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笔记
尚小寒挨个抽出来那些卡,记住是哪个银行的又放回去,没有密码,拿走也是无用。
何况陈珍不给他念书的钱这件事,是连官司都没法打的,毕竟不是不允许上学,而是不让上贵的。
陈珍扑上来抢钱包,尚小寒后退两步,把里头的现金都抽走钱包丢回去,数数也够自己打大半个月工了,“呵呵,我也不是抢劫犯,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十四岁该有零花钱,我都四个月没领了,这也太少了。”
陈珍心痛地看着他手里那一叠现金,三千多块,本来是打算今天去给尚芸芸添置秋冬的衣裳,再扑过去,“那是家里一个月的菜钱!还回来!”
尚小寒学着路边那些打劫零花钱的家伙们一跳躲开,“父亲没去世之前,我上学每天的餐费是三十块,假期也有零花钱,换季还能买新衣服,还有买文具的钱,四个月拿你这些已经很少,你有什么可喊的?”
他觉得自己早该这样,经过昨天晚上那些事儿,现在想想前面几个月殚精竭虑想养活自己,真是纯牌儿sb!
别人根本不会因为你的让步隐忍而大发慈悲善待你,他们只会认为你是懦弱胆小而变本加厉。
陈珍扑了两下抓不住他就停手了,因为现在尚小寒活脱脱的一副街边痞子样儿,她不敢肯定他能忍住不动手。
真打起来,她百分之百制不住半大小子,就算后面想办法让尚小寒接受惩罚,误伤了自己也得受着。
“我懒得跟你废话,”尚小寒把一叠现金塞进背包,“第一,今天下午我要看到我屋子里的东西都回来,第二,把我这几个月缺的零花钱补足,子女抚恤金以后我自己领,第三,在选课单上签字。”
“你休想!不要得寸进尺!”陈珍气的浑身发抖,歇斯底里的跟尚小寒吼,她后悔昨天掏了尚小寒的屋子了。
没想到因为一堆破书烂文具,温顺的狗崽子就变疯狗了!或者自己之前应该注意管束他,这几个月他混在街上跟着人已经学成注定要蹲监/狱的贱胚子了。
“啧,”尚小寒掏掏耳朵,“你颠倒黑白的本事一直都这么厉害,明明自己欺人太甚,倒怪别人!”他瞅着陈珍扭曲的脸,忽然拿起手边餐桌上的一个茶杯哐当砸到她脚边,乐呵呵地看着她吓得一跳,“我懒得和女人计较,把该我的都给我,我就不找你麻烦,否则你最好二十四小时别闭眼睛地盯着尚芸芸。”
这是威胁!
要是尚小寒真跟路边的坏小子甚至是更变态的人学了什么,尚芸芸可就……
陈珍绝对是按最坏的后果来忖度尚小寒的行为,往后跳了半步躲着碎玻璃渣子,憋的胸口发疼,大喘气儿了好几口,不甘心地示弱了,“……没有那么多钱给你当学费!”
尚小寒心里一晒,一屋子旧书卖不了几个钱,几个月零花钱也不算多,他每个月能领到的抚恤金可比曾经的零花钱多多了。
尚芸芸有一份,连继女陈慧都有数量折半的一份儿,陈珍根本不缺这点儿够温饱的小钱。
他早知道绝对要不来足额的学费,但是不能开口就讲那么少。
“呵,我管你有没有,应该是我的就必须给我,”尚小寒走到玄关处换鞋,“我今天就去学校选课,单子你签也的签,不签也的签!”
尚芸芸不清楚他们讨论的钱数额是多少,但是她心里,这家里所有的一切将来都是她的,决不能分给尚小寒一分。
扒住卧室的门框看了半天,见尚小寒要走了,她跳出来尖叫,“这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你一分也别想要!从我家里滚出去!”
尚小寒才穿上一只鞋,闻言冷笑一声,拎起换下来的拖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过陈珍一把薅住尚芸芸把她翻过来,朝她屁股大腿上就是两鞋底子,然后丢开到一边。
事情发生的太快,陈珍反应过来跳过去要救人的时候他都打完了,闺女挨了打,自己也踢飞了拖鞋踩到碎玻璃上扎了脚。
尚芸芸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哭,她长到八岁,还没挨过一指头,这会儿整个人都僵住了。
尚小寒淡定地穿上另一只鞋,“要学会尊敬兄长,下一次再犯,就不会这么容易饶过你了!”对着陈珍冷笑一声,“我说的话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陈珍脚底痛的钻心,尚芸芸骤然爆发出惊天的哭声,尚小寒不为所动地摔上门。
父亲刚去世的时候,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决定要爱惜这个父亲建立的家,体谅他的妻子,照顾他疼爱的女儿……
……真是自作多情!
尚小寒走在清晨的阳光里,忍不住磨了磨牙,扯动了一点脸上的伤口,有点儿嫌弃自己的智商,沮丧地走进一家路边的早餐店,恶狠狠吃了三屉包子一大杯牛奶两个茶叶蛋。
肚子里有了食物,心情好了点,尚小寒去挖出自己藏的打工钱,安慰自己也怪陈珍这么多年伪装的太好,自己才十四岁,以后有经验了,就不会犯这样的蠢。
脑子里忽然闪过昨天齐镜声的笑脸,嗯,一定不能那么蠢,否则会被嫌弃的吧?而且,太蠢怎么挣钱还给恩人呢?
他今天、会来的吧?一定会的吧!
数数手里的钱,有五千多块,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尚小寒噌噌跑到经七路的收购站。
虽然已经威胁过陈珍,但是大概要来回拉锯好几天,到时候说不定东西都被处理出去了。
清晨七点多,收购站大门关着,里头已经有人声,尚小寒哐哐敲门。
“收购九点开始。”里头传出一声回应。
尚小寒继续大力敲门,“我有急事儿找您,麻烦开下门。”
“大早晨急毛啊!”老板骂骂咧咧踢踏着拖鞋走进,哗啦啦解开铁门上缠着的链子,门口站着一个瘦伶伶鼻青脸肿的少年。
“什么事儿?”
尚小寒上前几步站到门里,“老板,您昨天收过一堆笔记和旧书吗?”
老板挑眉,“收过,怎么滴?”奇怪的小孩子,他记得那一家。
因为好学生的笔记一向可以当辅导资料卖钱,那家母亲吹嘘孩子成绩非常好,给看了电子成绩单做证明,收来的比普通废纸贵十倍。
尚小寒也不遮掩家里的事儿,“卖您东西的是我后妈,那堆笔记旧书里有我父亲母亲的遗物,我想赎回,您开个价。”不管店主要多少,他都要从陈珍那儿找补回来。
店主眼神一闪,八卦之火咻一下起来了,“后妈、父亲和母亲的遗物?”
关键词倒是抓的准,尚小寒深吸一口气,虽然平常从来不拿自己的不幸到处说,甚至很讨厌卖惨,但是有时候是很有用的。
“没错,我母亲早丧,我父亲前几个月牺牲了,现在后妈是我的监护人,日子不好过。那些东西是父母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求您让我赎回去吧。”
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摸着下巴看眼前脸上青紫两块的少年倔强又可怜的脸,“我收回来比普通的废品贵十倍呢。”
尚小寒可怜兮兮地握住书包带子,垂涎脑袋露出头顶的发旋,“多、多少钱?”
老板转身回去,在堆满乱七八糟未分类废品的仓库里翻出一个卷边儿的本子,“将近一千块吶。而且我大老远跑去收,然后又运回来,这花的时间啊、力气啊……”小孩儿挺可怜,他不介意做个好事,前提是,自己没亏着。
尚小寒一眼就看到自己那一堆书本笔记,大概是跟普通废品处理方式不同,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纸箱上面,扑过去翻了一遍,基本都没少,“那、那您多少钱肯让我拿走?”
“爽快孩子,你也挺不容易的,那就一口价,加上我的工时费一千五,你就都搬走吧。”老板挥挥手。
尚小寒胸口一堵,态度还得好好地,眼角扫到堆在另一边的新印纸张,“您把我的笔记复印件留下了吧?虽然是读书笔记,按国家法律规定,我也是有版权的。我实在没那么多钱,您就便宜点让我拿走吧。”
每年都有出版公司去找那些平民里飞出的金凤凰,将他们的学习笔记心得汇总出选集,又有噱头又能鼓励同阶层的家长学子,那可是个好生意。
国家对版权管理非常严格,如果不是尚小寒才读完三年级,这堆东西不止这个价格,老板捡了个漏被戳穿略有些尴尬,“我搬上搬下,跑十几里去取,然后又分类……”
“可是你已经赚到了,”尚小寒语气很软和,“所以老板行行好,给我便宜点儿吧,笔记我不在意,那些书里有我父母给我留的最后的念想了。”
不应该那么早就暴露自己很在意那堆东西,但是不在意会专门来要求赎出吗?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尚小寒咬着嘴唇眼巴巴看着店主,他想到自己这样不合适,但是怎么说也只有十四岁,没人教导他什么办法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