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章
待将谢容宣送回谢家,将一切善后的事情办好,闻音再回到烟州城外自己的住处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阿哲早早地侯在了屋门外面,见了闻音回来,连忙迎上前道:“师姐师姐,事情怎么样了?”
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情纵然是闻音也稍有些累了,不过见阿哲这么关切的模样,不禁又笑了起来,便将这日谢家里面发生的事情告知了阿哲。
阿哲似乎是在这里闲久了,好不容易有个大事发生,自然要好好打听一番,待听到闻音带着谢容宣离开罗云寨之后,他才问道:“那个叫祁珠的呢,她闹出这么大的麻烦,就这么将她给放了?”
闻音就着阿哲打来的热水洗了洗手,又接过了阿哲递来的手帕,随口道:“谢容宣不计较,我还能怎么样?”
阿哲皱眉:“那位谢姑……谢家少爷未免也太没脾气了。”
“他啊……确实是个没有脾气的人。”闻音仔细想来,赞同了阿哲的说法,不过很快又道:“但却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阿哲不解:“师姐?”
闻音挑眉一笑,没有解释,谢容宣那开口就能将祁珠说得痛哭流涕的本事,她确实是平生仅见。
想到此处,闻音又道:“不过若当真说起来,祁珠也算是得到教训了。”
“为何?”阿哲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闻音这时已经擦过了手,将手帕随手放下,接着道:“陆枕奚现在已经被陆老爷带回陆家去了,说是要在陆家关禁闭关上两年,哪也不能去,祁珠将来估计也没机会再见到他了。”相信经这次的事情,祁珠也不敢再使出原来那胡搅蛮缠的办法。
说到这里,闻音不禁又想起了不久前两位老爷分别时候的情形,两人本是为了相互比拼,结果到最后谁也没有讨到便宜,经过这么一堆事情两个人的儿子也都够让人操心,落井下石的话自然也说不出口了。于是最后在谢家的大门外,谢晤看了垂头丧气的陆枕奚一眼,努力憋了一句夸赞道:“说起来,贤侄……贤侄身手还真不错。”
谢晤都开口了,陆家自然也要说话表示一番,于是看着旁边贤淑静雅的谢容宣又道:“贤侄这个……也是花容月貌。”
谢晤接着夸:“贤侄这轻身功夫当真厉害,翻了三个屋顶我家瓦上却连半个脚印也没见。”
陆华不甘示弱:“贤侄生得这么漂亮,改日我让下人带些茗秋阁的衣裙来赠与贤侄。”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尴尬的笑了起来。
若非陆枕奚实在是听不下去催促陆华离开,两人恐怕还得继续说下去。
“不论怎么说。”闻音摇头道:“这次的事情算是过去了,跟我们也没太大关系。”
阿哲听完这些话,一张脸顿时又垮了下来,似是欲言又止。
闻音这时候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眼见阿哲这副神色,便又似笑非笑道:“我要休息了,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睡觉?”
阿哲犹豫着终于道:“师姐,你明明有那么多能耐,为什么非要躲在这管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我还靠着谢家老爷给我银子呢。”闻音这回并未同意阿哲的说法,“你说这些无关的事情做什么?”
阿哲像是在这地方憋久了,总想着找些话说,眼见闻音要将自己赶出去,连忙又抱着房间桌子不肯离开,道:“那我们说点有关的事情!”
闻音停下了动作:“什么?”
阿哲道:“你答应要帮谢公子变得像男人,如今进展怎么样了?”
闻音:“……”
“那就是没进展了?”
闻音这时候已经将阿哲推出了屋外,作势就要将房门关上,阿哲却使劲扒开了门,眨了眨晶亮的眼道:“关于那位谢家大少爷的事情,我这阵子在家里闲得发慌,想到了一种可能,师姐你要不要听听?”
闻音只想赶紧休息,并不理会阿哲的说法,要知道这个师弟平日里虽然没少动脑子,但动的却都是些歪念,鲜少有能够说到点子上的时候。
合上房门,闻音没有理会阿哲在外面的叫喊,便要准备休息,然而阿哲方才说起的那话却不觉勾起了她的思绪。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谢容宣那样的人,他分明想要成为男子,却又难以改变,她原本答应要帮谢家老爷的忙,不过是有钱可赚又闲得无聊,但如今与谢容宣接触之后,这样的想法却不知不觉有了改变。
想起谢容宣今日在山寨中明明自身难保还一个劲要她离开的情形,闻音不觉又微翘起唇角。
只是究竟问题出在了哪里,让他无法改变呢?
闻音想过许多种缘由,但始终没有办法触及根本,到如今她更是已经无暇去考虑这些。
想到这里,闻音终于轻轻叹了一声,转身推开了房门。
房门外面,阿哲方才拍门拍累了正打算离开,此时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即便又凑了过来,眯着眼笑到:“师姐!”
闻音抱臂靠在门口,看着这个家伙,好笑的道:“说吧,说不对就把你送回山上陪师父去。”
阿哲压根没有将闻音的威胁当真,凑到闻音面前压低了声音道:“师姐你说,谢公子每天都收拾打扮得那么漂亮,是为什么?”
闻音木然着脸:“不知道。”
阿哲“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某事,挠头道:“我差点忘了,师姐你不会打扮。”
一个拳头砸到了阿哲的头上,闻音没好气道:“说重点。”
阿哲吃痛叫了一声,捂着脑袋道:“师姐你不知道吗,女为悦己者容啊,谢公子虽然不是女子,但打扮得那么漂亮,肯定也是想给某人看的。”
闻音立即听懂了阿哲的意思,但听懂归听懂,她却是犹豫着道:“你的意思是说……”
阿哲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我觉得啊,那位谢公子搞不好心里面早有了一个喜欢的人,而且那人还是个男子!”
说完这话,阿哲当即朝闻音求证道:“师姐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闻音沉默着没有开口,阿哲旋即又道:“你看那位谢公子不是一直将自己当作女子么,既然是女子,难免喜欢的也是男人,师姐你觉得他这么多年了难道真的没对人动过心?他若是真的动了心,那动心的对象究竟是男是女?”
阿哲还要接着说明自己这番猜测的道理,然而闻音却是很快摇头道:“谢公子连家门都很少踏出,上哪里去找喜欢的男子?”
阿哲还要再说,闻音却已经否定了这个想法,转而回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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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闻音如同往日一般穿戴好往谢家去。
前几日的风波过去,谢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本以为又是如往常一般的日子,却没有想到待闻音来到谢容宣院中时,里面竟早有了客人。
这客人闻音也认得,正是她第一次来谢家的时候,在谢容宣阁楼外遇到的那名顽劣孩童,若是闻音没有记错的话,这小家伙的名字叫做楚霖,也是一名富商之子,那次来谢家是有事暂住在此地。
闻音踏入院中时,谢容宣正在教楚霖写字,谢容宣今日十分罕见的穿着素雅的白裙,裙边宽大,其上绣着浅金色细碎花纹,那绣纹极为精致,但若不仔细去看却很难注意到。闻音心道这身打扮倒是与谢容宣素极为相称,谢容宣写字认真,难得的并未发现闻音到来,那个上次闹腾不已的小孩儿楚霖也没有注意到闻音,闻音便不去打扰,悄然的来到了他们身侧。
楚霖跪坐于矮几前,动作有些笨拙的捉着笔,而谢容宣就坐在他的身后,捉着楚霖的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写着,捉笔的虽是楚霖,但写出来的字却是谢容宣的字迹。闻音低头看去,纸上早已写了不少的小字,谢容宣的字迹与他的人一般,娟然秀丽,如雨后青莲。
闻音在心中赞完那字,又去看谢容宣,谢容宣长发微垂,黑发衬着面容更显灵秀,他随手拢起耳畔长发,露出了脖颈上一条素然白绸。
那是包扎伤口所用的东西,闻音看在眼里,当即忆起了昨日那一番战斗,还有谢容宣脖颈上的伤口。
闻音静默的时间很长,这时候谢容宣已经带着楚霖写完了字,他抬眸看来,才发觉一直等在旁边的闻音。
“闻音姑娘,你来了。”谢容宣温然浅笑站起身来。
轻轻颔首,闻音盯着谢容宣脖颈上那包扎着的伤口道:“你伤口还疼么?”
谢容宣抬手轻轻触着那绸带,应道:“已经没有那么疼了,昨日还没有好好谢过闻音姑娘。”
闻音自然不是来听感谢的,她摇头道:“你有伤在身今日就不用练剑了,今日我们就说说话好了。”
谢容宣很快应下,只是方才与楚霖习字,衣裳被墨迹沾了些许,道是要先去换身衣服再来。闻音对于这位谢家大公子的讲究程度自是叹服不已,却是没有阻止,只点头答应下来,而等到谢容宣离开,闻音才听得身旁一个还带着稚嫩的声音道:“你要跟阿宣聊什么?”
说话的是这会儿仍坐在旁边的楚霖,他托着腮,神态故作深沉的望着闻音,见闻音回头看来,当即便道:“你要跟我抢阿宣吗?”
这话实在是有些意思,闻音挑眉道:“抢?”
“你没来之前都是阿宣陪我。”楚霖不悦道:“你来了阿宣已经很久没陪过我了。”
“谢公子还有自己的事要忙,自然不能时时陪你。”闻音随口应道。
楚霖神情依然没有缓和,皱眉接着道:“那也不该是陪你,阿宣是我大哥的!”
“你大哥?”闻音听出了不对,不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究竟是何人。
楚霖轻轻哼了一声,站起身道:“是啊,阿宣跟我大哥可是订过亲的。”
“定亲?”这回闻音的确惊讶了。
之前谢老爷子曾经说过,陆家老爷曾经想让陆枕奚与谢容宣定亲,不过被谢老爷子用自己的理由拒绝了,闻音本以为此事就这般了了,然而直到如今她才知道,谢容宣并非未曾定亲,而是定亲的……另有其人。
谢容宣身为男子,谢家老爷自然是最清楚内情的人,他当初为何会让两家订下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