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夜留宿
李护法尾随两人,见到他们穿花拂柳,并肩进入后院,刚刚收拾出来的教主寝殿之中,当然,说是寝殿,比之辰天教总坛差着许多,不过一方小院,内有池塘、花木数棵,一座带卧室的小房子立在池塘前,倒影落在明澈水面上。
宫天雪似乎并没有发现李护法尾随他来,径自拉扯着左浪进入内室,连房门都没顾上关,留着一线,内室什么动静,外面也能听到些许。
李护法蹑足而行,侧身贴在门边,听里面动静,他想着,教主虽然武功高强、修为高深,但于人情世故方面,还是天真单纯了些,比不得左浪那样的市井之徒,若是左浪胆敢欺骗玩弄于教主,他李护法在外面听着,也可以及时制止。
这时,屋内一阵衣服窸窣声,想是有人在宽衣解带,李护法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门缝里传来宫天雪奇怪的声音:“你干什么?”
左浪的声音有些不稳,带上几分压抑的喘.息:“这里有些热,我脱了褂子,省得出汗。”
“哪里热了?”宫天雪莫名其妙,“又没到夏天,夜里还是挺凉的。”
左浪“嘿嘿”赔笑。
李护法的脸快要贴到门上,佩剑寒湛不知何时抽出一寸,露出一段雪亮的反光。
“你坐过去点,既然热,还挤得这么近做什么。”宫天雪嫌弃道。
左浪显然没照办,他低笑着说:“春宵苦短,我怎么舍得离开美人片刻。”
宫天雪总算听出左浪的调戏之意,他也不是不通人事的黄花大闺女,沉默了一阵后,说:“你刚才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假的?”
见宫天雪果然有意,左浪立刻赌咒发誓:“苍天可见,我是真心实意喜欢公子的。”
“你说愿意倾家荡产和我在一起?”
“是,为公子赎身,要我付出白银千两,我也愿意。”左浪信誓旦旦道,简直把自己都要感动了。
宫天雪暗想,白银千两就倾家荡产了,这姓左的家底也不是很殷实嘛。
左浪当然不知道宫天雪在想什么,他吹完那个牛逼之后,又往回收了收:“当然,一下从钱庄里取那么多钱出来,没有那么容易,请公子再给我些时日,待我打点一番,不出一个月,妥妥给公子赎身。”
先是明天,又是一个月,左浪这样的伎俩不知道给多少他垂涎过的美人用过,那些美人无不感动于他的真诚与有钱,纷纷投怀送抱。
至于赎身嘛,左浪至今还没有从钱庄里为了这种事提出过一块铜板,通常都是白嫖完了,提起裤子就走。
左浪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眼中观察着宫天雪的反应。
宫天雪果然感动于他的真诚,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而门外的李护法,正待推门而入,就听见宫天雪说:“我不用你倾家荡产,只要你有这颗心就好,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我自然会好好待你,教主夫人的名分,少不了你的,将来就算你老了,我们教中也会好吃好喝供着你。”
内室静了半晌,李护法将佩剑退回剑鞘。
是了,宫天雪一心想着要完成寻找教主夫人的任务,既然他已经看中左浪,就算左浪想耍小花招,也无法与辰天教上下千把人对抗,他又担心个什么劲呢?
“教主……夫人?”左浪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大概意思他是明白了,这美人果然头脑简单,被他一番赌咒发誓给忽悠过去了。
“你一定要记得,你今天发过这誓,将你的身子给我。”宫天雪主动迫近左浪,白皙修长的手指自他胸前缓缓划下,左浪心头一荡,身子震颤,登时便有热度向腹下冲去,烛光摇曳,床幔轻掩,正是缠.绵享乐的好时候。
左浪已然魂不守舍,全然没注意到宫天雪的手指落在他腹部,一边规律地旋转揉弄,一边笑着向他贴近来,眉目含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肚子。
“至于我是用它来做什么,你都不许反悔。”宫天雪十分“慈祥”地注视着左浪的肚子,温柔地补充道。
“那、那是自然。”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但美人当前,左浪的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之后低语呢喃,衣裙轻解,已是私密之事。
半开的门无声合上,门外黑影虚晃,消失在墙头,只留下墙上细草,无风自动。
等到第二天早上,李护法气压低沉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迎面碰见王护法和张护法手里端着盛放教中重要文件的方匣,一边闲聊一边往前走。
王护法道:“真不愧是教主,效率就是高,咱们才搬进青楼一天,教主夜里就留下人了。”
张护法点头:“是啊,教主何等品貌的人物,不愁找不到良配。”
王护法突然叹息:“唉,亏得我一直看好李护法,现在看来,兔子不吃窝边草,还是一句真理啊!”
说着,抬起头,好像不小心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突然被撞见一般,神色慌张地看向李护法:“哟,这不是老李吗!”
李护法:“……”
两个人送文件很快变成了三个人。
张护法在前面开路,王护法和李护法并肩走着。
王护法一向舌绽莲花闲不住,这会儿绯闻当事人也在这里,他的嘴巴就像没把门一样,嘚啵嘚啵说个没完:“……李护法啊,你觉得,咱们这个新任教主夫人,能通过长老团的审核吗?你看他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没有修为的,目光无神,身体也不是很好,虽然皮相尚能过眼,但绝对比不过教主天人之姿,这筛选教主夫人的两个条件,都没有达到,长老团那里,恐怕很难交代啊。”
李护法:“……”
王护法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脸的便秘:“但是拦不住教主对人家有情,还是一见钟情,才认识没一天时间,就留宿寝殿了,真爱当前,这教规啊,也算不得什么了。”
李护法:“……”
眼看到了教主起居的院落,王护法还在说:“……当然,李护法,我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我一直很看好你!像李护法这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贤能之士,哪是那些狂蜂浪蝶能比的?”
“咳咳。”张护法清了清嗓子,示意王护法别再胡说八道。
王护法闭上嘴巴。
就在这时,院内忽然传来一声哀叫,似是痛得狠了,绷不住求饶,尖处嘶哑破音,显然这一晚上没少叫。
王护法有点不敢看李护法的表情,只能跟张护法做了个怪脸,表示“老子很尴尬”。
空气静了半晌。
李护法低声道:“方匣给我吧,我送进去。”
王护法愣了一愣,抓抓头,干笑道:“嘿嘿,也是,以往这些贴身的事情,都是李护法伺候着的,那这次,就也交给李护法。”
李护法一点头,接过方匣,在门上重重叩了三声。
“进来。”宫天雪的声音倒是状如平常。
李护法垂下眼睛,将门推开,步入幽暗的内室,内室之中帘幕低垂,能够闻到一股浑浊的味道……像是血腥和排泄物的味道。
李护法的眉头皱了起来。
“李护法?”宫天雪觉察到脚步声有点耳熟,从床里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幽暗处,李护法侧身站在那里,黑色劲装几乎与幽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只有门缝里透进来一溜光,将李护法腰背的纤韧轮廓微微勾勒出来,暗影落在他脸上,看不清楚表情,宫天雪却没来由心里一紧。
本来就是要气死李护法么……
现在竟然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宫天雪,你好歹也是辰天教教主,不说让你杀人如麻,一点小屁屁事你都纠结,你还能不能行了?
宫天雪心思既定,双手迅速解开腰带,将亵衣弄得松松垮垮,又捋散了一头乌发,这才撩开床帐,慢悠悠地下了床。
宫天雪身上无一处不好看,一双玉雕似的纤足踩在暗色地板上,轻盈得没有一点声音,走过半个房间,来到李护法身后。
李护法放下方匣,便觉一股熟悉的气息自身后袭来,他立即转身格挡,却被宫天雪随手拨开,一把掐住他的腰,带进自己怀里。
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美貌盈满视野,李护法微怔。
就在李护法发呆的时候,宫天雪的目光也在他脸上逡巡,近距离观察过李护法的表情之后,宫天雪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什么眼神?”宫天雪捏在李护法腰里的手用上力气,“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
对,近距离观察过了,宫天雪才确定下来,刚才那令他心塞的一瞥,并不是错觉,李护法那张惯常面瘫的脸上,两只漆黑如墨的眼睛,此刻却像是浸透了冰水,结成层层冰片,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气儿。
他家李护法,明明是在意他的,可是却别扭到看着他宠爱别人,还给体贴地给他带上门。
这种别扭和体贴,根本没人想要,想着刺激李护法一下的宫天雪,这时候胸口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你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啊!”
李护法似乎被宫天雪突然的恼火给叫回了神,垂下眼睛,一层薄薄的睫毛敛住眼睛里的情绪。
他的目光停在宫天雪赤.裸的脚上。
在宫天雪意外甚至有点小高兴的目光注视中,李护法蹲下.身,拇指触碰到宫天雪的脚踝。
宫天雪只觉得一晚上的精神创伤都被紧贴着皮肤的手掌传来的温热所熨帖。
望着李护法驯顺低垂的肩背,微微弓起的腰身,想到他一向都是这样温柔而耐心地照顾着自己,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宫天雪又觉得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
然而不这么做,李护法永远不会走出过去两人的关系定位——李护法想永远把他当儿子宠着,他还不想认这个爹呢。
就像现在这样,看他光着脚,也要第一时间冲过来给他穿鞋。
……不对。
宫天雪意识到,李护法并不是要给他穿鞋。
李护法只是摸了一下他的脚踝,然后站起身,取出擦剑的白布,拭去拇指上的液体。
一块暗红色的血迹,随着白布的摊开,而展现在宫天雪眼前。
这是……
宫天雪眯起了眼睛。
李护法声音平淡,就像一贯的那样:“教主,那位公子只是普通人,禁不起折腾,不要玩得太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