过去翻篇,夏队长没办法做什么的,更何况他焦头烂额的案子很多。”
“那你以后怎么办呢?如果不嫌弃的话……”沈牧想帮他安排好生活。
“跟我表弟去做生意,实话实说,这些年干警察,我家人也都在刀刃上走,是该还给他们安定的生活了。”刘巍努力咧嘴笑出来。
沈牧知道这位警察并不是真正的开心,但自己也无法改变什么,或许每个成年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肮脏谎言,即便是为了秦深,沈牧也决计不可能去跟夏实坦诚前因后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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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旅行回来工作,最不高兴的就是秦夜舟,这当然是私仇作祟,已经发展到了但凡看到彼此就心理不痛快的地步,特别是某日许伽子忽然收购了某位董事的股票,更令秦夜舟浮想联翩,回到办公室开始敲打着电脑眉头紧锁。
袁瑞尽职尽责地端着食物进门:“老板,怎么忽然取消饭局了,身体不舒服吗?”
秦夜舟眼皮都不抬:“没胃口,别打扰我。”
袁瑞瞧瞧他:“你这一年生气都没别的理由,不觉得自己活得太……狭隘了吗?”
“我狭隘?我只是佩服许伽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秦夜舟没好气:“她老公刚死多久,又勾搭上老唐。”
“老唐是谁,这话从何说起?”袁瑞不明白。
“唐德啊,他俩要没关系,唐德干吗把股票让给她?”秦夜舟显然是真的烦恼:“真是想不到,堂堂秦氏集团,最后被个狗屁不通的女人掌权了。”
袁瑞微微愣了会儿,才放下饭盒苦笑:“这都是捕风捉影的事,老板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何必把失落感寄托于谣言呢?”
秦夜舟本来就心情不好,听到这些话,立刻将恼火的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合上笔记本道:“你现在嘲讽起我来倒是有一套,怎么,就看那对母子那么顺眼?”
没想到袁瑞直接回答:“我是看老板不太顺眼了,实话告诉我吧,秦深在西藏被人打,是不是你派去的混混?”
秦夜舟不说话,皱眉望向自己本该衷心耿耿的助理。
“你到底只是想打他撒气,还是想要他的命?”袁瑞又问。
秦夜舟眉头始终没有解开:“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很像警察?”
“质问几句难道不应该吗?难道你对悲剧围观的还不够害怕!看林家支离破碎还不够爽吗?为了仇恨,为了欲望,把那么多人的人生毁掉,这些东西躲还来不及,为什么老板非紧赶着往上扑?!”袁瑞脸上的笑支离破碎:“你知道吗,以前我没钱读大学的时候被你资助,心里面充满感激,生怕叫你觉得失望,毕业后做你的助理,跟着你东奔西跑,学到了太多太多,特别佩服你、欣赏你,但这一切从秦深出狱以后就变了,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嫉妒他,就因为他是秦晋的儿子吗?!”
秦夜舟终于也绷不住:“难道不是吗?否则他何德何能?”
袁瑞愣愣地看着老板,声音低了太多:“所以你之前跟我讲的,不管出身如何,只要自己够努力就会被人尊敬,这不过是好听的谎话对吧,在你心里我就是个穷人,是工具,理解不了你那高大上的痛苦?”
秦夜舟平日里对他颐指气使,享受惯了袁瑞的伺候,忽然被这般质疑,实在很难接受,不由呵止道:“够了!”
“的确是够了,我知道就是你雇人去西藏的,虽然不会跟警察说,但是我不干了。”袁瑞的脸色渐渐黯淡:“我要辞职回老家休息,再见。”
他说完便咬了下嘴唇,扭头离开。
原本秦夜舟还在满心琢磨该如何该如何对付许伽子,冷不丁被这么一闹,根本没反应过来,仍旧坐在那望着被禁闭的门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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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坐过太多年牢的关系,秦深始终觉得和这个社会有隔阂,不怎么喜欢独自在外休闲晃荡,沈牧曾经是他的指望,现在又成了他的依靠。
从公司回家后,秦深兴致勃勃地带回了同事送的投影仪,在卧室鼓捣过好半天,最后跟沈牧邀功说:“效果不错吧,我们可以躺在床上看电影了。”
“恩。”沈牧正在旁边整理去听音乐会的西服,全都挂好后才抬头笑:“你有时候真像小孩,什么新鲜东西都喜欢。”
“哼,还不是怕你在家无聊?”秦深靠在枕头上说:“等婚礼完就去做手术吧,然后趁势在欧洲休息段时间,省得那些阴魂不散的人总以伤害我们为乐趣。”
沈牧坐到他旁边:“你也该低调些,听齐磊说你总是故意找秦夜舟的毛病,他那人看起来就自尊心脆弱,怎么承受的了?不来揍你才怪。”
“知道了。”秦深忽然直起身子:“说起来你弟这两天干吗呢,也没见他跟齐磊混在一起,难道俩人闹掰了?”
“不知道,再说人家感情的事,你八卦什么?”沈牧瞥他。
“我这不是自己得到幸福了,就想让大家都幸福吗?”秦深扑倒他笑:“来,亲一个!”
沈牧安静地回视,仿佛总要通过对他的凝望,来坚定那些言不由衷的选择。
正在这时,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陈胜。”沈牧伸手接起:“怎么了,不好好看店,别又叫我喝酒,戒了。”
“沈哥,是你弟弟喝醉啦!”陈胜着急:“本来叫他吃小龙虾的,结果这孩子喝了两罐啤酒就趴桌上嚎啕大哭起来,谁也劝不住。”
“为什么哭?”沈牧赶快推开秦深:“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