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十一、离别
一路沉默。
车子在世美家楼下停住，她抿抿唇，干巴巴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苏易正没说话，现在的情况太诡异了，她一秒也不想多呆，伸手握住车门把手。
“姐姐……”胳膊突然被攥住，她侧头，少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那份真切不像作假。
世美在心底叹息，让她接受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吗？别开玩笑了，他还只是孩子。她迟疑着伸出手，拍了拍他蓬软的头发，道：“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不要早恋，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委婉说辞。
这样的拒绝还是第一次听到，苏易正自嘲地笑笑，五指终于一点一点松开。
得了自由，世美打开门下车，隔着玻璃向苏易正挥挥手。
怎么办呢？被拒绝不是没想过，但姐姐好像下定决心了呢。
苏易正回以惯常微笑，挫败感潮水一般袭来，他闭上眼睛，低声吩咐司机开车。
世美姐姐，他真的很喜欢，放手还是不放手，他需要好好想想。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世美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苦恼地揉揉脸颊。
怎么会这样呢？这几天工作上和感情上的问题都快把她折磨疯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多出个少年来，还嫌不够乱么？现在回想起来，少年的暧昧言行似乎早就有迹可寻，都怪她太大意了。
得，又是一桩麻烦事。世美恢恢地转身，正要进门，忽然有人从墙角转过来，伴着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她侧头看去，却不期然被定在原地。
他眉目间沉静如霜雪，只微微一抬眸，世美的心就乱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她的吗……乱纷纷的问题涌入脑海，她怔怔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合适。
或许，什么都不问比较容易。
她敛下眉眼，加快步伐，擦肩而过的瞬间，温凉的手指攥住了她的手腕。
无意中撞见她从别人的车上下来，即便对方只是个少年，也许是弟弟，也许是朋友，他仍然的胸口一窒。
自我挣扎了那么久，他忽然不想再等了，就今晚，问清楚了也好。
“为什么？”他的声音冷冷淡淡，听起来却异样隐忍：“为什么躲我？”
他甚至没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因为根本不用问，他可以肯定她也喜欢他。
世美倔强地偏头不看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强自镇定地道：“不为什么。”
这也算是答案么？他每天因为她食不知味寝不安稳，最后就换来这四个字！都敏俊心头没来由地窜上来一股怒火，两道好看的眉头拧紧，伸手扳过她的脸颊：“不为什么？那你怎么不敢看我？我真不明白，你究竟在躲什么！”
他的责问那么理所当然，世美蓦然委屈起来，难道这些日子她就好过吗？她的目光迎上他的，冷声道：“我现在看你了，又能怎么样？都敏俊，你到底想怎样？”
都敏俊简直要被她逼疯了，再也没有了人前的温文尔雅，怒道：“我想怎样？我也想知道我大半夜的不在家好好睡觉，跑来这里是想怎样！那你告诉我，你刘世美，喜不喜欢我？”
他终于问出口了，折磨了他良久的问题，现在，就等她一句话。
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迎着他浓黑的眸子，世美语塞了，肚子里有千言万语，但她不敢说出口，明知一旦吐露半分便是覆水难收。
面对他，面对一份早知结局的感情，她终究还是退缩了。
都敏俊定定看着她：“喜欢还是不喜欢，有这么难么？”
“我……对不起……”她努力将盈眶的泪意逼回去，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如果结局早已注定不能走到最后，何必还要将两个人绑在一起，不如放开，成全你也成全我自己。
都敏俊眼中的热度逐渐褪尽，手指慢慢张开，良久，才声音嘶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世美心里尖锐地疼，无声地点点头，她只怕一开口，哽咽声就会泄露了所有情绪。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一切的喜欢难过痛苦挣扎都是他一个人的事，原来她，不曾把他放在心上。
他的心，忽然就空了。
他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爱情也并不如书中描写那般美好，除了甜蜜，还有悲伤。
求而不予，爱而不得，无论是外星人还是人类，无论是活的多长多久，都是一样的蚀骨之痛。
既然求不得，也罢。
都敏俊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挺直背脊，一步一步离开。
即使是此刻，他的步伐依旧从容，几百年刻在骨子里的优雅有度不减分毫。
这样的男子，倘若当真做了决定，恐怕绝对不肯回头，就像他当初爱上一样义无反顾。
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眼里。
世美眨眨眼睛，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她抬起手去擦，泪水反而越流越多。
她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肩膀耸动，却倔强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好痛，痛得几欲窒息。
都敏俊，都敏俊，都敏俊……
这世间最绝望的事，莫过明知永远不属于你的东西，却产生了据为己有的念头。
痛吧，痛过就好了。
狠狠哭了一场后，她抬手将泪水都抹去，整理好凌乱的长发与沾满泪痕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嘴角扯出一抹小小的弧度。
她还是刘世美，那个人人瞩目的大明星刘世美。
确认一切都恢复到最完美的状态，她拿出手机拨通小j的号码，嘟嘟两声后就被接起：“喂，世美，怎么了？”
世美深深吸口气，平静地道：“那个中国之行的通告，我接了，帮我订明天最早飞上海的机票。”
她要躲远一点，再远一点，最好远到她就算后悔了，也无法回头去找他的地方。
回到家里，她把要应季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折好，同洗漱用具和出国证件全部放进箱子里。每件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此时她的脸上异常淡静，淡静到没有任何感□□彩。
收拾好行李，她打开笔记本登陆ins，简短地发了一条要出国拍戏的消息。
短短的几分钟，已经有十几条回复。
网友[小蘑菇]：女王加油呀，争取称霸国外娱乐圈！
网友[三十八点八]：终于要滚出国内娱乐圈了吗？不要脸地快滚吧……
网友：[apple9]：楼上傻逼，鉴定完毕！
……
世美一条条翻看，支持的不觉得开心，骂她的也不觉得有多难过。
心里空了也不痛了，似乎她的所有情绪都被那个人带走了。
这样也好，把这份无疾而终地爱情埋进心底最深处，从此以后就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谁也别想伤她分毫。
还要带什么呢？
还要带着笔记本，虽然她不是每天都写，但有时有什么感触也喜欢记下来。还要带着床头那只玩偶，那是刘硕送的，偶尔想家人了也可以拿着睹物思人。
世美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随手翻了翻，一张照片忽然掉了出来，落在她脚边。她弯下腰去拣，却又生生停住。
一张男子的侧脸映入眼帘，清眉秀目，低头看着怀里橘红色外套的女孩，。那是上次搬家时随手夹在笔记本里的。
本来下定决心忘记的，为什么总是在不经意间又出现在她视线里，蓦然想起曾经在书上看过张爱玲的一句话： “听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也会在心中拐几个弯想到你。”
只可惜两个人从今而后就没关系了，想什么都是徒劳无益。她呆呆看了一会儿，拣起来放进抽屉的最底层，关紧，锁好。
接下来就是跟韩善英报告了，租房子世美瞒着她，可这件事没有瞒她的必要，因为她本来就是支持的。
韩善英很惊讶：“怎么这么突然？今天早上你不是还在犹豫吗？”
“没什么。”世美的声音闷闷的，明知对方看不到，还是安抚性地笑笑：“中国方面在催了，恰巧我又有空，所以就答应了。”
韩善英不疑有他，嘱咐道：“那你去吧，在国外不比国内，人生地不熟的，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过冬的衣服都拿了吗？听说现在那边也很冷的……你哥在考试呢，就先别给他打电话了，等他回来我和他说……”
絮絮叨叨了很久，儿行千里母担忧，世美没有打断她，只是耐心地听着，一一答应下来。
韩善英又问几点的航班，世美猜她大概想去机场送她，大早上很冷的，她连忙转开话题，东拉西扯地最终也没说。
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她放下手机，脱力地倒在床上，捞过一只枕头蒙住脸。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大圈，她竟然是以这种原因和方式回国的。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没有你的地方，慢慢化解这段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