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

真的站上舞台的那一刻，莫菲反倒丝毫都不紧张了。

她微笑着向台下的人做自我介绍，然后在导演的示意下开始表演那两个剧情片段。

舞台上的灯光有些刺眼，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灼热，光和影的交叠间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充实和心潮澎湃的感觉。

莫菲的心跳得很快，但她知道，是因为激动，而不是紧张。

之前练习的时候因为时间太紧的关系，莫菲在准备的时候功夫大多下在了台词而非动作上，此刻在舞台上她只是按着自己对乔凌荷的理解、也是随着自己的感觉自由发挥着，却是同行云流水般像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而准备得相对充分的台词部分更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两场戏是乔凌荷人生全然不同的两个阶段的代表，莫菲把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的语气都拿捏得极准，尤其是两段戏两厢对比之下，更显得两种不同的演绎都异常出色。

第二段戏表演结束后，莫菲走回舞台最中央的位置，并不意外地看到台下坐着的几个人都是一脸微笑。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好。

然而。

片刻后，她看到那个叫卫临的年轻导演露出了更加饶有兴致的微笑，他低下头翻了翻眼前的资料，“莫菲是吧？”

莫菲稍稍向前站了一步。

卫临重新抬起头看她，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问，“你认识温晚吗？”

以温晚的知名度而言，他这话确实问得十分突兀。

但是问过这一句之后卫临并没有再做任何解释，只是带着玩味的笑容盯住莫菲。

莫非一开始也不明白他的意思，甚至头脑中完全是空白的，又因为这样台上台下的关系，再短暂的时间都能被无限拉长，可能前后只有一分钟或者更短，但是于她，又何止十倍二十倍。

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只是徒劳无功。她再一次对上卫临的视线，那句“你认识温晚吗”在耳边再一次回响。

然后。莫菲忽然间就想明白了什么。

舞台的顶光打下来，映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卫临见她已经明白了才开口道，“你的表演很精彩，而且看得出来是下过工夫揣摩过人物的，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着别人的影子演戏。”

莫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只剩下卫临的那一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着别人的影子演戏”不断地盘旋。

她走回后台去找catherine，却听到一个声音，带着鲜明的嘲弄和不屑，并且丝毫没有打算掩饰只恨不得大声说给所有人听似的，“你们都不知道吧，她从一开始就是温晚的替身，今天这可再正常不过了，要是真能表现得好才是有鬼呢。一个替身而已，还想着在演艺圈翻云覆雨呢，哼，不自量力。”

莫菲已经无心去看说话的人，甚至连一个像样的表情都做不出，她好不容易走到catherine身边，声音轻到不能再轻，“琳姐……咱们走吧。”

catherine象征性地揽过她的肩膀搂了一下，像是想要借此传递给她力量。她了解莫菲，所以更知道卫临今天的话给了她怎样的打击，只是……

放开搂住莫菲的手，让她直视着自己，然后一字一顿坚定道，“莫菲，我完全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是现在，你必须留下。哪怕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也要等到片方宣布结果才可以离开，这是基本礼貌。”而且……或许这一次，比起以往的顺风顺水，更能够让你成长吧。最后这一句话，catherine并没有说出来。

听到耳边catherine很轻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莫菲终于渐渐冷静了些，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的眼睛，读到了对方眼神中鲜明的安抚意味。

只过了片刻，莫菲再一次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琳姐。”

田恬体贴地递上了温热的白开水，莫菲喝了一口，笑得很勉强，“谢谢。”

catherine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没再说什么。

莫菲过了很长时间才完全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她并不怨怪卫临的毫不留情，事实上直到他刚刚直接点明这一点，莫菲才反应过来，之前在准备的时候，虽然到了后期也算是一切顺利，但偶尔会冒出的违和感是什么。

她自然并非有意去模仿温晚，只是，她“找到感觉”的时候，似乎是在看过网上一大片“温晚很适合乔凌荷这个角色”之后。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是错了啊。

莫菲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居然毫无察觉，居然一直到了这样的场合才被人当场点破。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又有些庆幸，好在到底也还不算太晚啊，这样，她将要失去的，也就是这个角色而已。

至于旁人的闲言闲语……

莫菲抬起头，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金可欣，对上对方并未打算躲避甚至还带些挑衅的视线，却只是礼貌地微笑。

把精力都放在嘴炮上的人，又何必同她计较什么呢？

在莫菲之后还有5个参与试镜的演员，等到她们也一一演完，已经是快四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最后被卫临钦点出演乔凌荷的是sew公司旗下艺人夏筱清，出道刚刚一年有余，参与过迹部影视剧的拍摄却只能算小有名气。

catherine小声对莫菲说，之前因为工作关系和她接触过几次，是个很认真踏实的姑娘。

莫菲点头，然后走到夏筱清身边，说了句“恭喜你”。

她忽地想起温晚在某一次聊天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这圈子里从来不缺有才气的人，更不缺努力认真的人。

她知道，这一刻自己说出的这句“恭喜”，是百分百的真心实意。

没有人规定她一定要赢，但是相比之下，她更愿意“输”给这样的人。

夏筱清说了声谢谢，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还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莫菲笑了笑，走回catherine身边，“先回公司吧。”

catherine礼数到位地和在场的工作人员致意，然后带着莫菲打算离开。

然而，她们尚未走出剧场大门，就被身后跑过来的人叫住，“请留步。”

莫菲回过身，眼前站着的这姑娘好像有些面熟。

对方只爽朗一笑，“我是卫临的助理，他让我请你们稍等片刻，有话要说。”

莫菲浅笑着点头应允，今天在台上，卫临毫不留情的话确实让她有些难堪，但是她对他不但没有任何怨怪，反而心中是有感激的。

并没有等太久，大约十分钟之后，刚刚那个助理姑娘就请莫菲和catherine一起到了剧场为片方开的临时办公室。

助理姑娘只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就直接进去了，卫临很快迎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对莫菲说，“刚才在台上我说话可能比较直你别介意。”

莫菲刚想说自己完全不介意还是谢谢他的指教之类的就听到那助理姑娘在旁边拆台似的说了句“知道自己什么毛病那你倒是改啊。”

被吐槽了的卫临只是一脸没辙地笑笑，之后示意莫菲和catherine到一边坐，然后自己到了她们对面的沙发上，这才正色道，“请两位留下，是有个不情之请。”他看看莫菲，笑了起来，“坦白说，我之前没有看过莫菲的任何表演，但是除去我说过的那一点，其实你表现得很棒。所以虽然乔凌荷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但片中还有另外一个角色想邀请你来出演，从戏份来说可能要排到女三或者四号，人设又是反派，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很值得挑战的。”

身边的助理姑娘很体贴地递过刚刚打印好的几张纸，“尹渝祈，主角的师妹，人设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病娇，挺有意思的角色。虽然有些突兀而且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莫菲低头从头到尾浏览过手上的几张纸，确实如他们所说，从人设上看倒真的是个很容易出彩的人物，不过，又是个反派不说，自己好像也不能自己做决定啊……

catherine探过头象征性地看了两眼，笑道，“多谢卫导盛情邀请了，不过这件事我想我们还要回去商量一下。”

卫临表示理解地点头，“我明白，这个角色在第一轮试镜里没有安排，不过剧组方面马上就要安排第二轮，所以希望在此之前你们能给我个答复。”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助理，对方心领神会地翻开手边的笔记本查阅，“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能在三天之内。”

catherine起身向卫临伸过了手，“当然没问题，不管这次最后如何决定，还都要多谢卫导了。”

卫临礼貌地和她握了握手，“莫菲是很有潜力的新人，希望能有机会合作。”

莫菲也赶紧站起身来，和卫临以及他身边的助理致意，然后再一次非常真诚地对卫临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