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白芍川芎]相府
抚了抚脸颊,手下皮肤莹润姣白,若好生收拾一番,可算得上吹弹可破,毕竟年轻,且身为尚服局掌衣,司职制衣绣工,未经过风吹日晒,倒没变的粗糙。
这副皮相,的确当地起“娆”这个名字。
再仔细端详,犹记得算命的先生曾说,自己这一双眼,圆而眼尾上翘,睫羽细密,眉若柳叶,乃桃花眼,命犯桃花劫。
但一直到死,莫说桃花儿,就是烂桃花也没见一朵来。
为此,她一直不相信所谓的命。
可如今,越发地不确定了。
吴忠仍守在殿门外,现下正坐在靠椅上,翘着双腿指点着宫人们做活。
姜娆柳腰轻摆,走过去,眉眼一弯,一方唇角微微上挑,笑着低声道,“还请吴公公行个方便,殿下自会有赏。”
吴忠上下扫了几扫,心道宫人们还暗地里说她落水伤了心智,可眼下瞧这个狐媚劲儿,倒和从前是一样的。
吴忠越是露出了然的神态,姜娆心中就越有把握,她不能再端出一副小姐的派头来,那样只会让人起疑。
蝮蛇之所以能藏匿于丛林间,不被猎取,便是因为它和树草为一色。
生存之道,放之四海而皆准,自己若想保全性命,只有变得和原来的姜娆一样。
“上回殿下没能尽兴,这会要是再耽搁了,那可就…”姜娆说话时,眼波流转,吴忠即便是个没根儿的主,也觉得酥麻入骨。
“送惠妃娘娘到库房取件新衣来。”他嗓音尖细,姜娆忍住浑身起的一层细粒,还不忘回眸一笑。
待周围无人后,她微微捏了捏双颊,如此笑的真个是难受,不过好在做得够足,这便是成功了一小步。
下面将对付的,就是另一大半。
毕竟是生死博弈,那些自尊、清白和性命比起来,还在其次。
姜娆惜命如金,只因为她尝过死亡的滋味,越是晓得,便越是惧怕。
这道理就如同那些自戕未遂之人,绝不轻易再死第二回。
姜娆记性极好,是天生的聪慧,姜瑛用两个月来背诵的一本诗经,她只消十天就能全部记住。
只可惜,上苍从来都是公允的,赐予她美貌,赐予她才华,赐予她家世,那必定会拿走些甚么作为交换。
不幸的是,上苍拿走的,是她最珍贵的生命。
昨日回来时,她一路走,看似漫不经心,却将路径记了清楚。
永乐殿正北是皇帝寝宫含元殿,永乐宫西门而出,沿着嘉和宫道右转,便是慕妃的寝宫惜阳殿,此时她正被禁足,是以殿外无人。
而她上回被带来的宫舍,名为章柳阁,就在惜阳殿南边儿的花圃后头,早年弃用,许久未经修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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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斜阳。
卫瑾刻意晚了一刻时辰,他推开门,冲着内室唯一的一点亮光走过去。
内室前的地面上,像是被人才打扫过,露出瓷白的大理石光泽。
暖黄色的帷帐外层放下,隐约能瞧见榻边那一抹纤细的影子。
这里许久不曾有人住了,卫瑾停步,她倒是个心思细腻的,只可惜…想到这里,薄唇不着痕迹地抿成一条直线。
“殿下怎地才来,教人好等。”随着他掀开最后一层纱帐,女子软软的声音便飘了出来。
景安王居高俯视,望着床边的女子。
并不十分名贵的布料,松散地挂在身上,露出半截雪白的香肩,她徐徐抬起头,眼波如水,微微丰润的菱唇,好似初绽的花瓣,嘟起的恰到好处。
点到为止的艳,不可方物的媚。
如此姿色,放于六宫也丝毫不会逊色。
当看清女子面容时,景安王稍稍一顿。
姜娆这一段姿态,可是演练了好久,想来应是极对他胃口的。
可下半句话,却僵在嘴边儿。
“那你便说说,约本王来此,所为何事?”男子撩开袍摆,大刀金马地往塌边一坐。
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姜娆只觉得眼前好似无数只昏鸦飞过,本来欲撩起纱披的手也羞地不知该放到何处。
花名昭著的景安王,居然是他!
是这个看起来样貌堂堂的,还被自己错认做凌平王的男人!
再看他此刻眉眼微垂,鬓若刀裁的脸容上,挂了丝的笑意,从上俯下,好看的薄唇若有若无地刷过耳际。
哪里还有半分在他宫中,替自己掩护时,那清冷的模样。
周身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好似何处不大对劲,分明是自己来引他上钩,怎么如今倒任他采撷了去?
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左右自己的计划只需要景安王,未来的昭和帝,而景安王本身是谁,那不重要。
索性将计就计,她将笑意加地更深,将纱披散落。
眉骨泛红,杏眼流波,卫瑾揽美人在怀,自是不含糊,登时就反客为主,将她双手剪在身下。
他的薄唇弯起来便若春晓落花,很难想象如此英气的一张脸容上,会生出这般的唇,偏偏在他身上,没有一丝违和。
原来男人的唇也能魅惑诱人。
昨日,怎么就没瞧出来,他是这般风月高手的。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姜娆现在总算是大彻大悟。
“殿下莫急,我还有一事相求。”就在两唇即将触碰的一瞬间,姜娆抵住他。
“哦?”卫瑾不疾不徐,一下一下勾着她腰间的罗带。
“求殿下,放我一条生路。”
卫瑾的手渐渐停下,仿佛洞悉所有,“你可是在同本王讲条件?”
“我以为,这应该是各取所需。”姜娆一双媚眼冷却下来。
“本王既然昨日没允你,那今日、明日、以后,”卫瑾霍然起身,掸了掸衣褶,“也不会答应。”
“那殿下如此正人君子,今日缘何还要赴约。”姜娆淡淡将话锋一转。
卫瑾屈身与她视线平齐,伸手将她半落的肚兜往上扯了扯,眼神里的轻蔑不言而喻,“投怀送抱的女人太多,本王都来不及宠幸。你可不算是最出色的。何况,二哥的女人,本王没兴趣要。”
卫瑾已是强忍着不耐,与她周旋了片刻,就是想瞧瞧他二哥派这个女人来,是何目的。否则,他自是不屑在这样卑贱的女子身上,浪费一丝一毫。
尽管她样貌的确有过人之处,可对于他来说,也只能算万花丛中一点红,还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等了半晌,就见她从地上一件一件捡起衣裳,又大大方方地穿了起来。
好像方才那些旖旎,从不存在一般。
就在微微刚有一丝动容时,姜娆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殿下是图大业之人,而我想要的很少,也不贪心,唯贱命一条。若我能助你成事,饶我不死岂非举手之劳呢?”
“本王最不喜欢,被人要挟。”卫瑾看不得她那副永远带着讨好谄媚的皮相。
“据我所知,陛下还未立遗诏,而如今能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我这样的人,有没有用处,您心里自然明白。”姜娆不想错过这大好的翻盘机会,如是说。
“你还是去凌平王那里讨彩,会更有效果。”卫瑾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姜娆紧跟其后,攥住他的袖摆,“我在殿下心中是如何轻微的女子,暂且不去辩解。我今日如此想尽办法得求您,只有一个原因。”
卫瑾停步,一双潋滟黑眸将她锁住,姜娆微垂的臻首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只因殿下将会是这未来天下的主人,唯一有权利免我一死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