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争不争
“我没事,你们呢,你们今日过的如何?”
齐遥清话锋一转,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到她们二人身上。梦寒与梦琪面面相觑,两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人为难你们?”
齐遥清一看她俩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他当即眯起了眼,声音也冷了不少。
“不,不……”梦琪赶忙摆了摆手,可目光却犹豫的看向了梦寒,似在询问她是否要对齐遥清明说。
梦寒垂下眼想了想,思及早上才向齐遥清保证的话,终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少爷,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管家上午领了两个奴婢、两个侍卫和一个厨娘来,说是按例拨给咱们院子的人,日后就留在院里伺候,除此之外还说以后月例和食材都会有人送来。可是……”
“可是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好像没见到院里有人啊。”齐遥清喝着茶,随口问了句。
梦寒闻言死死咬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梦琪实在看不下去了,抢过话头道:“少爷,梦寒她性子好,不肯说人家的坏话,还是奴婢来说吧。管家走后没多久侧夫人院里的嬷嬷便来了,说是侧夫人那里的人手不够用,先从少爷这儿借些人过去,等来日富余了再还回来。少爷虽是男子,可您毕竟是皇上亲封的王妃啊,她怎么能如此放肆!”
“是薛含雪?”
“正是。”
“她借了多少人去?”
“全部五人,连个厨娘都没留下!”
“这事你们可有跟别人说?”
“没有。”梦琪一脸羞愤,“这种事说出去谁会相信,一个为妾的侧夫人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欺到正妻头上来,这……这简直是……是……”
“耸人听闻,不可理喻,是不是?”梦琪气的找不出词来,齐遥清就索性替她说了。
“对,对!就是这个词,耸人听闻,不可理喻!”梦琪立刻附和道。
谁知齐遥清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叹道:“是啊,这事看上去好像是很不可理喻,可你以为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管家就不知道么?王爷就不知道么?如果没有管家的默许那些人怎么可能有胆子跟一个嬷嬷走?如果没有王爷的回护,你当她一个侧夫人真就敢骑到我头上来?”
梦琪被他说呆了,愣在那里半天回不出一句话来。先前她光顾着气愤竟没有仔细想过,这些看似离谱的事其实每件背后都有着不可避免的缘由。
“王爷他竟然……竟然会……”梦琪失声。
“也罢,这事到这儿便算完了吧。”齐遥清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扶着把手站起身,“我这王妃当的本就窝囊,如今也犯不着再去与她们争什么。院中人少些也好,至少没了那些争执,只是辛苦了你们两个,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奴婢不辛苦。”一听这话,两人接连摇头,梦寒更是诚恳道:“能伺候少爷是我们姐妹的福气,只盼少爷不嫌弃我们才是。”
齐遥清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嗯,我有些倦了,你们也都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
只剩下三个人的院子静悄悄的,似乎能听见花叶落地的声音。不过他们谁都没有发觉,就在齐遥清回屋后,窗外闪过一抹黑色身影,瞬间消失在院墙尽头……
“什么?你说他院里就剩两个丫环了?”
主院内,魏延曦在听到自己派去的影卫回来汇报齐遥清院里情况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怎么可能呢,难道管家没有按例将人给王妃送过去?不应该啊,本王记得之前他明明说已经把月例和下人都分配好了啊!”他一脸的不敢置信的说道。
“属下听王妃手下的奴婢讲,似乎是侧夫人说她那里的人不够使,所以问王妃把人都借过去用了。”
“侧夫人?谁?薛含雪?”魏延曦偏头想了想,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位侧夫人。
影卫嘴角抽了抽,对于王爷的问题相当无语,整个王府不就一位侧夫人么,况且听说这位侧夫人还是王爷最宠爱的一个,连新婚之夜都是在她院里过的。怎么如今看来王爷好像连那位侧夫人是谁都记不清嘛……
“正是薛侧夫人。”幸而他很快便将这份狐疑压了下去,专心应道。毕竟主子的私事可不是自己能管的。
“哼,这个女人还真是不消停。”魏延曦不屑的嗤了一声,不过顿了顿,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影卫。
“那王妃呢?王妃听到这些后可有什么反应?”
“这个……王妃倒也没太大的反应,只是让那两个丫头莫要再理会此事。”影卫想了想,最终还是将齐遥清的原话转述给了魏延曦,果然见自家主子的脸越来越黑。
“他……连争都没争一下?”魏延曦冷着脸问。
“是。”
“就这么算了?”
“是。”
“心甘情愿的让薛含雪骑到自己头上撒野?”
“……是。”
“还打算以后院里就三个人凑合着过?”
“……”
影卫觉得主子应该只是在自言自语,而非问自己。
“愚蠢!”魏延曦忽然一掌拍在桌上,“就算本王不喜欢他,但他再怎么说都是本王的正妃!又不是女人,摆这副贤惠模样给谁看?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本王怎么宠信妾室,苛待正妃呢!该争不争,优柔寡断,还真是个软性子!”
见主子生气,影卫呆掉了,感情王妃争了要被说善妒,不争又被说无能,争与不争都得被王爷说,这叫是个什么事啊……
影卫不由得同情起王妃的遭遇来。
“还有管家!”魏延曦又吼道:“目无尊卑,见风使舵,当管家这些年长能耐了是不是?去!叫他滚过来见本王!”
影卫一听指令哪敢含糊,“嗖”的一下就没了影。而管家一听王爷要见他哪敢耽搁,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谁知一进门就被魏延曦骂的狗血淋头,还责令他速速替王妃把该有的下人都送过去。
可怜老管家都一把年纪了,弄到最后被魏延曦吓的两股战战,还是靠两个侍卫把他抬回自己小院的。直到昏厥的前一刻他还想不明白,王爷之前不是讨厌王妃独宠薛侧夫人的吗,怎么这会儿会为了几个下人的事动那么大的怒……
其实具体原因是何就连魏延曦自己也想不明白。按理说齐遥清那里有人没人干他什么事,他乐意三个人过那就三个人过呗,自己犯得着替他操心么?
可事实就是他不止操心,甚至还为此动怒了。
兴许是因为齐遥清长得像小七姐姐吧。魏延曦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因为像小七姐姐所以下意识便将他代入情境中去了,想像着如果小七姐姐遭遇了这种事自己会怎么做,然后……竟还真就这么做了……
转眼夜幕降临,梦琪见齐遥清借着一盏昏暗的小烛灯倚在软榻上看书,忍不住轻声打断道:“少爷,天黑看书伤眼睛,奴婢替您再点一盏灯吧。”
“嗯?”齐遥清闻言抬起头,对她点头一笑:“好。”
梦琪将点好的烛灯放到软塌边小桌上,忍不住好奇的朝前凑了凑,“少爷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六韬》。”齐遥清挥了挥手中的书册。
梦琪叹了口气,索然无味的缩了缩脑袋,嘟囔道:“少爷每日不是看《左传》就是看《孙子兵法》,这会儿又来个《六韬》,您这是打算上阵杀敌呢还是排兵布阵?”
齐遥清被她莫名其妙一通说,无奈笑道:“我不过就是看看兵书罢了,你哪来这么大的意见?”
“奴婢……奴婢这不是随口说说嘛。”梦琪不满的撅了撅嘴,“少爷如今被困在内院里,什么才华能耐都施展不出来,奴婢是真为您可惜……”
齐遥清见她说着说着又满面愁容,忍不住轻笑出声,打趣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如今虽然离不开这方小院,但韬光养晦,未尝不好。我倒觉得每日闲来看看书,赏赏花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见梦琪又有分辨的架势,齐遥清赶忙打断道:“行了行了,快回去吧,站在这儿挡我的光还是怎的?”
他都下逐客令了,梦琪自然不会再不识趣的赖在这儿不走。只不过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哼”了一声,气鼓鼓的出了门。
齐遥清在里头只听见“嘭”的一声关门声,探头望了望,连个人影儿都没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个丫头还真是小孩性子,居然这么不经说,明日又不知要怎么摆脸给自己看了。
无奈笑了笑,齐遥清收回目光,再度汇聚在手中的书上。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齐遥清的翻书声,和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魏延曦进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宁静安和的情景。
那人一身淡蓝色长袍,慵懒的斜倚在软榻上,借着稍显昏暗的烛光细读手中泛黄的书卷,时不时翻过一张书页。他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凤眸含笑,似在书中找到了无限乐趣。
就是这张脸,这张昳丽的脸,肖似自己思念了近十年的小七姐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魏延曦觉得他的一颦一笑竟都带上了她当初的味道。
“王爷怎么来了?”
齐遥清沉思之际无意瞥向门口,只一眼便看到了默然伫立在那儿的魏延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