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二号教主夫人
不知不觉,左浪下葬的日子到了。
那锦绣坊果然回去就偃旗息鼓,没再提状告莫姑的事。
这日早晨,宫教主早早起来,对镜梳洗一番,将一头鸦羽色的青丝一丝不苟地挽起,梳得光光亮亮,额头上缠了一道白布,丝毫不损美颜盛世。
宫天雪揽镜自照,十分满意。
转念又想,白瞎了他长得这么帅,李护法可能是个瞎子。
王护法前来接驾,刚进门,就听见宫大教主在那边长吁短叹:“我在深闺,望穿秋水——”
王护法:“???”
宫教主从窗棂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道:“走着?”
王护法硬着头皮装作神色如常:“教、教主请。”
宫天雪在前面快步走着,王护法小碎步跟在后面,走着走着觉得有些不对,这好像是朝着护法的院子去的?
“教主,马车在大门外。”王护法贴心地提醒道。
宫天雪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李护法的宿处:“我自然知道,就顺路看看。”
王护法暗想,没见过顺路往相反方向顺的。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宫天雪撂下一句,便风也似的掠进院子里去了。
宫教主这边说是去了左浪的葬礼,李护法不用随行服侍,这一天也就空闲了不少。
赵天德听闻李护法休息,急急拿着一副新写的字来找李护法品评,李护法寡言少语,却句句中肯,赵天德不由心生敬意,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大哥这般才华,屈居管家之位,实在是……”
“咚!”
门板被人踹开,赵天德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见宫天雪一身孝服,脸色如霜,定定地站在门外。
“鬼呀!”赵天德吓得往后缩去,幸亏李护法扶住他,才免于摔个四仰八叉的命运。
宫天雪咬牙,狠狠地瞪着李护法扶在赵天德腰后的那只手臂,也不多说,扭头就走。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护法回过神,追出去看时,宫天雪早就离开院子,气哼哼地跑到大门外面去了。
左家宗祠。
灵柩停了七日,左浪也没有诈尸,确确实实是死透了。
左家一干亲戚俱穿着煞白的孝服,神色凝重,祠堂里哀乐萦绕,仪仗队两列来到灵柩前,准备升棺,左夫人嚎哭一声,扑在棺材上喊道:“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夫人,夫人节哀啊。”女眷们劝道。
“有什么好哭的,不孝子!死了也罢!”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左夫人的哭声顿时哽住,恨恨地望向发声的左老爷。
“浪儿都去了,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我一定要让那个姓莫的陪葬!我不管!我这就去击鼓鸣冤!”左夫人喊道。
“你可别出去丢人现眼了!谁知道你生出来那么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都把我们老左家的脸给丢尽了!唉!”左老爷捶腿,重重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个时候,罪魁祸首宫天雪溜溜达达地走进祠堂,这一路上,他已经想清楚了,这回不管怎样,他一定要物色个身强力壮的教主夫人,不管李护法如何想,他一定要把那身强力壮的教主夫人金屋藏娇了,不到胎气稳妥,绝不离开片刻。
哼,要不是他之前瞻前顾后,顾念着李护法的想法,现在左浪都怀上他的孩子了!
谁知道李护法不仅没有半点感恩,还背着他和那个赵天德勾勾搭搭,赵天德有什么好?除了比他宫天雪多认识两个字,论腿长、论拳头硬,都比不上他一星半点,他可以给李护法整个西洲的江山,不,教坛,赵天德能给李护法什么?不过是嘴上哔哔,会几句花言巧语罢了。
偏偏!李护法竟然还喜欢跟赵天德杵在一块!
宫天雪肚子里的酸水都快泛出来了,径自往前走着,却不知道自己在左家众亲戚眼中,宛如神仙降世,一个个都看的呆了,怎么会有人把孝服穿的如此好看,左家制衣起家,锦绣坊就是他们的家业,什么样的好衣服没见过啊,正是因此,能把孝服也穿出锦绣华服效果的美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左家的亲眷一个个都看直了眼睛,连左老爷都忘记合上嘴巴,痴痴地盯着宫天雪看。
唯有左夫人警醒,盯着宫天雪,突然斥道:“谁放他进来的?濯水桥的腌臜妓子,也配踏进我家宗祠?!”
左老爷这时反应过来,问道:“你认得这位公子?”
“是,我浪儿就是被他缠得精神恍惚,回来卧床数日才丧命的!”左夫人恨恨道。
“你不是说,是个姓莫的村姑缠住左浪么?”左老爷疑问。
“是……那是之后了!若不是有这个雪什么的在前,缠得我儿精力不济,我儿哪里会被一个小村姑害死?”左夫人此刻已失去理智,能赖上谁就赖上谁,说着,就过来扯宫天雪的袖子。
左老爷眯起眼睛,任她放肆,自己只在一旁观察着这个雪公子。
其他人听闻左夫人的说法,不由咋舌,窃窃私语声响起,都是议论这雪公子看起来清高如寒山之雪,其实不过是一片任人践踏的玩物。
顿时,四面八方聚集来的目光,从惊艳欣赏,变得欲.望横流,赤果果起来。
宫天雪何许人也。
什么样的目光他没见过,生就这样一副美貌,就注定得不到忽视,不管是色眯眯的、嫉妒的、敬畏的还是鄙夷的,反正到了快死的时候,都会变成恐惧的。
所以,就这一点而言,还是他们家李护法好,眼睛里没有那么多情绪——呸!怎么又想起李护法了!
宫天雪有点恼火,径自穿过祠堂,也不由人请,自个儿从花篮里摘了两朵菊花,冲着左浪的牌位摇晃了两下手指,算是敬过了。完事把菊花插到花瓶里,拧身就走。
“慢着。”左老爷瓮声瓮气道。
左右各有一名家丁走上前来,挡住宫天雪的去路。
“你以为我们左家宗祠,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左老爷心中已经盘算好了,不管左浪的事与这雪公子有没有关联,都一定要想方设法赖上他,长安城里出名的美人,他左老爷也是见过几个的,但是像雪公子这样风姿品貌,绝对是天下无双,有这样一幅好相貌在此,若是能被他占了,不管是留在房里,还是送给达官贵人,只有他数不尽的好处。
这样一想,自己儿子虽然死得羞.耻,有辱门楣,但能得了这么一个美人儿,倒也算是福祸相依?
左老爷对于左浪之死,还是羞.耻大过伤怀的,毕竟他私下里还有三个儿子,只是左夫人太过凶悍,还没有告诉她知道,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儿子,绝无阴阳不分之症。
左夫人以为左老爷终于要给左浪出气了,立刻腰杆挺直,指挥人把宫天雪拿下:“老爷说的是,今天你休想踏出这个门!还不快动手?”
左家亲戚见状也纷纷起哄,一时间堂下哀思全无,乱成一团,一个个都扑上来,想摸一摸美人一片衣角,也不算白来一回。
可怜左浪的灵柩仍停在烛影里,毫无存在感。
“都给我——住手!”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祠堂,连着灵台上的牌位都跟着震了两震,梁上扑簌簌落下灰来。
“梁大侠?”左老爷略有惊讶,看向那发声之人。
那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年纪,身材健硕,相貌端正,两目中如有火炬,熠熠发亮,一看就是身负修为之人。
他姓梁名勉,与左老爷有些生意来往,本身是长安镖局的大镖师,这次来参加左浪葬礼,也是来给左老爷撑撑场面,算是有一个有威望有武功的人在场,让人面子上有光。
这梁勉为人正派,刚才看左夫人借题发挥,已经是有些不喜,这会左老爷竟然也要为难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倌,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梁勉一声饱含真气的呼喝,震住在场众人,他自高处向堂下望去,只见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宫天雪,背影十分柔弱,一脸无辜地回过头,目光望向声音来处。
而后定在了他身上。
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来来回回观测几遍,直到梁勉都有些不好意思,宫天雪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身材壮硕——get√
长得勉强能看——get√
身怀武功,不易流产——get√
宫天雪分开人群,大步走到梁勉前面,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片刻之后,梁勉被宫天雪拽着,磕磕绊绊地跟在他后面,一边暗自心惊,这小倌的脚力着实可以,人看着细细瘦瘦的,竟然这么能跑?
不过,就这样公然把他拉出祠堂,当街狂奔……恐怕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