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 94 章
“噗!”砍刀扎入狼身上,鲜红的血液喷了钟木一头一脸,连发梢都没能避过。钟木却完全顾不上这些,他能砍中这一刀,是拿自己手臂,被面前的狼挠了一爪子的代价换来的,不趁它虚弱的时候补上几刀,他这伤不是白挨了?
最初的恐惧被压下去之后,钟木再无半点害怕之意,竟连以伤换伤这样拼命的招数都敢拿来用。这让边上密切注意他们的钟庆然都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族人中竟还有这么悍勇之人,是个当村卫的好苗子,等这次事情结束后,就将他编入村卫后备役,哪天卫队扩充时直接擢升为村卫。
十三个人,对付七头几乎都带伤的狼,问题不大,除了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之外,适应之后,就能应付自如,特别是其中还有,简明宇这样一个不符合常理之人存在。好在,简明宇只对付那头行动灵敏,追了他们一路,却半点伤都没有的头狼。
简明宇自打力气迥异常人开始,就时不时进山狩猎,对付猛兽的经验很足,无论头狼多么凶猛的扑击,简明宇不是轻松躲过,就是用大砍刀架住,力道之大,直接将头狼震飞出去。不过两三个回合,头狼已现颓势。
简明宇双腿用力,猛然跃起,力灌于手,从上而下一刀直劈在头狼身上,在其背部腹部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鲜血洒了一地。
头狼目眦欲裂,完全不顾身上严重的伤势,仍是逮着简明宇啃咬扑击,奈何之前就不是简明宇的对手,现在更是无力,被简明宇一刀拉破肚子。头狼势已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最终不甘地重重砸在地上。
“怎么样?”见简明宇这边已经完事,钟庆然忙上前查看。
“没事,被刮了几下,都是小伤。”简明宇现在浑身都溅满血点子,看起来有些渗人,只比被浇了一头一脸血的钟木好上一些。
钟庆然不放心,仔细检查伤情。简明宇皮袄子破了两道口子,里面的衣衫倒还很完整,手上有两处渗着血,其他地方皆完好无损,钟庆然眼里的担忧尽去。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见简明宇没事,两人便各忙各的。
钟庆然和匆匆赶来的郎中杜仲一起处理伤员,简明宇则带着只受了点轻伤的八个村卫,往林子那边赶,他们得赶快回去收拾,那些倒在半路上的草原狼,不抓紧点,等迷药失效后,事情就麻烦了。其余人则给马套上车驾,跟在他们身后。
和狼群的战斗一结束,躲进村后狭长地带的村民,即刻跑出来帮忙,一部分人将狼抬到河边宰杀,一部分人则用碎土覆盖血迹斑斑的地面,其余人都去拆村中央的陷阱。今天这场屠狼行动并未用上它们,昨天算是白忙活一场,却没人有半点怨言,用不到总比要用却没有的好。
钟庆然回帐篷那边拿了一小戳参须,让钟正礼中午炖野鸡汤,给今天出力的村卫和船工们喝,算是犒劳他们。
这次,钟庆然没有饮宴庆祝,他按出力大小,将猎到的狼给分了下去,村卫和临时调集的钟木钟哲两人,每人分到一只,周茗等船工,则是三人一只,其余人,每人两斤。除去钟庆然自己留下的,余下那些都制成干货,充当工钱,每隔几天发一些,不愿意要的就照常。
简明宇带着人,将一路上晕迷和失去行动能力的狼,都一一结果,至于猎物搬运的事,他们不管,稍后到达的人会处理。
到达狼群栖息地时,看家门的狼早就没了踪影。这事难不倒简明宇,他将点白和鸣雷招唤下来,一通交流之后,两只鹰分朝两个方向疾射而去,瞬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点白最先返回,鸣叫几声后,便飞向树林。简明宇上马,示意众人跟上。
林子外边草木不密,马走起来无碍,稍微深入一些,只能弃马靠步行。并非林中草木有多繁茂,实是路不怎么好走,枯枝遍地,枝杈横生,人坐在马背上,一不小心,头脸就会被刮到。
简明宇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循迹的本事早就练出来。有点白指示大体方向,他追踪狼群踪迹的速度更是大为提高。
走了一阵后,点白没再往前飞,一直在他们头顶盘旋,简明宇立即叫停。此刻,周围除了虫鸣鸟叫之外,就只有他们一行的呼吸声。
简明宇蹲下身体仔细查看地上凌乱的脚印,没看错的话,应该还残余五匹狼,看样子,它们都往西边跑了。简明宇抬头,看了眼在空中自由翱翔的点白,下令让众村卫散开,在附近进行地毯式搜索。
点白定是看到或闻到了什么,可惜,它飞不下来,不然,直接让它指出狼群所在,那将无比省事。
村卫都很小心,正面和狼遇上,凭借手上的利器,估计问题不大,这要是被偷袭,后果定然不那么美妙。
找了一圈,众人什么都没发现,简明宇也没找到,这里还有其他狼活动的迹象。
“再找一遍,树上、灌木丛和地面都不要放过。”简明宇稍一思索,再次吩咐。
“队长,这里。”王再明语带惊喜地小声喊道。
简明宇循声过去,一大丛灌木底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似乎存在时间已经不短,也不知是谁挖出来的,里面躺着好几只小狼崽。
“抱出来,睁眼的都不留。”简明宇说得很平静。狼不容易养熟,他不能为村里留下可能的隐患。至于这个时节,为何就有狼崽子,这一点,简明宇也想不明白。这个世上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他也没必要为此纠结不已。
处理好小狼崽,众人再仔细搜寻一遍,见没有遗漏,简明宇便让点白带他们去找鸣雷。
点白欢快地鸣叫一声,展翅飞向林子西边。
简明宇等人迅速跟上。
行到半路,点白便和鸣雷相遇,两只鹰结伴朝目标飞去。
看着它们在空中一划而过的矫健身影,简明宇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翘。有它们在,很多事情办起来都是事半功倍,甚至有些人做不到的事情,它们也能办成,嗯,这几天它们辛苦了,回去就给它们加餐。
这次的目的地就有些远,简明宇一行人又是在林中穿行,速度本就不快,他们行进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抵达。
还没到地方,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简明宇等人绷着心神,很是谨慎地靠近,即便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们也被映入眼帘的景象震住。
一只身形庞大的熊横卧于地,身躯上挂满了狼,后腿两只,背部一只,还有两只被甩在边上。这一片地方跟台风过境一般,遍地狼藉,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和残肢碎肉。
村卫刚经历过一场人与狼之间的较量,对于血腥并不陌生,但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是心中一寒。论实力,五只狼不如一头熊,可熊最终死了,被狼不要命的攻击给拖死了。
简明宇确定熊已经死透,将两只还剩口气的狼给结果。他们没时间感叹,迅速打扫着战场。估计这场战斗刚结束没多久,熊和狼的气味还未散尽,否则,早就有肉食动物光顾,轮不到他们来做这个渔翁。
几人快速收拾猎物,将它们绑在马背上,沿着原路返回。
一出林子,简明宇便招来两只鹰,好一阵沟通,确定再没狼遗漏后,便启程回去。没走出多久,他们就见到停在狼群栖息地的马车,将熊和狼移了大部分过去,所有人上马,随在马车两侧。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短短的影子。
“庆然,今天灭了一整群狼,这是大快人心的事,只是,虽说现在气温不高,但要长时间保存肉食,需要用到盐,数量还不少,问题也就在这里,村里盐储量不多了,你看?”钟庆书拿着一本账簿过来,面带忧色。
“没事,不用省,就按照正常用量腌制,其他的我来想办法。”钟庆然跟赵庆要了大量物资,唯独盐并没多带,只带了够他们用几个月的量,刨去海上航行时的消耗,现在顶多再支撑一个多月。这还是在日常应用的情况下,像现在这样一来就要腌制三四十匹狼肉,这负担就重了。
见钟庆然这般成竹在胸的样子,钟庆书也没多问,捧着账簿又走了。他现在任务挺重,管着福村公帐上的一应财物,工钱都要从他这边划账,还得仔细核对各种有关财物的条款,若有不当的地方,就得和钟庆然商量,重新制定。
这事必须慎重以待,要是财物方面出了大娄子,福村秩序就乱套,这还怎么发展?给村民的待遇不能太好,但也不能太差,这个度不好把握,钟庆然和钟庆书都还处于摸索中。
钟庆然有自知之明,按他的想法,他自然推崇后世那一套,不管何种制度,都比现在的要好,可这样能行吗?显然不符合现状,生产力跟不上,一切都枉谈。他也就稍微提升一点村民的福利,其余还是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来。再如何,也不能让千里迢迢跟他们过来的人,吃糠咽菜吧?要真把福村经营成这样,不用别人说,钟庆然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唳!”
钟庆然心里一喜,快步朝村口走去。
此刻,那里早就围满了还不能干活的孩子,一个个都望向远处模糊的身影。
见村子近在眼前,简明宇不再顾及马车,任由野马烈日撒开四蹄跑向福村。
“明宇,你身上这是?”钟庆然看着,简明宇身上所染血迹,比去之前多了数倍,脸上笑容不再。
“放心,我没受伤,这些都是搬猎物时沾染的。”简明宇低头打量自己,发现还真是吓人。之前他就被头狼溅了一身血,后来处理熊的过程中免不了又沾染一些,再加上猎物在马背上放了很长时间,他骑马时,裤子也没能幸免,就是可惜了这一身衣裳。血迹很难洗,即便洗干净之后,也只能在外面再缝上一层布,才能穿出去见人,不然,怕是会吓到人。
“走,快回去洗洗,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钟庆然接过缰绳,催促简明宇回家。
没了狼群这个祸患后,村民活动不再受限制。不过现在他们都有活要忙,抽不出时间去福村周围探查,这个好处并不能立刻显现出来。
等村卫们养好伤,钟庆然和简明宇两人,带着十二骑又光顾了一次野马群,这次他们收获比上次还多,足足有二十多匹。
这趟之后,钟庆然暂时不打算再添置畜力,这些目前够用了。其实,他想去抓野牛,可惜野牛活动区域太远,他不得不忍痛舍弃。马也好用,就是太费草料,还得时不时喂豆子之类干食,一般农家还真养不起。
三十几匹马,再加上两头牛,如此多的畜力,大大加快了福村垦荒和起房建墙的速度。如今,村子里除了最初建了两间泥房,用来安置村里的老人孩子之外,其余清一色都是青砖瓦房样式。当然,这些都不是免费的,需要日后村民偿还。
“爷爷,我们有新房子住了!”钟石迈开腿,冲向刚落成的四间青砖瓦房,小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
钟富山也不比孙子钟石强到哪去,他过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想过,他还能有住上这么好房子的那一天。他这次的决定做对了,要不是跟着钟泽鑫过来,他家怕是还在省吃俭用,就为了能让日子磕磕巴巴地过下去。想起这事,钟富山心里就乐呵,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不光是这爷孙俩,钟富山其他家人也一脸喜色,这可是青砖瓦房,是只有富户才能住得起的青砖瓦房!如今他们也住上了,不光如此,还隔三差五就能吃到荤腥,这样的好日子,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都看过了?看完就过来,我有话对你们说。”钟富山收起脸上的笑容,坐在新盘的炕上,很是严肃地说道,“家里以前什么样,你们心中有数,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们可不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往后,泽鑫一家让做的事,你们就好好干,可别推三阻四,更不许你们挖村里的墙角。”
“爹,瞧您说的,我们哪会做这样猪狗不如的事?”钟森拍着胸脯保证。
“嗯,大哥说得对,跟着村长有肉吃有好房子住,谁家会这么傻,去跟他们作对?”钟林一脸这本就理所应当的模样。上次剿灭狼群的时候,他家可是沾了莫大的好处,光他和三弟钟木两人,就为家里赚进两头狼,这肉够他们吃很久了。
钟木更是满脸钦佩,钟庆然脑子灵活,主意多,在大周朝还有人帮衬,若不是他坚持走海路,他们翻山越岭,能完好进入瀚海州的人想必没几个。当然,若不是知道钟家有能耐,他爹也不会带着他们跟着钟家走。
不光钟庆然厉害,连他的媳妇简明宇也不遑多让,一身巨力,骑射功夫了得,比他还小几岁,遇事一点不慌,那个沉稳劲,他自甘拜服。
“你们我放心,儿媳妇和孙子孙女那,你们平日里多念叨几句,别让他们做出有损咱家脸面的事。”钟富山仔细叮嘱,他得把一切不和谐的苗头,都给死死压下去。不说其他,光钟家能带他们过好日子,他们就不能如此短视。
“是,爹。”
类似的对话不止在钟富山一家发生。
如今福村已经初步垦荒完毕,撒种育苗这类事,妇人孩子就能胜任,余出来的那部分劳力全都投入围墙和房屋建造中。可以说,现在福村是举全村之力在做这两件事。
为了砖瓦能及时供应上,魏一林又临时收了几个制砖瓦坯的学徒,他自己更是全日无休地守在砖窑旁,这才勉强跟上砖瓦消耗的速度。
同样是青砖瓦房,各家规制并不相同。毕竟钟庆然不是烂好人,不可能村民所有费用都由他来承担。虽说各家建房子的钱暂时由钟家垫上,但钟庆然也得考虑他们的还钱能力,要是为每家建个两进院,他们要还钱还到猴年马月?
这里可不是现代,村民没有举债提前消费的观念。要不是钟庆然给了他们足够优惠,想必就算他给垫钱,也不是每家都乐意。
钟家的房子和以前一样,是个两进院,目前还没有彻底建成。钟家却早在第二进院落正房落成时就搬了进去。现在情况特殊,谁还顾忌那么多。毕竟钟家人老的老,小的小,福村这边气温到目前为止,白天最高温度还只有十度左右,这种天气下,长时间住帐篷就太遭罪了。
“庆然,盐库存只剩两斤。”钟庆书一上来就说明情况,其他什么都没说,只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钟庆然,那意思再清楚不过。
钟庆然做恍然大悟状,他就说吗,他好像忘了点什么,这不,庆书就上门了。
“庆书,这盐吗,确实不难弄。”钟庆然将人领到堂屋,给他倒了一杯茶,“不,应该说知道方法后,是个人都能制盐。我就想着,这事得定个规矩,咱村本就人少,我不鼓励家家自给自足,那样,整个村子就没了活力。福村现在实行的各项制度,都是按着这个要求来。你也看到了,村里现在有各种铺子,当然,大多都是兼带,大家主要精力都放在开荒和建房上。盐这方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有多简单?”钟庆书眼里闪过精光。福村现在还如孤岛一般,实质上却不是,瀚海州是有人烟的,有人自然就少不了交流。
盐在大周朝是重要物资,朝廷管控得很厉害,贩卖私盐那可是重罪,被抓到都得重惩,想来盐在瀚海州的地位也不会低,这要是福村掌握了制盐的方法,并能持续不断往外输出,福村村民的生活定能更上一层楼。
“少量制盐的话,比砍柴麻烦一点。大批量制盐,就前期需要投入大量人力,之后比少量制盐省事多了。”钟庆然将手中的热茶一口干尽,“走,我带你去亲自体验一下。”
钟庆然喊上在隔壁忙活的简明宇,进入灶房取工具。
“庆然,你拿这些做什么?”钟庆书一脸茫然。
边上的简明宇更是一头雾水,他现在连要去做什么都不知道:“庆然,你要去外面做吃食?”
“制盐啊,这事三言两语跟你们说不清楚,走吧,让你们亲眼见识一下,你们才会信。”不是钟庆然藏着掖着,实在是平阳县没有盐井之类,本地人都不清楚盐到底怎么来的。再说,就算附近就有盐矿盐井,那和他眼下做的差别也不小,他随口一说,两人倒是会信,只是心中免不了生疑,那还不如让两人亲自尝试一番来得震撼。
钟庆然拎着一个吊桶走在前面,钟庆书抱着一口大锅紧随其后,简明宇扛着一小捆柴稍后一步。
“你这是去砖窑那个方向?”钟庆书心里有如猫爪子在挠一般,要不是他沉得住气,怕早就如钟庆竹一般上窜下跳,就为了从钟庆然口中提前得到答案。
“嗯,确切地说,是去沙滩。”钟庆然对于能一两句话就讲清楚的事,历来都是有问必答。
钟庆书:“就我们常去赶海的那个沙滩?”
钟庆然点了点头,随后加快脚步,他没有吊人胃口的恶趣味,既然把他们两人叫过来,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离福村最近的沙滩也就几里路,三人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
将锅和柴火搁在海岸上,钟庆然领着三人在附近捡了不少石块,简明宇按照钟庆然的意思,很快就搭起一个简易灶头。
钟庆然打上来一桶海水,倒入大锅,盖上锅盖,拍了拍手说道:“好了,就这么大火一直煮,煮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盐。”
简明宇和钟庆书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的震惊之色怎么都掩不住,异口同声问道:“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