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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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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过这碗,怎么看,除了高汤之外,都平平无奇的农家汤面之后,严臻对唯一的配菜,卤肉起了兴趣,夹起一片送入口中,眉头皱了皱:“嗯?”这味道不对啊,做卤肉之人手艺在农家中,也还算不错,可和面前这碗高汤面一比,就有些不够看了。

严臻笑了笑,这餐早饭倒是新奇,不过就是简简单单,一碗连他家餐桌都不会上的农家面,竟然出自至少三个人之手,也真是难为他们。

严臻自己不通厨艺,但他会吃,从小他也算是锦衣玉食,若连味道都品不出好坏,他这几十年的饭菜算是白吃了。

别的严臻不清楚,但他知道一点,越是简单的食物,越考究厨师的技艺,这碗面条从后院端出来,里头似乎就只住了四人。钟庆然看着就不像常干活之人,严臻来前,也大略打听过,他就是个备受钟老爷子夫妇宠爱的孩子,想必,两老不会叫他下厨。

钟老爷子应该也能排除,剩下两人中,童老太太和简夫人都有可能,不过今天是简夫人新婚第二天,早膳虽不需要他全盘操持,至少也得参与到其中。而且卤肉用时比较长,简夫人出力的可能性不高。

严臻估摸着,这碗面条十有□□出自简夫人之手,他这才多点大?况且简夫人家境贫寒,也就这一年来日子才好过一些,又没有精修过厨艺,天分之好,足以让那些学了几十年,才熬成大厨的厨子眼红不已。得妻如此,钟庆然好福气!

严臻吃饭很有规矩,动作优雅,筷子不会和碗盘相碰。钟庆然一家就随性多了,大口喝汤,大块吃肉,那都是正常现象。这还算好的,他们这吃相不算难看,大体上也还过得去,就是豪爽随意了些,要是让严臻看到钟家未分家时,一大家子凑在一块用餐的样子,估计他会连动筷的心思都没了。

钟庆然吃得心满意足,填饱肚子后,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这个念头他在分家之后就起过,只是一直没能付诸实施,现在提出来,问问其余人的看法正合适:“爷爷奶奶,明宇,家里现在不缺钱,要不要买几个下人?”

钟庆然这个想法由来已久,并非为他自己考虑,家里的活,哪轮得到他出手?而是钟老爷子夫夫年纪大了,特别是童氏,天天忙活家务,可不轻松。

家里柴火,倒是由他爹和四叔两家提供,可长期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照顾钟老爷子夫妇是钟正仁和钟正智应该尽到的责任,对钟庆然,他们可没有这个义务。现在钟庆然小没问题,等他大了,钟庆然可是得反过来奉养钟正仁的,顺带帮扶一下钟正智。若钟庆然长大成人之后还这样,这场面就有些难看了。

“庆然,家里一天到晚都有外人转悠,我光想想就心里不舒坦,再说,不是还有明宇帮忙吗?要不,等哪天爷奶干不动了,你再找人来做这些?”童氏第一个出声反对,她就是一个农家老太太,这以后要天天有人盯着,岂不是会被仆妇给看轻了?即便有各种规矩压着,他们嘴上不说,背后难免拿这些事说道。这福是享了,可心里不畅快,这日子怎生过?

钟庆然一听,暗道,还好他没有自作主张,就把这事给办了。这事是他太过想当然,光想着减轻两老的负担,没考虑两老的心思。身体上出问题,他还有把握解决,精神抑郁,他就没办法了。他也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一直陪着两老。钟庆然还想让爷奶长命百岁,要是由于他自以为的好意,而让两老减寿,这就有违他的初衷。

钟庆然会选择在河湾村建男爵府,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这点上,钟老爷子还好一些,自打经营庆和坊以来,还见过些世面,童氏就不行了,身份陡然提高,她要是老和那些,和目前他们家身份,相差不太大的高门大户来往,被人有意无意轻视,那都是可以想见的事。

若没有请人教过各种规矩,真的非常可能当面出丑,把漱口水当茶水喝下去,这并非什么玩笑话。只要没接触过这事的人,都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不拘于谁,钟庆然若非提前知道,让他来的话,除非有人比他地位高,他可以学着别人的样子,照样画葫芦,否则,这种尴尬事他能避开一件,总不可能无师自通,避过所有。

钟庆然也嫌麻烦,能有自在的日子过,他便不愿意拘着自己。

“爷爷,庆然,你们也这么想吗?”钟庆然已然想好应对的法子,只是他需要再确认一下。

“你手上握着让人眼红的秘方,家里不要随意进人。”钟老爷子考虑的东西,显然和童氏不一样,他说的这点,似乎也不能略而不谈。

钟庆然又将目光对向简明宇。

“我和爷爷奶奶想法一样,砍柴担水这些活就交给我。”简明宇作为刚加入钟家的新成员,并没有闭口不语。

“那要不这样,等府邸落成,我们一家搬进去之后,就去买几个下仆,将他们安置在这里,平日里就负责收拾牛栏马厩,砍柴洗衣之类,其余零碎琐事还我们自己干,要是哪天爷奶不想做事了,再把这些人调到府中,就住在后罩房,没事不让他们进正院。”钟庆然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钟老爷子三人都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

早膳用完没多久,钟正仁夫妇便带着儿女进了钟家,后面还跟着钟正义四家人。

农家规矩不大,除了年节祭祀之外,也就红白喜事才会讲究。钟庆然带着简明宇,给钟老爷子夫妇和钟正仁夫妇,叩头敬茶收下礼后,两人便按着长幼次序,给几个叔叔婶婶斟茶,对于他们,大礼自是用不到。

坐在这里的都是至亲,年长的给钟庆然小夫妻送礼,年幼的则反过来。这种场合下,钟庆然没有厚此薄彼,不管男女,一人给了一个一两重的小元宝,乐得几个年岁小的弟弟合不拢嘴。不过也就现在能过过瘾,等回家后,估计会被他们爹娘拿走代为保管。

钟庆然没在银元宝上附着福运,免得在这么喜庆的场合看到堵心的事,这将会让他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他宁愿在这一刻粉饰太平,也不愿意做下造福家人的事,反倒给自己添堵。

钟文低着头,看着躺在手心,浑然天成的小元宝,眼中透着迷茫。现在的走向,已经跟梦境提示完全不同了,要不是一些,跟钟家无关之事,还能对得上,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做白日梦。

可每每坚定的心,有刹那动摇的时候,紧接着发生的事,又能和其他事对应上,这让她确信,梦境是真的,只是因为她的一点小小私心,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脱离原来的轨迹,变得让人难以捉摸。

好比之前的分家,梦境里就不曾有过,直到她阖上眼睛,钟家一大家子依旧生活在老宅里。祖宅地方不小,即便钟家人丁再旺盛,挤一挤还是能住下的。河湾村在附近一带算富有,那也有部分农户,五六口人挤一间房,钟家比起他们可要好多了。

眼瞅着家境每况愈下,钟老爷子不得不,停掉钟正信的供应。此后,钟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可也没能力再多做些别的。钟老爷子得攒钱买田地,不然,孙辈除了钟庆阳和钟庆然之外,估计连个识字的都拿不出,更不用说再培养出一个学子。

想到钟庆然获封爵位,日子越过越好,钟文抿着唇,攥紧手上的元宝,随后又松开,低垂眼眸,掩下眼中那丝自嘲。她还得感谢三哥,要不然,哪里有现在的松快日子过?家里的食肆生意不错,每天都有一笔银子入账。生意稳定下来后,她娘给她们三姐妹,一人配了个,和她们年纪相仿的丫鬟,目前正在物色教养嬷嬷,以便教她们规矩。

眼瞅着日子有了奔头,钟文不想让自己,陷进这种不必要的嫉恨情绪中,这样对她没半点好处,眼光得放长远,为了这么点子事,就搭上自己,葬送自己的前程,不值得。

想着明年,钟文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也许她什么都不用做,便可……

见完至亲后,钟庆然跟简明宇,还得去拜见村里其他亲戚,首先便是二爷爷家。在此之前,钟庆然拐进客房,去和严臻打了声招呼,请他自便。

严臻正在房中等钟庆然出后院,见到他,直接表明去意。钟庆然也没有挽留,都年根底下了,没准严大人现在就启程往家赶,即便赶不上年三十的家宴,能早一天到家,那也是好的。

将严大人送到村长那后,钟庆然小夫妻,开始一家家走访亲戚。这次,他们收到的见面礼,也就普通农家水准,他们送出去的也是如此。考虑到钟家家境比这几家高出一筹,他们也没那么小气,只是并没给太多,免得下了长辈们的面子。或许,长辈们在背后会此而高兴,但明面上可不能如此。当然,这些送礼的原则,都是童氏教的,否则,钟庆然和简明宇,真不清楚给出多少才算合适。

转了一圈,收到的礼还没有给出去的多,钟庆然大感无奈。他这就被名声所累了,为了不让人背后说钟家小气抠门,童氏也真是舍得。也就现在家里真不怎么缺钱,童氏才会如此,要不然,以她之前那个,买东西都要店家多给点饶头,连做一顿饭,量多少米都规定好的,精打细算样,她怎么可能这么大方?

有些人或许是天性如此,多数人还是被困苦的生活,给逼的不得不如此。现在,童氏不需要再省吃俭用,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将一文钱掰成两文钱花。不过童氏已经习惯了俭省,让她大手大脚花用,还真有些难度,至于说豆浆喝一杯倒一杯这种混账事,童氏绝不屑于去做,她脑子有病,才会这么干。

多给见面礼,一辈子大抵就这一次,给了就给了,反正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童氏不心疼,要天天来这么一回,童氏第一个不乐意。

一圈走下来,已将近午时。

回到新房,钟庆然灌了一口热水,说道:“明宇,你去把明晨接过来吧,昨晚上是没办法,今天可不能这样了,他一个人住,我都不放心,更不用说你了。”

“好,你去叫明晨到这边吃饭,顺便把洗漱用具都拿过来,其他的不用管,明天回门时我再去收拾。”简明宇换上干活穿的外衫,笑着说道,“那边的地窖,你也去看一眼,别又柴火没架好,导致火力不足。”

“嗯,你放心,这点事还难不倒我。你也别小看明晨,他可不笨。”钟庆然穿上刚脱下的外袍,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那你忙,我去去就回,等下就进厨房帮忙。”

钟庆然也就这么一说,灶上的事,他能帮上忙的很少,简明宇也是听听就过。这些简明宇是早知道的,要是介意,他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到简家后,钟庆然打发简明晨带着洗漱品先走,他等会再过去。

他先去看了眼火膛,见没出什么差错,保险起见,还是往里添了点柴禾,这才进入地窖。

看着栽培室中这批品相很差的猴头菇,钟庆然不由轻笑出声,也不知道傅掌柜那头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估计受到的损失应该不小。还好,去上京之前,他就跟傅掌柜通过消息,给他们留出了足够的应对时间,损失应能降至最低。

见地窖室温保持的不错,钟庆然也没在这里逗留,左手拎着两只鹰的巢穴——一个特大的篮子,右肩扛着鹰架,招呼两只鹰跟上。

收到指示后,点白和鸣雷腾空而起,在钟庆然头顶上空鸣叫盘旋一阵后,直接拔高,直到超出弓箭的射程,才不再继续升空。

老鹰寿命很长,是能养一辈子的动物,钟庆然可不想养着养着,就养到别人肚子里,这个结果他不能接受。真到了那时,他是该找猎鹰人算账,还是当没这回事?无论如何做,钟庆然都不会高兴。

到家后,钟庆然吹口哨,把两只鹰叫下来,带着它们在院子里巡视一番,不厌其烦地跟它们说,这里以后就是它们新家。点白和鸣雷听了几次,就大致明白钟庆然说的意思,见他还在那说个不停,两只鹰整齐划一地转过头去,眼里透着鄙视的神色,竟敢小瞧它们智商。

钟庆然察觉到后,额头浮起几条黑线,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强撑着把最后一遍给说完整,然后轻敲了两只鹰各一下头,收获两对白眼后,这才微眯着眼,带它们去看新家。

钟庆然将两只鹰安置在西梢间,鹰架则放在堂屋,方便它们随时歇脚。

“阿奶,家里客人都走了?”很快就可以开饭,钟庆然无事可做,便进了厨房。

“都带着回礼走了。这次亲事办得有些急,只能定在腊月下旬,不然,可以请你舅公他们多住几日。”说起这个,童氏很有些遗憾。她和她哥有几年没见了,好不容易见到,也只住了三天,时间不算少,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她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能有多少时间跟娘家兄弟联络感情?

“阿奶,你要是惦记,明年再去看舅公便是。”钟庆然知晓这边的习俗,想回一趟娘家可不容易,即便分家出去,也不是想回娘家就能回。嫁在附近的还好说,一年总能见到几次爹娘,童氏就不行了,娘家离得太远,不空出几天时间,根本就不敢回去。

“嗯,庆然说的不错,家里有明宇在,我出去个几天也无妨。”童氏眼中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精神头更足了。

钟庆然可不放心让童氏一个人出远门:“阿奶,什么时候去,您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将事情安排好后,我们跟你一起去看看舅公,我都好些年没去过了。”

“好,还是乖孙贴心。”童氏乐得合不拢嘴,好想出去显摆一下,她家庆然就是这么孝顺又体贴。

简明宇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钟庆然对老人好,对小孩子也不错,没道理,到他这边就反过来。

下晌,钟正义和钟正礼两家,来跟钟老爷子夫妇告别,他们会在年三十那天回钟家吃年夜饭。

这两家都置办了马车,一前一后驶离河湾村。

钟正礼裹紧身上的皮袍子,驾着马车行走在官道上,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说话声。

“娘,还是回家好。到家后,娘就不用干活了。”钟怡小脸笑得欢畅,心早就飞向平阳县城。城里可好玩了,不像河湾村,到处都是土坷垃,新鞋子穿出去,没多大工夫就弄得脏兮兮,害得她都不敢随意走动。更重要的是,还得娘帮着做饭递茶递水,哪里有在家来得舒服?

“怡儿,这话不能在外头说,知道吗?”张氏板着脸,认真教导起来,“文儿和乐儿也一样,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们一定要清楚,说错话后果很严重,见人自带三分笑,这样,别人即便对你有所不满,印象也能挽回几分。还有,在外头,性子随和一些,不要跟人争强好胜,实在看不惯的,先忍下,回家想清楚后,再下手惩治不晚。”

钟文深以为然,她娘也不一样了呢。以前,她娘一副好欺负样,现在,在他们面前,脾气还是那么温和,却不再唯唯诺诺,对着下人,也很有主母风范,她娘也不是好欺负之人。

“娘,大家都说,三嫂嫁妆中的家具都是黄花梨木,是真的吗?那颜色和样式都很好看,我听人说这种木料不便宜呢。”钟乐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艳羡。

“应该是吧,娘也不太清楚。放心,等你长大了,娘也给你弄好的,说不定,会比你三嫂用的还要好。”张氏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娘,三哥得了爵位,我们能不能沾一沾光?”钟文想扩大自家的家业,没道理钟庆然步步高升,她家原地止步,这样落差太大,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张氏摸了摸大女儿的发髻,笑着说道:“傻丫头,你真以为食铺这么好开?这几个月生意做得顺顺当当,还不是借了庆和坊的势?我们呀,先得借着这个,在平阳县站稳脚跟,之后再慢慢筹谋,打通各方关系,到时候,就算谁也不靠,铺子也能安稳开下去,若经营得当,还能一步步扩大,要是你们几个再嫁得好,那就更稳当了。”

钟文眼里尽是不解,遂问道:“娘,三哥不就是救了一个人吗,那人怎么会对庆和坊这么关照?还有,这次三哥封爵,也好没道理。”

张氏听了这话后,陷入深思中,眉毛都皱得快打劫了,也没想清楚其中的缘由,只能归结于钟庆然走运:“你三哥打小有福,小时候还救过钟家一大家子。算命先生都说他八字生得好,旺家呢!”

钟文愣住,她想起了梦境,两人差不多时候得病,结果,三哥好运地得到了救治,而她,却是被放弃的那个,家里钱不足以支撑治愈两个病人,一个是爷爷奶奶的心头宝,一个是不受关注的孙女,孰轻孰重,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可她就活该遭这罪吗?她不想死,她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让那些眼里没她的人仰望她,她相信,总有这么一天的。

马车吱嘎吱嘎行进着,城门关闭前,两辆马车驶进平阳县城。很快,钟正义和钟正礼两兄弟,便在岔道口分开。

到家后,洪氏做了简单的饭菜,随意对付过去后,便把钟正义拉到房内,小声问道:“正义,爹跟你谈过后,你就一直愁眉不展,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爹叫我就在平阳县待着,没非去不可的理由,便不要出县,上京更是能不去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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