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古树的模样
梧地。
坐标：梧桐林子。
古树这两天头昏脑涨疑似患病，故对待太玄交代的‘教书’任务有些力不从心。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教那么勤奋也没用啊，梧地街坊们都是修炼半路的生灵，能变幻人形还没几个呢，何况读书写字？再加上之前太玄说让古树教学不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真是龙二子的好队友），思来想去，这书还是不要教得太认真了。
“睚眦兄弟，你之前说可是最喜欢这一种花？”
“啊，你是怎么找到的，太玄兄弟……”
古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是造孽，为了修炼一个法术最后搞得两个人看对眼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活到一百岁，新闻九十九……“街坊们，我们今天继续上一次的…咳咳咳…”健健康康那么多年，一病就像得了绝症一样可怖。古树缓了两下子，总觉得喉咙好像塞住了什么东西，一直喘不过气。
老了老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得枯死在这里。
而且还有一对恩恩爱爱的‘歹人’每天看囚犯一样守在林子里……
生无可恋。
“喂，老叔叔，我们两个有点儿事离开一下，你继续做你的事情昂。”耳边突然传来那龟孙子急躁的声音，古树循声望去，只见那太玄正和睚眦勾肩搭背好不亲密，还一直咬着耳朵离开。啧啧，那么明目张胆地秀，一看就知道他们要去做一些……
不可告人的事情……
“老什么叔叔啊！叔叔就算了，为什么要加一个老字啊！好过分啊！”古树并不想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勾当（而且不用想就知道了好吗），他更在意的是为什么自己多了一个‘老叔叔’的称谓！好气哦！龙子龟孙了不起啊，后台强硬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了吗！
“你喜欢哪个地方，上次那个小竹林吗？”
“竹林不喜欢，感觉很多虫子。要不我们去河边怎么样？”
“好，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痛苦的是竟然还能听到他们的悄悄话…
古树心口一痛。
“……在哪儿…”
怀揣着一颗不八白不八的心，古树暗戳戳地元神出窍离开本体，打算跟踪一下这龙子龟孙。
哼唧，万一这两个家伙是背着他破坏结界呢？或者走着走着发现了之前连接人间的结界怎么办？现在结界又没有修复，凭他们两个的能力，绝对会有所察觉的……古树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一趟如果出了差错，将来下黄泉或是列神灵都对不住天麟的嘱托。
“虽然只有一个时辰元神出窍……但是应该能跟上他们吧？”古树让原本认真听学的街坊们各自散了，静悄悄地跟在那对男男的后头，恨不得自己能跟在他们身边打听细节。
“轰！”
只是突然一声从梧地地底深处传出来的沉闷声响，让古树身子一颤。
不安的预感直接挑断了古树的神经，一阵后怕，一直从脚底蔓延到大脑皮层，导致他全身发麻。这种感觉不是结界遭受破坏那么简单，空气里莫名出现的异族气息，足以诠释这些奇怪现象的来由。古树大叫不好，连那龙子龟孙也顾不上，就匆忙地离开。
——
“想不到，三界之内竟然还有这样一片天地。”
“对啊……这是哪里。”
随同出战的龙族子弟面对这个地方都有些新奇，一个两个还站在结界接口处发呆，细声讨论这地方的来源。上神大乘从人后走了出来，抖了一下身上的披风，方把目光放到这片新天地上。
梧桐，雪山，瀑布，湖泊；
未成人形的各样生灵，与外界格外不一的天地。
大乘只看了这么一眼，心底里就有了答案。因为在这三界，有哪个地方还会有这些千年梧桐树？…不用多想，这必定就是凤凰一族栖息的地方。只不过……
凤穴离此地有些距离，而且从来没有过那样坚固的结界。
“先锋。”大乘轻唤手下，心底拿不准主意。
“上神有何指示！”
“这一片地方……你派人四下巡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之处。另外，查清楚此地到底是何种族的领域，回头找个人来回答我，可懂？”
“属下明白，这就去！”
几声命令，龙族子弟又分为了好几队人，按照不一样的编排也跟着先锋队探进了这片地方。大乘还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在这地方的景色上来回，想在自己的记忆里捕捉出一道相似的影子。不过这样的捕捉有些难，毕竟他已经在三界活了那么多年，记忆太多了。
但是，他还是要去回想。
凤穴么……
大乘沉默了。
……
“奶奶的！”
古树赶回梧桐林子的时候忍不住开声大骂。
这些人真的是好无耻，竟然趁我元神出窍的当儿把梧地的结界给破了！还破得那么彻底！古树望着眼前情景心底一寒，梧地结界被破，那就代表不用多久梧地气息就会泄露到三界之中…啊，好气，那么多年一直活在三界之外，现在被人找上门，恐怕往后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了。
而且……古树静下心来，闻到龙族的味道。
不是之前的微弱感受，而是非常非常浓郁的气息萦绕而来……干，龙族来了那么多人么？…
……
“你是谁？”
“干！”
这突然在背后响起的声音吓了古树一跳。
“我来了此地那么久，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身后的人声音虚弱，古树回身望去，只见此人竟是龙三子嘲风。怪不得刚才闻到那么浓郁的龙族气息……要死了，这龙三子今日怎么一副落魄模样，不就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吗？瞧瞧那脏兮兮的衣服和脸上的伤，凝固的血块和新鲜伤口混合在一起，简直就像被几千人斩杀过一样……古树发呆的同时也回过神来，看着嘲风的神色有些惊讶，道：“不对，你……你看得到我？”
古树的元神，一向是虚空幻象。
即便他回了本体有了肉身，可是在别人眼里，也只不过是一棵苍老的梧桐树。
他从来没有被人看到过自己的样子，也没有打算过让人看到。那么多年了，古树也已经习惯了自己虚空的模样，事实上这样更好，不难被人发现。可是，嘲风刚才竟然对着他的元神问他是谁？？……你逗我呢。
“看得到…”嘲风声若游丝，勉强撑着一口气跟古树对话，心里只是在奇怪，这个人能不能过来扶一下尼玛……还没等嘲风在心里骂上几句，他的身体就先一步撑不住，击溃了他连日来强撑的意识。
扑通一声，整个人倒在了那儿。
古树愣在了原地。
这龙三子怎么这就倒下了？是不是因为看到我的模样太绝望所以晕了过去？……岂有此理，这人我绝对不救，我又没对他干嘛，竟然这样对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外表是超级重要的吗，怎么可以这样待人接物？
过分……
嘲风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漫天梧桐叶。
这半黄不红的一树叶子晃花了嘲风的眼，看了好一会儿，嘲风都还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正在前往冥城的路上。可是醒来的时间越长，他就越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疼痛是多么折磨人，大大小小好些伤口，真要数起来恐怕也得小半天。“呃啊……”嘲风用手支撑起半个身子，这才看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梧桐树上。
纵横交错的枝干从主干四周向外延伸，枝繁叶茂，所以造成了这一棵梧桐树被树冠中空的样子。嘲风感到奇怪，自己的确是从山洞那边来了梧桐林子，只是怎么就到树上来了？难不成昏阙的时候还自己爬树？……
“你醒了？”
头顶的一处梧桐叶突然被人掀开，紧接着，跳下来一道身影。他明显是个男子，只是年纪看着和嘲风差不多，如今正关切地蹲在嘲风跟前询问，一双眼睛反射着梧桐叶的光，衬得特别清澈。嘲风愣了一会儿，记起这个人正是昏阙前见到的那一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被这个人救了，估计身上的伤也是他帮忙照料的吧。
“你……你是谁？”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问了这一个问题。
古树笑了，对于嘲风的执着不予置否，只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说回你吧，我看你身上伤口不少，是怎么弄的？”难不成睚眦跟那龟孙子家暴，把嘲风关起来好些时候，一直虐打？
嘲风低着眼色，“没什么，只不过是打斗落下来的伤。”
这闪躲的眼神包含太多信息了…古树会意地点头，算了，既然这小子不肯开口，我问那么多也是无趣。“那你可需要些什么吗，我尽量帮你弄些来？”到底是龙子一个，如果照顾好了，说不定遇上龙族还能求个情呢。古树的小算盘打得可响，全然没发现嘲风看他看得呆滞的眼神，就像是被抽掉了魂魄一样。
不得不说，古树的模样……
有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