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侯爷与小奴隶(完)
岳瑶不见了,甚至连带着秦九也一起不见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恪已经准备动身去宫中赴皇帝的约了,听到了秦一的汇报之后,也只是略微皱了下眉,就没理会了,女主跟男配跑了什么的,已经算不上了什么了,他跟团团对视了一眼,看着糯米团子眼中的自信,明白反正只要卫协能坐上皇位,他们的剧情就一定能到85%。
等到了皇宫当中,已是晌午,皇帝还特意给他备了一桌酒菜,并喊他一起坐下享用。
“唉,秦爱卿啊,朕开始记得在朕还未登基的时候,你我二人可是常常一起把酒言欢啊,没曾想朕坐到了这个位置,你却与朕开始生疏起来了,不该啊,不该……”
说着,皇帝甚至还亲手给叶恪斟了杯酒,叶恪恭敬地双手接过。
“唉,想当年,朕在皇兄的映衬下黯淡无光,没有人愿意站在朕的身旁辅佐朕,唯有秦爱卿,一回京便毫不犹豫地站在朕的身旁,为朕谋划,几次生死危机都是秦爱卿你亲自给朕挡了,朕到现在都还记得永安二十三年冬,你更是差点死在了朕的前头,可就是没死,后来也落下来了这畏寒体虚的毛病……”
这么说着话的皇帝轻叹了声,随后眼神蓦地闪过一丝厉色,狠声道,“成王败寇,成王败寇,这天下,是朕一手一脚夺回来的,朕和朕的臣下付出了那么多换回来的,现在有人要用什么礼仪伦常想要将朕从这位置赶下来,爱卿你说这该不该啊?朕又该不该反击啊?即便会有些牺牲,但朕为了这天下太平,又有何错?”
皇帝掷地有声,叶恪却始终看着碧玉酒杯里的金黄酒液,一直低垂着眼,没有应答的意思,想来这皇帝也没有想要他应答的意思。
见叶恪始终恭恭敬敬地坐在自己面前,皇帝的冷冽的脸色稍霁,随即举起自己的酒杯,大笑一声,就仰头喝了下去,喝完了便看向叶恪的方向,“秦爱卿也喝吧,还是爱卿嫌朕这儿的御酒没有你忠勇侯府里的好喝?”
“微臣不敢!”
叶恪恭敬地说了声,便立刻端起了那杯酒,身旁团团的警告声不住地响起。
“粑粑,粑粑,团团监测到这酒里有毒,你的酒杯跟皇帝的不一样,皇帝要你死……”
死字一出,叶恪微微抬起眼看了眼身旁笑容恬淡的皇帝。
对方察觉到叶恪的眼神,眼中虽然带着笑,可眼底深处却是冰冷一片,“喝吧。”
“粑粑不能喝!”
“无碍,他一时半会不会弄死我,再说我们也快离开这个世界了……”叶恪在心里说了声。
“那好吧,粑粑,我会尽量在你毒发之前带你离开这个世界的。”
听到团团的话,叶恪轻笑了声,双手举杯便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真不知道当初你看着朕那好二哥喝下毒酒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在叶恪喝下酒的瞬间,皇帝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一杯可是和当初一样的名酒呢!”
“微臣谢皇帝赏赐。”叶恪不动如波地回道。
“你……”皇帝猛地站了起来,厉喝一声,“秦厉!”
“朕对你不好吗?啊?忠勇侯,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金银财宝,美酒美人,要什么朕都愿意给你什么,当初你为何明明得知我那个好侄儿的下落却不告知朕,反倒是将他养在了你的忠勇侯府内,后来明知道朕就快查到他头上去了,一转头就将让那老道将他带离了忠勇侯,现在明知道他回来了,明知道那伙人不安好心,明知道他们实在针对朕,更想要将朕从这皇位上拉下来,你为何知而不报,秦厉啊,秦厉,你其心可诛!可明明刚刚你也看出来了刚刚朕赐你的那杯酒是杯毒酒,为何还要喝下去,朕看不懂你了,多年前没看懂你,多年后依旧没看懂你,朕一直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闻言,叶恪强忍着剧毒的疼痛,脸色发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地朝着面前的皇帝跪了下来,“微臣有罪……微臣……微臣这么多年来所求所想从未有任何的……改变……”
一听到叶恪坚定的声音,转头看着他脸上的怀念与坚贞,皇帝在这一瞬间一甩衣袖,重重地叹了声,“那个女子就那般好?”
闻言,脸色苍白的叶恪忽然就笑了声,笑容就如同孩子一般纯净,“她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见叶恪这样,皇帝直接就从袖子里取出一枚褐色的药丸,朝叶恪丢了过去,叶恪伸手接住,张口就咽了下去,果不其然心腹当中那种火烧火燎,疼痛难忍的感觉快速地消散了下去。
“七日散,这是半分的解药,七日后你若是再不服用另外半分解药,便会足足疼上七天七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肠穿肚烂而死,这七日是我给你的时间,七日后用卫协的脑袋来朕这领另外半分解药。”
“微臣遵旨。”
“下去吧。”
“是。”
说着,叶恪便退了下去,团团还在他耳边不住地安慰,“粑粑,还疼不疼啊?那个皇帝太坏了,都怪团团现在等级太低,根本就没法帮粑粑屏蔽掉痛感,都是团团不好。”
“无碍,这只是小疼。”
“那粑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七天后,离开这里。”
“真的吗?”
“自然。”
只是当天晚上,叶恪睡得迷糊,便感到自己的床前好像站了什么人似的,他猛地睁开双眼,尽管屋内未点灯,他也能准确地认出站在他床边的人正是卫协。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卫协脑中还在回想着之前他师父说的话。
他们这边有人叛变,如今陆安伯、师父和他已经全都暴露出来了,接下来皇帝一定会派人来抓捕他们,所以现在不是他们不走,而是他们不得不走,京中的那些暗线还留着,终归有一日会用到的。
可这一走,恐怕没有十年八年是回不来了,所以……
“这些年……”
忽然卫协开了口,“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
“没有。”卫协的话还没说完,叶恪清冷之中带着淡淡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自始至终,我爱的人从来都没有变过……”
“够了。”
“从年少时动心,便万劫不复……”
“够了。”
“我爱的人从来都是你的母……”
“我说够了。”卫协突然附身堵住了叶恪的嘴唇,唇上柔软,一片黑暗当中,叶恪忽然感觉一滴苦涩落入他的唇缝当中,随后便感觉到唇上一阵哆嗦,隐隐好似听到了一声来自喉咙深处的低泣。
随即,卫协起身,声音镇定、冷冽,黑暗之中,面上却早已一片泪痕。
“你不用说了,我早已经知道了,只是……”
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罢了,面前这个男人,面前这个他爱了那么久,也狠了那么久的男人从来爱的都只是他的母亲,他不过只是他母亲的一双眼睛罢了,呵呵。
“我走了……”
“等等……”叶恪忽然开口叫住了他,随即在自己的枕头下摸到了一片温润,“当初你母亲死前,手中一直握着这块玉,上头刻了一个协字,应当是留给你的,我留存了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说着便将玉丢了出去,卫协伸手接住。
“若是能跑今晚就动身吧,天一亮……”
叶恪的话未尽,卫协却立刻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推开窗子就往外跑去。
“粑粑……”
“行了,东西送出去了,他这个皇帝八成是稳了。”
“哦。”
第二日,点好了兵的叶恪带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围住了昨晚就已经派人严加看守的陆安伯府,果不其然里头早已经人走楼空了。
叶恪禀明了皇帝,当下就带着兵往城外追去。
而就在这时,卫协那边,几乎跑了一夜的众人围在卫协师父身旁开始询问起他们的疑问来了,为什么在听到了卫协转述的那一句话,连夜就要从隧道里逃出来。
听到众人的询问,卫协的师父寒声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
他的话还未说完,外头守门的人忽然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不好!来了!”
下一秒众人便立刻听到了他们稍作休息的寺庙外头传来了一阵铁蹄声,卫协师父甚至都没让人出去查看,拉住卫协就带着他从另一道他之前就观察过的后门跑去。
“师父……”
“皇帝的人追来了,他已经不要脸皮了,什么都不顾了,就是想要置你于死地了,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皇帝派来的人十有八九是那忠勇侯,他早年征战的本事有多厉害,我们要是不赶紧逃,恐怕束手就擒都是好的,最怕的是格杀勿论,什么都没了……”
“秦厉……”
卫协一声低喝,回头便瞥到了那骑在马上,一如初见那日一袭白衣的叶恪一脸冷凝,看着他们奔跑,抬起自己的手,弓箭手立刻就位,随着他手猛地一放,弓箭瞬间袭来,身后惨叫声立刻不绝于耳。
秦厉……秦厉……秦厉!
他要杀了他,他要杀了他……
这样的念头一直在卫协的脑中回旋,少年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甚至连指尖都开始发寒起来。
“协儿,别走神,再坚持一下,前方就是江口,我们的人早已经在那里等着接应我们,协儿!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对,他要活下去,即便所有人都不看好自己,都不在意自己,他也一定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活给秦厉看,你要我的命,我却偏偏活得好好的!
卫协的双眼通红,只是一直都没落下泪来,他想他已经不会哭了,也不用哭了。
无情无义,秦厉给他上了一堂好课。
他们的人越来越少,叶恪领着的那支队伍却始终不远不近地坠在他们身后,一直将他们迫到了那江口,卫协和他师父还有陆安伯等人先行上了船,可后头还有十几个跟着他们出生入死的,根本就来不及上船,就落在了后头,然后卫协就心中发冷地看着叶恪毫不在意一个指令便让手下的兵将他们就地处死,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脸上升起的恐惧与害怕深深地印在了卫协的眼中。
“住手,住手,住手……”
他不住地念道。
“住手!秦厉!秦厉!秦厉!”卫协冲着那马上的白衣男子大吼道,双眼赤红,满是恨意与怨毒,然后他随手就拿起了一旁一人的弓箭对准了叶恪的方向就拉满了自己的弓箭,“秦厉!”
一箭射出,叫毫无防备的叶恪直接肩膀中间,鲜血瞬间就染红了他的白色长袍,可他的嘴角却扬起了抹淡淡的笑来。
那抹血色那个微笑,便是那个他恨过,也爱过的男人留给他的最后的模样。
回了京中的叶恪,甚至连身上的弓箭都没拔,直接就去了京中的一间小院子里头,在秦一的帮忙下,将那边的守卫们全都弄倒,然后果不其然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被囚禁在里头,皇帝做的后手,岳瑶与秦九。
卫协为了成全岳瑶和秦九,放跑了他们,谁知道他们离开没多久就被背叛了的秦五捉住了还献给了皇帝。
一看到叶恪,秦九和岳瑶都惊讶到了,秦九欲跪,叶恪拦住了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秦一,“人找到了,按照我给你的地图送他们过去。”
“爷……”秦一一向不苟言笑,更别说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了,只是这一刻他竟然红了眼眶,“您这是何苦?明明……”
“我的命令你是不是也不听了?记住我的叮嘱。”
“听,我听。”说着,秦一便立刻在叶恪的面前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爷,你多保重!”
说着便拉起了一旁一头雾水的秦九与岳瑶往外走去。
徒留叶恪一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抹鲜血来。
“粑粑……”
“团团,我要是现在死了,魂体滞留在这个世界里,看着卫协登基是不是也算完成剧情。”
“当然。”
“好。”
叶恪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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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卫协仅用了三年便一路凯歌,最后直接就逼到了京城城门之下,皇宫里的那一位更是在对方到达宫门口的一瞬,选择了自缢身亡。
可这几年卫协性格大变,暴戾残忍,竟然不顾自己手底下的将领们的劝阻,当下就将皇帝的尸体直接就挂在了城门上曝晒了一月之后,再施以千刀万剐之刑,叫他连死都死得不安宁,以前跟着皇帝一起害过他父母的臣子也一个个都没有任何的好下场,手段之凶残残忍,叫菜市口的青石板竟然整整一月都没恢复它本来的颜色,无数人都在心中暗暗感叹这位新皇恐怕不是个仁厚之辈。
而这其中,原先皇帝的那些心腹爪牙们只有一人是例外的,那就是原忠勇侯秦厉,因为从一开始就没人见到过他。
谁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新皇对他的恨太过深重,登基的第一件事情什么都没做,便亲自发布了秦厉的皇榜通缉令,悬赏金额更是高达足足一千两黄金,引得无数人趋之如骛,只可惜却始终都没有人有那秦厉的消息,最后新皇竟直接就加到了三千两黄金的价格,也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没法子,新皇只得修改消息,只要是秦厉的消息,也可得三千两黄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果不其然没多久,秦厉的消息便传了过来,而涉及秦厉消息的却是一对开着小武馆的夫妻,据人回报,这对小夫妻的家中供着秦厉的牌位,甚至还给他立了个衣冠冢。
而卫协在皇宫当中见到这对小夫妻的时候,竟然笑了,因为这两人他根本就认识。
正是那失踪已久的岳瑶和秦九,三年了,他们不仅手里牵了个,肚子里还揣了个,看到他们,已经开始不知道笑的卫协竟然笑了出来。
“卫……卫协……”岳瑶看到已经模样大变的卫协也有些诧异,只因为面前这个少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倒不是说他的模样,而是气质,一下就变得阴沉血腥了起来,双眼看过来的时候更带了满满戾气。
“秦厉在哪里?”卫协一看到他们,开口便是这句话。
闻言,岳瑶与秦九对视了一眼,俱都沉默了下来。
“不说?呵,贵公子倒是长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来人,带小公子下去玩玩。”
“娘!我不……”
“卫协,你现在竟然会对小孩子动手,你怎么变得这般……”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呢?我知道你们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供着他的牌位的!”
“我们供着他的牌位你是不懂什么意思,还是不想懂是什么意思!”
“岳瑶,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撒谎都来都不眨眼的。”
“你别自欺欺人了,他死了,他早就死了,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你还不懂吗?卫协,亏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人当中是你付出的比较多,你比较痛苦,可天晓得你可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直……一直都在享受着他的关照,甚至他死了都在为你着想……”
“阿瑶!”秦九忽然开口。
“你让我说,人都死了,还要被人误会,遇到你卫协,秦厉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小的时候他就瞒着皇帝将你接进侯府里好好教导,后来秦五叛变,他怕皇帝发现你,才让你师父带你离开,结果呢,你恨了他整整四年,到了京城,他在得知你的身份也始终都没有向皇帝告发,后来皇帝自己查出来了,逼着他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就在你离开京城的那一天,他就已经中了剧毒了,结果呢,他几乎是一路护送着你上了船,因为忠勇侯追着的人旁人不会再追,皇帝自持有解药在手,他不可能会放过你,结果你射了他一箭,他后来过来救我和秦九的时候已经活不了了,却还是让秦一带着我们远离京城,甚至还让秦一告诉你,他交给你的兵符所在,可秦一却在他死后也因为忠心随着他一起离开了……“
“兵符……”
“你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里头不就是兵符吗?他早就给你了……”
“你撒谎!”
“我撒谎?你把那玉摔碎不就知道了吗?”
岳瑶掷地有声。
“当初你母亲死前,手中一直握着这块玉,上头刻了一个协字,应当是留给你的,我留存了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叶恪的声音再次在卫协的耳边响了起来。
“他说是我母亲的遗物……”
“就是他的兵符。”
“那这个协字……”
卫协看着手中的东西一下就怔了,随即抬起通红的双眼,“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
“呵呵,我骗你……”
说话间,岳瑶上前两步一下就将卫协手中的玉佩抢了过来,猛地掼在了地上,立刻露出里头的铜符来。
镶嵌在那些白玉当中,格外显眼。
而就在玉佩摔碎的一瞬间,卫协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拢住了那些碎玉。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啊?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从来都是我的母亲,他甚至想要杀了我,这么多年,我为了报复他一直走到了现在,怎么可能呢?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我还有那么多帐要跟他算,他凭什么一死了之……”
看着地上捧着玉佩的卫协,一会哭一会笑,就跟疯了一样,岳瑶只觉得这几年的憋屈都得到了宣泄,拉住秦九转身就往外走去,却在离开的瞬间,偏头看他。
“忠勇侯明白恨意能激发一个人最大的潜力,他真的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你……”
许久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仿若小兽哀鸣一样的声音。
“秦厉,你骗我!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