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初心不相负
论起这一次北上认亲, 最开心的当然是江见越。
这厮从到了珣国就一直忐忑认亲的事, 生怕珣王说了一句“不是亲生”然后导致他们命丧黄泉。还好！当真是老天保佑，原来这小姑娘真的是珣王亲生女儿？看来当初在南城的赌注确实没下错，如今小姑娘摇身一变皇亲国戚，看来他这个引路人也少不得荣华富贵、光耀门楣吧？
事情也的确朝着江见越的想象去发展。
珣王齐理何许人也？皇帝胞弟，大京分封王。他手上掌着大京四分之一军队的兵符, 有着大京最为富饶繁荣的土地；他膝下无子, 撇开那没有血缘的世子念，郡主就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子嗣。江见越为珣王寻回了女儿，不仅被奖赏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珣王更是向皇帝上书, 希望皇帝能给这南城知府加官进爵——毕竟江见越不是他珣国人, 封官这种事还是交给中央那位来处理比较好, 免得又说他珣王枉顾王法。
“下官！谢珣王恩赐！”
得了不少奖励的江见越痛哭流涕地跪在珣宫大殿里, 似乎这一切来得不真实, 所以他不敢相信。珣王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两声, 对江见越的激动视若不见, 委婉地问他南城公务可忙否？江大人是不是该动身回南城了？
逐客令, 江见越听得出来。
“啊, 对对对，下官也是糊涂了，幸得珣王提醒！”江见越复又倒头叩拜：“江见越得珣王提拔，日后若有需要到下官的地方，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而这江见越在日后也的确应了他今日所言，这个曾经被凤皇认为自私自利的人，到最后还是颇为正义地帮了凤皇她们一把。江见越这个名字，是她们来到人间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大概，也是走得最长远的朋友。
郡主齐临回宫，心情最不爽的当然就是世子齐念。
“本世子就不信了，丢了十年的姑娘还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找回来？？”今日恰逢十五，珣王在东宫摆下家宴，顺便与郡主洗尘。那齐念当了珣王儿子那么多年，今日一宴席自然也是参与者之一，只是他在前往东宫的路上好不生气：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尚未住进东宫一个角落，这个小丫头才回来，父王就让她在东宫一殿住下！乃乃的，这也太偏心，亲生的就了不起了？！
“世子爷消消气。珣王既然认了她为郡主，那么必定不是假冒，世子爷算是郡主兄长，此次家宴可得悠着些。”一贯跟在身侧的小厮们左劝右劝，生怕这世子过于冲动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眼看那东宫就在眼前了，若世子还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指不定又会惹得珣王生气。“世子爷……”
“行了，本世子自有分寸，你磨叽个什么？”齐念回身瞪了那小厮一眼，直叫他害怕得缩起了脑袋。最讨厌的就是对本世子指指点点的人。齐念心中这般想，旋即看回宫门，尽量让自己脸上带笑。
不就是一黄毛丫头么，我就不信了，在外居无定所十年能与我这贵胄相比？
……
一进东宫，就有一种压迫感悬挂头顶。
齐念把这种异样归根于自己太少踏足此地，过于陌生所以才会感到胆怯。家宴上，那“郡主”和她的一大一小朋友已经坐好，珣王未来，想必还在书房批阅政事。
“……”
“……”
初次见面，便是无声沉默。
齐念趾高气昂，等着那“妹妹”来给自己作揖行礼。岂知他人已在殿中站了许久，都不见那几个人有任何反应，真是大字的尴尬！“不识礼数…”齐念气结，但也只得小声地嘀咕两句，在这个场合下计较礼数被珣王得知终是不好，便忍着一口气到麒璘对座矮桌坐下，抬目去望。
“凤皇，你瞧瞧我这新衣裳如何？”
“哪里比得过你自身的皮囊。”
“那自然那自然！只不过好歹算个特别物什，人间里可稀罕了呢。湫宝，你看璘姐姐美不美？……”
“漂~亮~”
……
那几人正在自顾自地聊天说笑，可是却没有让人感觉到失礼之处，反而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认同感。齐念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妹妹’，被这丫头的模样惊艳到。他自问这些年来出入风月也算是见过不少漂亮女人，南方的北方的温婉的刁蛮的，哪种女人他没尝过滋味？可是今日一见这‘齐临’，倒像是见着了从来未见过的类型。
原来那丫头，长得这么一副好面容？怪不得本世子没嗅到一丝一毫的贱民气息呢……
齐念心中歪念渐起，先前想要找麒璘算账的脾气被迅速掩盖不见踪影。对座的麒璘一心顾着身上衣裳，哪里得知竟有凡人觊觎她样貌？反而那坐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凤皇，已经望了齐念很久。
一个对视，看得齐念心虚。
要死了，这个女人也长得好好看。只是怎么这眼神如此冰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齐念心想着，又朝凤皇偷偷瞄去，被那眼刀刮得脸色发红。
嘁！
——
“嗯…嗯啊……慢一些…”
“皇、皇儿……”
……
月上树梢的珣国东宫，静谧得不像样子。以往此处只有珣王一人居住，现今偏殿多添了数人，总算是有了些人气。新来的守卫正在宫殿四周来回巡逻值班，守在外殿的几个小婢女则疲倦得昏昏欲睡。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无事发生的夜晚，宫殿里里外外都不闻任何动静呢……
“郡主的腰力怎的如此…嗯如此好？…”内殿床榻上，此刻正交缠着两具洁白的身子，长发沾着香汗披散肩上，喘息不断。凤皇直用‘郡主’一词来打趣她，却猝不及防地被那人顶了一把，从某个地方里带出了不少湿粘的液体。
“混蛋……”
花瓣互相重叠，因着剧烈摩擦而相互吸合逗弄。
“哪个混蛋？你这嘴里怎么总是损我，郡主郡主叫个没完，听得厌倦…”麒璘的抱怨声还没停下，凤皇就先一步坐起身来捏紧她的下巴，直视她那澄澈的眸子：“才多少时日，你就厌倦……是不是，看上了哪个漂亮姑娘或者俊俏公子？…”声调上扬，凤皇一边嘴角带笑地后退，一边从这交缠之中抽开了身子。
指尖挥舞几下，便有一件轻纱套在了凤皇身上。
“诶？？”
莫名其妙被抛弃的另一人完全就在状况外，看着凤皇脚步轻快地离开床榻，不由得更为着急：“我哪里说厌倦你了，我只是说我厌倦了‘郡主’这个称谓。凤皇，凤皇~你去哪儿…”快乐的事情还没结束呢，这不上不下的…喂？？？
“粘得不舒服，泡个澡再睡。”
凤皇懒得理会这痴人，前不会说后不会听地。
内殿布置了结界，所以外界的人察觉不到这里的任何动静。凤皇暗自庆幸自己先一步做好准备，要不然就刚才那些声音…恐怕明天整个珣宫的人都会知道，‘郡主’初回宫中便勤奋到夜半三更，不知入睡。寝殿后是洗浴的一个隔间，里面置放着一个大木桶，装着前不久才从外间打回来的热水——如今，水尚是热的，袅袅冒着热气。
用热水来浸泡这副凡人之躯，的确是一种消除疲劳的好方法。凤皇也不介意身上的这件轻纱，反正是身上羽毛所化，也就这么套着跨进了浴桶之中。“诶……”热水拥抱皮肤所带来的刺激，是一种久违的舒适。自来到人间，似乎每一天都需要思考很多问题，唯有在亲近热水沐浴的时候，才能稍微放松。说起来，那对摆放在珣宫宫门前的麒麟石像，似乎不止是一对石像那么简单。
灵力这种东西，不是随便一个物什就可以有的。
唯独在那些有神灵的土壤上，才能培育出具有灵力的生物。
凤皇闭上双眼，将身子尽数泡在水中。总得找一个机会，试探一下那对石像的来历。如果石像里面真的封印了麒麟真身，那么对麒璘日后增长灵力以及回归万里都是一件好事……
“你累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凤皇也不阻拦，只是笑着回应她：“可能是时间太晚了，觉得有些乏，想睡了。”那人倒是没有反驳，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双手从凤皇身后伸了过来，搭在她的肩上。
指尖太冷，热水太热，这样的温差触得凤皇忍不住睁开了眼。
“如果累了，白天睡久一些也无妨，不必每一天都鸡鸣起来不是？”麒璘的声调很是温柔，柔得那一池热水也自叹不如。凤皇笑了，握着她那指节分明的手、暖着她的指尖。“找一天天气好了，咱们出去走走？这珣国都城外有一初心湖，都说前往那儿祈愿的璧人可以初心不负……凤皇，我们去弄个同心锁吧？然后我们爬个山头，让你变幻真身，好好地飞一飞……”
她越说越小声，却让凤皇湿了眼。
这痴人，原来一直记着她惦念苍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