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夏听音
顾西随着程琦走进去,觉得主人家这样的做法挺好,既保存了来访者的面子,又可以筛选出自己真正想要的客人。
真正的好东西,只有懂行的才能见到,古玩圈里从来就是这样。
顾西看了程琦一眼,果然凤凰无宝不落,程琦能亲自来,一定也是因为这家有他喜欢的东西。
另外两个随行的人一直都没有说话,顾西却发现,他们有不着痕迹去观察另一家拍卖行的那个人。
她暗自笑着收回视线,这些东西她都不懂,除了看人,还真是不知道该看什么。
紧邻她的柜子里是各色瓷器,
黄色,青色,深青色,浅青色,里面还有带裂纹的,程琦站着没动,在看。她的视线已经向前,看到前面两个柜子里的很眼熟,是现在很流行的青花,不过她看到的那个正好镂空。
她觉得那些更好看一些,往前走了两步,自己看,有一对很像水桶,特别小,她觉得也许是古代人家做了给孩子玩的,上面画着仙鹤,非常精致。
这里柜子都带锁,顾西发现,就算再心大不当一回事的主人,也不会真的是心大,人不在家,估计安保一点不差。
她猛然想起以前在帝景城程琦的家,也是常年没有人,却是让贼去,都无处下手。
她弯腰,下面还摆着很多盘子。
玻璃中多了一个人影,她抬头,看到是他们的“竞争对手”。
顾西直起身,走回程琦那里,偎到他身边。
程琦正在看一个青色的什么东西,盘子不是盘子,碗不是碗,顾西甚至不知这叫什么,以前程琦家特别多这个颜色的东西,她问,“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色调?”
程琦看向她,眼神有点茫然。
顾西说,“我记得咱们家以前,特别多这种颜色的东西,深的浅的。”
程琦“嗯”了一声,说,“颜色和颜色也有不同,这个是南宋龙泉窑的,你说咱们家很深颜色的那个,是绿釉。”
顾西说,“我记得还有蓝色的什么的。”
程琦愣了半响,说,“乖,你自己看吧。”
顾西狠狠碰了他一下,还敢嫌弃她。
本来还想问帝景城的房子呢,现在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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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被程琦领着手从远路走出来,她很茫然,“就这么走了,咱们都没有说要什么。”
程琦说,“那要怎么说,东西看好了,回头有人和他们联系。”
顾西惊叹道,“还真的和买房子一样。”
程琦抬抬手,那陪同的两人上了车,他拉着顾西说,“咱们再逛一会怎么样?”
顾西开心地靠在他肩头,“你怎么知道我还想逛。”
程琦说,“眼睛都不离橱窗。”
顾西离开他的肩头,用崭新的目光打量他,“你以前活的不食人间烟火,现在和我一起,总算越来越懂事了。”
程琦不说话。
顾西又说,“你看要是现在你去机场,一定不会被土贼打劫的。”
程琦郁闷地说,“……我明明已经不说话了。”
顾西高兴地指着另一边,“那边,我们去那边,可以吃甜品。”
程琦被她拉到甜品店,顾西要了蛋糕和咖啡。
俩人坐在外头,没有人,周围开着花,远处可以看到蜿蜒的路,偶尔有车经过。
顾西说,“那东西人家能卖给咱们吗?会不会卖给去的那个人,他也是拍卖行的。”
程琦说,“他们要的东西咱们不要。”
“咦?”顾西拿着叉子愣看着他。
程琦说,“明清官窑瓷器会持续成为市场热点。他们已经准备了很多年,05年之后,会炒元青花,这些都是有迹可巡的。现在高价的都是明清官窑瓷器,粉彩那些,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而且明清官窑瓷器距离现在年代近,好出手,喜欢的人也多。”
顾西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是咱们不要这些好出手的,那咱们要什么?”
程琦:“……”
顾西用叉子叉了老大一块蛋糕递给他,“要吃吗?”
程琦连忙摇头,无奈地说,“……咱们当然要高古瓷。”
顾西说,“其实明清官窑以后价格高我知道,那拍好几个亿的谁不知道,你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现在堆一些?”
程琦说,“你也会说,现在堆一些,人家都是十几二十几年前就开始堆了。咱们资金有限,除了自己特别喜欢的,现在还没有能力大规模收购。”
顾西同情地看着他。
对于普通人,一百万闲钱,是扔股市还是房市,永远是两难的选择。
对于他们也一样,有一个亿,是买东西还是玩对冲?太难选。
她说,“那其实应该什么东西最有价值?”
程琦说,“这可难说,古玩圈里历来搞软片的看不起搞硬片的,就是指书画类的看不起陶瓷类的,陶瓷看不起杂项。”
“那就是书画最厉害了,书厉害还是画厉害?”
“那当然是碑帖……”程琦说了半句,闭了嘴。
顾西一下乐了,抬手去捏他的脸,“太可爱了,拐着弯夸自己。谁不知道你字写的好,碑帖上面要的功夫深是不是,普通人都看不懂,比如我。是不是这意思?”
程琦笑着抓下她的手,紧紧捂在了自己手里。
顾西看着他,幸福的不行。觉得这地方,简直成了自己来过最好,最美,最难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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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顾西带着几件高古瓷回了国。
买房子成了新的问题。
没有房子,东西她就只能放在银行。
回到公司第一天,她就吓了一跳,公司里攒了一堆礼品盒。
“这是干什么?”她问秘书小常。
小常说,“天天都有人来送,快递公司的都认识我们了。”
顾西反问,“我刚刚问的什么?”
小常说,“不就是那什么千雍居送来的。”
“知道了。”顾西关上门,走过去拿起一张卡,果然上面是钱小乐的名字,她扔下卡说,“过十几年反腐倡廉,第一个关门的就是你。”又一想,估计撑不到那时候,她变成顾惜来帝景城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一号餐厅。
放下包,又看到桌中间一束花,只是看到选的色调,她就露出了笑容,没有卡片她也知道是程琦送的。
她把花拿起来闻了闻,想到十几年后,她才来帝景城,那时候最红的餐厅可是方毕纯那里。一家美术馆,偏偏出名的是餐厅。
门上响起敲门声,“进!”她心不在焉地喊,嘴角还带着笑。
门一开,钱小乐站在那里,看到她一脸笑容,他就站在门口说,“看来我这次来的时候挺对。”
顾西一看是他,收起笑容说:“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怎么会有你公司的地址?”钱小乐进来,顺手关上门,“我们海关有人,你一下飞机我就知道了。”
顾西没搭理这句。把花放在旁边,干巴巴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儿?”
“这次是好事……”钱小乐毫不客气,拉椅子坐下,“两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不对,是三个,三个好消息!”
顾西说:“应该都和我没有关系,所以你不用告诉我也可以。”
钱小乐顿时不乐意,“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一下就拆穿了别人的乐趣。怎么能和你没有关系呢,明明就和你很有关系!”“很有关系”四个字他还重读。
顾西说:“我才回来,公司一堆的事情。”
钱小乐又碰一个钉子,他毫不介意地说,“那么说和你有关的吧。于自善已经开始帮你们公司的藏品安排上拍了。你是不知道,你真把老实人难为死了,自善为了帮你们公司造势,给我们几个发小都安排去帮你抬价,你知道吗?”
“不知道!”顾西都愣了,她拿起电话,“到时候有人拍就行,他搞这么多事情做什么,还弄的人尽皆知。”她很生气。
钱小乐说,“所以说你外行,不懂古玩市场这水多深,你敢多出手几个民国天价瓷器,整个市场都该追捧那个去了。”
顾西拿着电话愣在那里,她和程琦这一个多月,天天都在说这些,国外拍卖行如何有步骤炒热我们的东西。她明明都知道的,可是自己竟然没注意,差点在国内先弄出一个热点。
她摇头,“这可不行。”民国瓷不是这时候才热的,她不能随意改变历史,万一有什么蝴蝶效应把她自己扇死了怎么办。
她一时间很踌躇,“那就多拍几件?”她自言自语,她手上倒是不少,这次又带了回来,可是不舍得呀。
钱小乐笑了,“你怎么这么奇怪,搭上几件新的,分摊一下不就是了。”
顾西皱眉看着他,摇头说,“不行,不合适。”
钱小乐很意外,他们之前一直在讨论,古玩市场这滩水,都是顾保真这种生意人来的多,才搅合浑的。现在这个“势力”“事故”的生意人,竟然给他们说“不合适。”
钱小乐非常不明白,“怎么不合适,不行呢?我们都商量好了,到时候一件一百万太高,别人出手大家也不信,所以我们去,分三件拍,一件三十多万就没那么显眼了。”
顾西说,“我手上没有那么多东西。”
“外行!外行!”钱小乐又指指她,“露怯了吧,我给你说,古玩市场真的没有人保真,拍卖行我们也不保真,所以不管什么东西送去,有人买就行。”
顾西摇头,“这些我都知道。”
她站起来,把自己愁坏了。
她说,“我知道现在的时代已经和过去不同,现在的人,好多说话都不当回事,可七爷那人不同,和他有关的东西一定要是真的。不然他为什么要找我顾保真。”
钱小乐:“……”
真是活久见,这样奇特的思路,她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谁不知道她是孤儿?谁不知道顾保真是绰号?
关键,大家真的不保真啊喂,每次她说这个就伤害了古玩圈里大小专家,内行,资深人士。这个顾保真,真是活活能气死人!
他站了起来说,“先不说这个,你今天正好回来,原本应该给你接风,留在晚上吧。我这下午还有个拍卖要去,等会完事我来接你。”
顾西忍着没有反驳他,语气熟悉的好像她一定会赏脸一样,不过听到拍卖,她就多嘴问了一句,“什么拍卖?”
“一块地。”钱小乐说,“就是现在群众冷饮厂那地方你知道吗,我叔和别人一起准备搞开发。”
顾西看着他,神色很奇怪。
“怎么了?”钱小乐反问,随即反应道,“地方太偏,你不知道?”
顾西想了想,抽出一张纸,在上面画着,“东南西北……你说的是这个地方的冰柜厂?”她拿着自己画的地图问。
钱小乐真不敢恭维那画工,不过好歹看明白了,他说,“对。”
顾西奇怪了,她盯着那地方,那明明是程琦家的位置,她去踩点好几次了,他们拍卖拿走了,那她以后住哪儿?
难道程琦住的,是别人开房的楼房?
那绝对是开玩笑。顾西想到程琦家的规模,那私家路,私家前后大花园带泳池,还有地下地上车库,保险安保措施……首次有点搞不清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