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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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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阳一瞬间心里划过了太多想法,多到他脑子一片杂音。

锁魂铃有两个。

然而她太会演戏,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辨别他究竟为谁所控。

她四年前听从顺帝?如今是反了还是依然携手?若是她真的反了顺帝,为何还隐瞒真相,从不对左阳提起。

左阳将她放在身边是不是个愚蠢的决定?

“前殿热闹得很,我以为你会欢喜,长公主没来?”顺帝似乎并没注意到左阳的反应,低声问道。

“她身子不和,前头这外臣太吵闹,等一会儿咱们进殿家宴的时候,她再来。”左阳转瞬恢复常态,眼睛却看向山石洞中,那一抹红裙消失了。

顺帝叹道:“惠安身子也不好了么,不是说了请太医过去,她却还不让进门。你这个做儿子的一定要尽到孝道,天底下我能信的人也不多了,若是惠安再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个孤家寡人了。”

“您膝下儿女双全,大皇子都十三岁了,也饱读诗书,懂事机敏,这么大一个家你还说孤家寡人,那我南明王府里岂不是都快成鬼宅了。天天就我和我娘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对着。”左阳说笑道。

“怎么会呢,你现在也是娶了妻的人了。”顺帝笑起来:“醉卧美人膝,才是享受生活。”

他这头还没说完,徐瑞福快步走了过来,表情焦急,看了左阳一眼,快语道:“皇上,元贵妃那里出了点事情,请您过去。”

左晴?

难不成真应了北千秋说的——

左阳比皇上问得都快:“出了什么事?”

“前头……丽嫔犯了事,这事儿真不算小,元贵妃大怒,直接找人将她架住,已经打了半死了。”徐瑞福咬牙道。

顺帝转身就随着徐瑞福快步往外走去,左阳立刻跟上。等他们一行人到侧殿时,只看着地上跪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旁边几个侍卫压着另一个男子。

灯火点的通明,侧殿内却丝毫声音也没有,只听着远处园内盛宴中说笑声隐隐传来。

左晴坐在上头,紫色宽袖笼着素净的双手,高高衣领堆在颈上,触碰着她脸颊,面无表情。

下头位置上竟坐着北千秋和另一位宫妃,北千秋百无聊赖的吹着茶沫子,品了一口热茶,烫的嘶的叫了一声,成为这凝滞的屋内唯一一点动响。

左晴从位置上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并不急着开口,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地上跪着的丽嫔。

顺帝先开了口:“什么事,闹得这样阵仗。”

丽嫔动了动身子,回过头来,那张脸上烫红了一片,还贴着几片茶叶,明显是被一壶热茶浇在头上,她想动一动,却看着一条腿软软垂在地上,以不自然的角度被拗断。

时态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左晴与顺帝相对而战,左阳知道这时候不该开口,他到一边落座,却没坐在北千秋旁边,而是隔了她两个位置。

北千秋抱着杯子换了个位置,凑到左阳的身边,肩膀朝他靠来,软在凳子上喝茶。她就跟最近这段时间平常的样子一样,有点习惯性的贴着左阳。

左阳喉头动了一下,没开口,向后倚去,离她远了几分。

“本想灯皇上来了再定夺,请晾臣妾冲动行事。丽嫔犯了事也就罢了,好歹郡王妃和惠妃都在场,她竟说着是惠妃陷害她,要扑过去。惠妃如今怀有身孕,臣妾怎能让一个罪妾伤了龙种,便叫下人将她按住了,却没想到她一个没站稳,断了腿。”左晴行礼后起身道。

一旁坐着的惠妃点头,她正扶着五个月的肚子。

“你倒是果决。”顺帝开口道,他坐上了主位,才低头看向下去:“到底是什么事情,把你这性子给逼急了。”

左晴垂眸开口:“……丽嫔与掌执御刀中郎将有染。”

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才是这一职务的全称,乃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中郎将三品下,往日行走宫内却进不去内宫。这帮大多是年轻高荫子弟,容资俱佳,花钿绣服,衣绿执象。

丽嫔按理说是不怎么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御刀侍卫的。

“臣妾今日和郡王妃、惠妃在侧间里说话,听着旁边屋内有动静,便叫下人去看,却没想到撞见了……”

估计也就是丽嫔和御刀侍卫私下说说话,牵个小手,就被人抓了正着。左晴在宫中颇有实权,她若是想弄谁,何患无辞。

丽嫔低头并不说话。

几个宫女又被带了上来,跪成一片,挨个说的话令人心惊肉跳。一个个说丽嫔这事在宫内早有下人知道,私下传了两年多了,几个宫侍被丽嫔威胁,不敢开口。

告诉了太后,太后却说是几个宫侍说胡话,反叫人惩治了下人。

这回被左晴抓到了,证据无非也就是个出自丽嫔之手的香囊,但几个宫女都连忙冒出头来,落井下石了。

这戏码让北千秋听得昏昏欲睡,左阳却看着那个被打的快昏过去,在一旁被驾着的侍卫。那侍卫是林平冉的弟弟林穹,那天林家诗宴,他也在其中。

顺帝最近正打算将他提至掌执御刀将军,结果林续那头被杀刚过了头七,这边就出了这等事。

不管这事是早就有的,还是左晴设的局,无疑都足够让顺帝膈应。

头上冒一点绿光,顺帝都忍不了。若是林续还在,他好歹想着要借林续的力,毕竟皇后也是林家人,他儿子这条命可以留下,到时候把脏水都泼在丽嫔身上就是。可林续才死了几天,林家已经乱的自顾不暇,完全成了一招废棋,他再不必留林穹这条狗命了。

他手里的串珠都快捏碎,顺帝猛然从主座上起身,伸手拔出身边侍卫的腰刀,抬手一刀划向林穹!一片浓稠的鲜血溅射在红柱之上,迸在那彩锦灯罩上,顺着纹路缓缓流下。

惠妃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连北千秋都冷冷的抬了抬眼皮,看向顺帝。

他放下刀来,林穹人头落地,在地上转了两圈,断口朝着左晴所在的方向停了下来。左晴脸色苍白,缓缓闭了一下眼睛。

“是我心中怒极,忘了还有惠妃在场。”顺帝放下了手,一身袍上满是血珠,他回头关切的道:“快将惠妃带下去吧。”

丽嫔低下头来,目光对上了地板上林穹瞪大的双眼,喉咙发出一声凄凉的哽咽,嘶声哭道:“是我,我已经说过了,是我勾引的他,是我没了圣宠耐不得深宫勾引的他——!他是林家嫡子,您不能……不能杀他!您可以贬了他的职位但——”

顺帝满眼杀气,右手握紧了刀柄。

“砰!”一个鎏金梅花香炉狠狠砸在了她头上,香灰火星四溅,香炉盖子落在地毯上,发出沉沉的声音。

左晴冷冷收回手来:“这天下,没有皇上不能杀的人!你一个罪人还敢在这里喊些胡话!”那素白的手指放回紫色团花的衣袖内。

顺帝看了左晴一眼,缓缓抬手将刀还给近侍。

惠妃临走之前看见这一幕,只感觉心头一跳,仿佛是两年前她亲眼见到长公主动手打死昭妃时一样。母女二人面容上的冰冷平静都如出一辙,平日再怎么笑的暖心,此刻也找不到半分痕迹。

她扶着肚子,只庆幸自己选对了站位。

惠妃迈出门去,只看着晦暗的长廊上,一个九岁左右的瘦小男孩被几个太监抱着,紧紧捂着嘴不让他往屋里冲,那正是丽嫔之子,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迟钝呆愣,如今却看着他跟疯了一样挣脱几个太监。

“别让他进去,抱到别屋里去。”惠妃不忍的说道。

几个太监刚应了一声,那男孩儿就一口咬在太监手上,两腿一蹬钻了出来,往屋里跑去。

惠妃连忙回身要去拽那孩子,却看着他僵在了门口。

丽嫔的头发正粘上香灰,点点火星落在她抹了茶油的头发上,撩起一片火星!她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口中却喊得不是疼,而是:“皇上,他不能死……你杀了我吧,他不能死!”

顺帝手拢回袖中,低头看着她的长发烧起来在地上兀自打滚,那男孩儿颤抖着嘴唇,眼里映着刚刚还抱着他的娘亲,耳边回荡着嘶哑的尖叫。

左阳先看见了这孩子,猛然一惊,连忙起身就将他抱起来,捂上他眼睛。

北千秋反应更快,她红裙飘忽,拎起桌面上的茶壶,掀开盖就倒在了丽嫔的头上,浇灭所有的火星。

左阳紧紧拥着那个碧玉小冠、打扮的精致的孩子。那男孩儿终于是哽了半天,低低的喊了一声:“娘……”

顺帝则看向手里拿着白瓷茶壶的北千秋:“郡王妃倒是心善。”

“叫的跟杀猪一般,听得耳朵也痛了。”北千秋松手扔掉茶壶,丽嫔在地上颤抖着,长发被水弄得一片狼狈,却至少还活着。

顺帝勾唇笑了,不再言语,让侍卫和太监将林穹的尸体与丽嫔拖下去。

左阳松开手,男孩儿瘫软在地,顺帝蹲下道:“振儿,过来。”

男孩儿名兆振,是顺帝四子,今年九岁,他因痴楞不言,一直被认为是脑子不清楚。

如今顺帝朝他招手,兆振抖了一下,缓缓走过去。

顺帝身上的血珠从礼服外笼着的金纱衣上滚落下来,他面色稍霁,摸了摸兆振的头,兆振瘦弱的身子猛地一哆嗦。

“今天你还回兴熏殿,跟元贵妃一起住好不好?”顺帝声音温柔。

兆振抬头看了一下左晴,左晴面上想要笑却没有笑出来,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睛却红了。兆振点了点头:“我要找兰嬷嬷……”

说的应当是乳母。

“恩,兰嬷嬷会陪着你的。”顺帝笑道:“你本来就住在兴熏殿,不用换地方。”

顺帝朝着左晴的方向,轻轻推了一下兆振,左晴走过来牵住兆振的手。这男孩儿并没有问自己的母亲去哪了。

他开口说了一句让左阳心惊肉跳的话:“元贵妃娘娘,你做我娘好不好。”

左晴脸色煞白,指尖颤抖,一颗眼泪终于还是凝在眼眶里,滚了下来:“你确定?”

顺帝也愣了愣,看向兆振,小小的男孩儿点头抱住了左晴的手:“我不能没有娘。”

在这宫里,他早晚会被安排一个娘,相比起更前途未卜的命运,他选择了能左右他亲娘生死的强者。

更何况这位强者的膝下,并没有他的竞争者,他可以闭眼,乖顺的倚在这个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膝头,等到她老了,亦或是有更强者出现,再睁开眼来。

“好。”左晴并不熟练的抱起他来,任孩子脏兮兮的鞋子弄脏了她的衣裙,没有再看旁人一眼,朝外走去:“从今天起,我是你娘。”

左阳连忙跟上,想要替她抱着孩子,左晴并不让他接手,反而紧紧拥住了兆振,站在飘着橘红灯笼的昏暗长廊上,低头不敢直视左阳,哑声说道:“哥,要是有一天我遭了报应,你别管我。那都是我自找的。”

左阳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左晴抱着兆振到后头去了。

北千秋抬起脸来,目光短暂的和顺帝对视了一下,她轻轻冷笑一声,就跟刚刚什么事没发生一样,轻快的跑出门去,蹦跶过门槛,一把揽住左阳的胳膊,声音甜腻:“郡王,妾身刚刚吓坏了,你快摸摸我胸口,跳得好快哦——”

“……走开啊。”左阳翻了一个白眼。

“不……就不……”北千秋死抓不放。左阳最终还是没挣扎开,一脸无奈的拖着北千秋,对屋内顺帝行了个礼,走了。

一滩鲜血,如今只剩团污渍。

两条人命,耗时不过半碗茶。

等到左晴换了一身裙装,妆容精致面带笑容再回到场面上时,北千秋还在扒着左阳的胳膊,求一个爱的抱抱。

左阳本以为,他一定会将北千秋拖到角落里去质问,然而他心里竟然无法浮现那种愤怒的情绪。北千秋最早在他心里就是似敌非友的人,可过去的回忆里,那些朦胧的守护的感觉又是绝不会出错的。

左阳只感觉到了极度的迷茫。明明这四年来从未如此过。

“你丫怎么还有脸缠着我。”左阳抽了抽嘴角:“明明刚才我和皇上扯淡的时候,你也在山洞里听着,我都看见你的裙角了。现在又在我这里卖无辜,有意思么。”

“哎?”北千秋抬起头来,嘴角还沾着羊羹渣。

左阳忍不住目光移到她嘴角,咬牙道:“我根本不打算问你了,你的想法除了听你指挥的手下,谁也没法理解。等宫宴结束,你丫有多远,走多远。”

“哎?”北千秋一脸吃惊:“你丫又犯什么抽,我可老老实实的很听话!”

左阳实在是忍不了了,伸手拿了帕子,把她嘴角的渣渣狠狠擦掉,才舒了一口气:“别扯了,我不认为你是站在顺帝那一边的,但我也不认为你会站在我这边!你别把我这里当养老院外加司令营了!”

“我一直都跟左晴在一起。”北千秋托腮郁闷的说道:“你干嘛一副我背着你给你戴绿帽的样子!我根本就没去你说的那个什么山洞!”

左阳不想跟她讨论,他现在看着北千秋的表情,就没法再思考她背后到底有什么用意。再这样下去,他非要脑子锈在她手里不可!

他早就猜到四年前一事跟顺帝有关,当时浴血入宫,惠安长公主抱着顺帝,只流着眼泪说‘太好了’,左阳却越想越深,站在龙椅边,深入骨髓的冷到颤抖。

与惠安对顺帝盲目的疼爱和拥护相比,左阳在宫中五年,早已对这个幽深的宫廷和它的主人彻底了解。所以这四年,他小心翼翼,身不由己,因为他明白,左家面对的这个人,稍一闪失就必定会被吞灭。

那么,四年前的北千秋就成了最关键的线。

到底顺帝在四年前谋划了什么,到底他为何放过了左家?

然而北千秋插科打诨,对于关键一言不发,态度暧昧不明,藏着的情绪比四年前还要多。左阳也无法说明自己对待北千秋这种混蛋性子,反而真的拿不出办法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成熟到对待谁都可以有方法,而北千秋真是他碗里怎么用筷子都夹不住的一颗鱼丸!

“你看,又不是我一个人穿红色!你丫就跟我凶!”北千秋抖着自己的裙摆气的直哼哼:“你他妈就跟我凶!就跟我又打又骂的,你敢对别人这样么!丫一怂逼,老子跟你分居!离婚!今天晚上回去你就从我床上滚下来,从我屋里搬出去!”

左阳愣了一下,抬头寻找,只看着场上除了北千秋以外唯一一个穿红衣的,正坐在亭内,一脸端庄高冷的坐在顺帝身后,偶尔低头和太后说几句话,面上浮现几丝几不可见的笑容——是皇后。

左阳忽然想起来,顺帝也是一变态。皇后从小家教极为严格,天生也就是死板的性子,虽生的容貌不错,却是个玩笑都不会开的老实冷淡性子。左阳以为,顺帝必定会相当厌恶皇后这样无趣的女人,却没想到,他年轻时生平一大爱好,就是往死里欺负皇后。

恩……这戏码要是摆在学龄前儿童过家家的时候,或许还算正常。可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是改不了这毛病,就觉得这俩人之间有点奇葩了。

左晴也说北千秋和她在隔壁说话,丽嫔一事她参与进来,按照时间来说不应该和顺帝有接触。那看来是皇后?

谁丫能想到,天子会跟一国之母在花园里打野战啊喂!

三十了还玩这么h的,激-情无限啊!

“好好,我错了……”左阳无奈的皱了皱眉头,不管真的是不是北千秋,他也只能举手投降。按着北千秋让她坐下来:“你可别咋呼了,整个院子里就看你一个了!”

“明明就是你冤枉人。”北千秋在左阳面前越来越孩子脾气,气的直拍桌子:“你丫明明就错了,道个歉还跟要我跪你似的!分居!离婚!”

左阳叹了一口,看着北千秋还在喊着要离婚,旁边大臣都看了过来,狠狠地点了她脑袋一下,低声道:“你说你丫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老大爷,卖萌上瘾了是吧!是个老爷们就别在这儿喊着要离婚!”

北千秋抬起头来,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左阳看她两手都跟羊癫疯似的哆嗦,她好半天才艰难挤出一句来:“在你眼里,我他妈原来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老大爷……左阳你丫就是一少年重度智障!”

哦,你在我娘小时候就认识她,合着不是快五十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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