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爽约
青石镇的村名普遍早起，太阳还未穿透云层，早上凉风轻拂，狗都还懒散的趴在门口打哈欠。
集市里小摊小贩就已经开始支起摊架，忙活着开张。随处可见店家老板在那里点数，进货，三轮车来来往往。
小镇的一天是被村民们唤醒的，城市里一天是被汽车滴滴答答的喇叭唤醒的。两种喧嚣，意味大不相同。
床边上闹钟才指向七点，余粥就起床倒腾了。
梳洗完毕，把一箱子衣服全部倒在床上，这件拿着比划一下，那件拿着思考一会。
穿什么呢？
简直世纪难题。
太艳，不符合小镇的环境，太素，衬不出她一张好看的脸蛋。
说到底，这还是余粥第一次认真的约一个男人。
小心思纠结到昨晚一点才睡。
最后，余粥选了一条齐膝的小黑裙，画了个淡妆。
出门前不忘看了眼镜子，肤色胜雪，五官精致明艳，纤腰翘臀，小黑裙下两条笔直的长腿被勾勒的线条完美。
哒哒哒。
踩着高跟鞋下楼。
楼下阿婆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给家里的鸡鸭喂食。
门口一条大黄狗老是趁着阿婆不注意就跑进鸡圈里追的鸡鸭满院子扑腾。
阿婆拿着扫把赶，嘴里一边呵斥“大黄，再进来追院子的鸡和鸭，晚上你就给我看着它们吃饭。”
大黄狗像是听懂阿婆说的话，甩着尾巴一步一步不情愿的离开院子。偶尔还回头，圆溜溜的眼睛似是受了委屈，阿婆理都不理，专心喂食。
看来大黄狗这招没少用啊。
“阿婆，我出门了啊，中午不用做我的饭了。”
阿婆听到声，一看。小姑娘本来就长的标志，这么一打扮，真像电视机的仙女。
“余老师这是上哪啊？打扮的那么漂亮，待会出门咱们镇子里的小伙子估计都挪不开眼。”
余粥被阿婆打趣的不好意思“阿婆，我就随便穿的，我先出去了。”
阿婆笑眯眯的点头，看着余粥身影消失在巷子口，转身继续喂鸡鸭。
“肯定是去约会咯，昨晚回来的时候都快笑成花了。”
余粥赶到集市门口已经九点过十分了，她从阿婆家出门，拐了两道弯，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想着掏出手机百度地图，可这里四周环山，百度地图都还没普及。又沿路抓着好几个村名一路问过来，左走右拐过桥的，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但在集市门口也并未见到沉遇，余粥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下四周，沉遇身材高挑气质出众，不难在人群里找到。
可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人影。
按照沉遇的性子，不是个会迟到的人啊。
难道她走错地方了？也不应该，昨天晚上说得那么清楚，就是约在卖桃子那位大姐的门口。
耐着性子等了十来分钟，过往的商贩和村民看到余粥都不由的多注视几眼。
小姑娘实在长的漂亮，又是细心打扮一番，和村子里长年干活风吹日晒的女人不同，温室里娇养的鲜花，含苞欲放的。
日头的太阳逐渐升温，余粥站在集市醒目的地方，没有任何遮挡物，就这么晒了几十分钟，头晕目眩，身上也被晒得泛粉。
从包里拿出手机，拨出沉遇的电话。
“嘟……嘟……嘟……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什么鬼啊。
余粥听着电话里机械的女声，摁断了通话。
隔了几分钟，再次拨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啪，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心头郁结，一种酸楚的感觉从心下翻江倒海的肆意，直冲眼眶。
眼前有点模糊，来往的人群被一道水雾隔绝，看不清楚。
“诶哟，小姑娘又碰到你啦！”铜锣般的嗓音从身旁响起，余粥眨眨眼，看清说话的人。
卖桃子的大姐。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老公呢？桃子吃完没？好吃不？肯定特别好吃吧，都跟你说过的，大姐不骗人，好吃就是好吃…………”大姐凑在余粥身边，噼里啪啦一顿叨叨，像平时妇女会唠嗑似的，嘴巴不停。
余粥现在心情低沉，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位热情过火的大姐，只想快点离开这。
可大姐完全没看出余粥心情不好，一个劲拉着余粥扯东扯西，好不熟捻。
“姑娘，你们这城市里的人就是不同啊，细皮嫩肉的，你老公肯定很宠着你吧，上次买桃我就看出来了，那眼睛盯在你身上就没离开过，什么宝贝似的呢……”
“大姐，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下次再和你唠嗑吧。”
打断了大姐絮叨，余粥躬身欠了欠，不管大姐回应，转身离开。
大姐挎着篮子，摸了摸脑袋，语气存疑“这姑娘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阿婆正好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看见余粥进屋，好奇道“余老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吃饭没，中午一块吃饭？”
余粥摇摇头，没说话，径直往楼上走。
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一趟门，人都蔫了。
余粥回到房间，把一身黑裙扒了个干净，又找出卸妆水，胡乱的把脸上的妆擦掉。
心里头还是不痛快，爽约什么的最讨厌了，不想约早说啊！什么都安排好了，现在不仅人没了，电话不接还关机了。
一腔热情猛地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从头凉到脚。浑身冰冷颤抖。
愤恨的拿出手机，点进微信，聊天界面第一位联系人。
遇。
哒哒哒，手指翻飞利索的打出一行字。
【一尾鱼：沉老师，今天是你爽约在先，我是很诚恳的想答谢你，既然如此，咱们俩都落的方便……】
想了想，点击删除键，又全部清空。手机甩在床头柜上，整个人扑倒在床。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揉了揉。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意思？逗她玩玩的？
“叮叮叮……”
正在余粥愁眉不展的时候，手机响了。麻溜的翻了个身坐起来，拿过手机，期待的看着来电显示。
主任电话。
……
“喂，主任。”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余粥奄奄的开口。
“余老师，告诉你一声，咱们下午五点要回学校了，你提前收拾一下啊。”
“嗯。好，我知道了，主任。”
挂断电话，余粥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真像个笑话啊。揣着一颗炙热的心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疼的哑口无言。
想着下午就要走了，和阿婆阿公们一起吃顿饭。
努力整理好崩塌的情绪，余粥下楼陪阿婆做饭。
“阿婆，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吧，我帮你一块做。”
阿婆在案板上切菜，听到余粥的话，停了下来，看样子很高兴。
嘴里一边说着好好好，一边推着余粥出门。
“要你帮什么忙，厨房油烟味重，余老师你就搁院子里坐着休息吧。”
余粥按住阿婆推搡的手“阿婆，我……我下午就要回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们吃饭了，让我帮帮忙吧，不是说好一家人吗？”
阿婆听到余粥的话愣住，虽然知道余粥待的时间不久，但没想到那么快，就这两天，懂事又乖巧的姑娘已经走进了阿婆心里，也打心眼里哪余粥当做亲身女儿，弥补了阿婆多年内心的伤痛。
看到阿婆眼角泛起的泪光，余粥心里也不是滋味，咬着嘴唇克制住情绪。
“阿婆，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好吗？”
这么多年了，阿婆总归看惯了生离死别人生常态，只要余粥好好的，她也没什么牵挂。
吃饭的时候，阿婆一个劲屋里屋外的忙活倒腾，什么土鸡蛋啊，自己种的蔬菜啊，镇子里的特产啊，一股脑包容，的拿了个大袋子全给装上了，说让余粥带回去吃。
余粥知道老人心意，没有拒绝，只是拉着阿婆让她先吃饭，东西等会再收拾。
“余老师，阿婆是打心眼拿你当自己姑娘，希望你过的平安喜乐。昨天送你回来那个小伙子喜欢你吧，送你进门了还一直站外面看你上楼开灯才走，估计今天你出去也是见他，阿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阿婆知道，两个人能在一起从来不是容易事，不是相爱就能有结果的。这个过程需要互相包容，理解，姑娘，你往下这一辈子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的，别委屈自己 ”
阿婆一番话，让压抑了一上午的委屈轰然倒塌，努力收拾好情绪也控制不住的宣泄而出。
眼里顿时泪花翻涌，啪嗒啪嗒豆大的泪珠往下滚。
阿婆一看，姑娘哭的跟个没人要的小孩似的，可怜兮兮，心疼直哄。
“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呢，诶哟，我的姑娘，快别哭了别哭了。”
余粥扑在阿婆怀里，眼泪越流越凶，沉遇的爽约，自己的难过，对阿婆的不舍，所有的一切串联在一起，如同导火线一般，一点立马烧的噼里啪啦。
哭了不知道多久，阿婆只是轻轻的拍着余粥的背安抚，默默的陪着。
“呃……阿婆，我……我……”停下来之后哭的太猛，说话都直打嗝。
“乖姑娘，哭完了，看这小脸，快赶上大黄了。”阿婆拿出口袋里的手巾，给余粥擦脸。
“哪里，阿婆，我比大黄漂亮多了。”余粥哑着声音跟阿婆撒娇，哭了一场，心头郁结突然一空，莫名心情好了很多。
阿婆笑了笑没说话，给余粥理好乱糟糟的头发，眉目慈祥。
余粥乖乖的陪在老人身侧，红肿的眼睛笑意弯弯，由着阿婆给她弄头发。
院子里大黄趴在摇椅旁，伸着舌头到处舔，偶尔不甘心的盯着圈里的鸡鸭吠两声。绿油油的菜棚里挂着各种蔬菜，偶尔冒出几朵黄色的小花，随风摇曳，满院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