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颜菀吓得一哆嗦，身子一歪就往旁边摔去，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身体的平衡，就被一双手抱到了怀里。
她坐在洛清的膝上，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们这次出来没有丫鬟跟着，倒是不担心被人瞧见。不过颜菀年纪小，其实被瞧见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可她心里到底不真的是个六岁的孩子，此刻有些别扭地往后靠了靠，背抵在了桌沿上，有些硌。
洛清双手搭在石桌上，倒将颜菀结结实实地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阿菀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可否能再说一遍？”洛清脸上还是带着笑，只是说出来的话，让颜菀听出了那么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刚刚说什么了？
颜菀迷茫地抓了抓耳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方才她迷瞪瞪的，只听到似乎有人问了她什么，她没做细想就答应了一句，答得是什么，倒是真的想不来了。
“想不起来了？”洛清挑了挑眉，抬手将她落在颊边的头发撩到耳后，笑容居然还颇为灿烂，“适才我问你，今日作的什么妖。你说……”他眯了下眼，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你二姐姐怎么了？”
颜菀这才想了起来，心里一激动就抓住了洛清胸前的衣服，面上还是毫无表情的模样，“怀远哥哥方才见过我二姐姐了？”
“略看了一眼。”洛清声音淡淡。
颜菀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冷淡，锲而不舍地问道，“我二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没注意。”他的声音更淡了。
她便有些不高兴，“二姐姐多好看。”不过她仔细一想，她二姐姐是女眷，洛清作为外男确实不好盯着瞧，便决定换个角度问，“怀远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是不是温柔大方、端庄秀气、知书达理跟她二姐姐一模一样的那种？
见小家伙非但没死心，还同自己玩起了迂回，洛清嗤笑一声，“人还没桌子高就想学人当红娘？几日不见你真长本事了。”
？？？他说谁没桌子高？？
被嘲讽了的颜菀挣扎着就要下地拒绝某人的怀抱。
见她真的生气了，洛清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说到底小颜菀又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念头，自己同她置气又有什么用？又怕她动来动去真的摔到地上，再开口时语气已柔和了许多，“快别动了，是怀远哥哥错了，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颜菀立时停止了挣扎，一双大眼一瞬不瞬地盯住了洛清。
洛清愈发觉得好笑，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怀了，这才轻声道：“大人不记小人过，阿菀就原谅我了可好？”
他笑容温润，眸子清亮，语气真诚，颜菀又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点点头算作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洛清见状笑意更深，可想到刚刚她说的话，又不由得敛起了几分笑意，认真道：“但是今后都不许再问我觉得哪家姑娘如何之类的问题，也不许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知道么？”见她歪了歪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知道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更加放软了语调，“今日我若是回答了你的问题，传出去岂不是坏了你二姐姐的闺誉？”
若不是她还太小，他真是恨不得直接卷了她回广平王府，将她牢牢锁在身边，审得他日思夜想见了面还要被她试图拐自己当姐夫的行为给气着。
颜菀不解：“为什么？”
“大家小姐，岂能让外男评头论足。”知道她在此事上尚是懵懂，洛清耐心解释道，“况且我同你家二姐姐，并不是良配。”他记得前世颜家二小姐是嫁给了左相的嫡孙，瞧着颇为恩爱。
颜菀将头歪向另一侧，示意自己没有听懂。
洛清更无奈了，又不能直接告诉她颜萧日后的前程，只得另寻了一个借口：“你二姐姐，要稍长我一些。”颜萧如今已至将笄之年，约莫比他要长了一岁左右。
颜菀“哦”了一声，似懂非懂，“比你大的女子不可以么？”
洛清被她的问题堵了一下，前世他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对男女之事没有丝毫兴趣，好不容易有个倾慕的对象，还是别人的妻子。到了这一世，他心里惦记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小姑娘。他垂眸望向正看着自己等待回答的小姑娘，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便避而不答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将我同你二姐凑了？”细想也是，才六岁的小丫头，可能连成亲是什么都搞不懂，怎么好端端地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他的眸色微深了一些。
莫不是他到宁国侯府拜访，让府里的某些人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二姐姐好看。”颜菀又瞧了瞧洛清，“你也好看。”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洛清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鼻尖，“长得好看就要在一起？那你长得也挺好看的，不如嫁给我？”他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目光细细地打量着颜菀的神色。
颜菀眨巴了两下眼睛，捧了自己的脸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才六岁呢，不能嫁人。”
虽说没能听到想听的回答，但她的这个回答也算不得差，心下稍安，便带过了这个话题，说起来了他今日过来的正事来：“打开瞧瞧，喜不喜欢。”他将自己从进屋开始就一直带在身边的长匣子递给颜菀。
自从老夫人处出来，她就注意到了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心里已好奇了许久，只是没想到这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颜菀接过匣子，入手有些沉，待到打开之后，就被那金光闪闪的东西晃花了眼。
放在红色绒面上的，是一支累丝足金牡丹花步摇。金丝层层叠叠累出了一大一小两朵牡丹花的形状，花蕊处嵌了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与金丝遥相辉映，熠熠生辉。
她对首饰的花样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像这样华贵的步摇，就是在侯府，平日里也极少有人佩戴。
“我亲自画的花样，喜欢么？”见她发愣，洛清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手下的青丝又黑又密，只是还短了些，梳不成什么华丽的发髻，“等你长大了戴。”又捏了捏她嫩黄色的襦裙，“阿菀穿一身红衣，再戴上这支簪子，定能艳惊全城。”
当年她便是一身红色锦袍，一头青丝绾成华贵的朝天髻，眉心点了一朵牡丹花钿，红唇微扬，眼波流转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魂不守舍。
当时他便想，若是能在发间在簪上一朵牡丹花，该是如何的美不胜收。
那晚回府，他鬼使神差地画了这支牡丹步摇的花样。
颜菀捧着这支华贵非常的步摇，犹豫不决地望向洛清，四目相对间，她心里却莫名地察觉到了一丝别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洛清看着她的目光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在看其他什么人。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步摇，为什么洛清那么肯定地说她以后穿红衣会好看呢？
是因为他见过谁穿红衣簪牡丹的样子么？
这么一想，颜菀心里就更加别扭了。
她合上盖子，将匣子放在桌子上朝远处推了推。
“怀远哥哥送了很多东西了，”她瓮声瓮气地说，“我不能收。”
“哪有什么不能收的？”洛清拿起桌上的匣子放在她的怀里，故意板起脸逗她，“你若是不收，我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啧，幼稚！她是那种为了出去玩就妥协……
诶？等等？
颜菀推拒的动作停住了，洛清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笑容。
“出、出去玩？”颜菀有些结巴地问道。别说是梦里真的是个傻子的她了，就是现在已经不傻了的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府里的花园了，连二门都没有出。
“半个月后再朱雀大街有个庙会，你来前我已经同老夫人说好了，到时候带你出去瞧瞧。”洛清一派悠然，“免得你在家久了，觉得闷。若是你不愿意，那便不去了。”
“我愿意的呀。”颜菀激动地拉住了洛清的衣袖，向来无神的眸子里闪动着微弱的光，照地她整个脸庞都明亮了起来。
与记忆中的笑脸隐隐重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