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同住有花楼
此为防盗章 “嘭!”一声巨响, 李护法身后的桌子四分五裂,轰然倒地。
“我就要玩, 我就要过火, 你管得着吗?你管得着吗你?!”宫天雪的手打着哆嗦, 一把抓住李护法背后的衣服,狠狠拧住,将他推到面前, “你是爹还是我娘?还管得着我在床上怎么玩?我告诉你, 李护法, 浪儿再怎么普通,也比你好玩, 你就像个木头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捅你一下,你才动一下,完全没有浪儿那么好玩, 他至少会哭会叫,你呢?你什么都不会,还嫌弃我技术不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嫌弃我技术不好, 我就上过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技术好?至少我还跟王护法借着书学习,你呢?你就会躺在那儿, 跟个死尸似的, 还嫌弃我技术不好?滚滚滚滚!”
宫天雪这一气呵成的咆哮, 直嚷的屋内屋外都能听见, 李护法被他吼得有些发怔,他实在是没想到,宫天雪竟然知道他在床上嫌弃他的技术,而且还是为了这件事,才去问王护法要黄.书看的……
眼看着李护法的态度渐渐软化,脸色也没有那么冰冷,可是宫天雪心里这口气,不仅没有随着咆哮而释放出去,反而更加委屈了,所以说,李护法竟然真的怀疑他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和别人玩凌虐游戏的人吗?
至于他为什么会把左浪搞出那么多血……
这件事他暂时不想和李护法解释,因为李护法只会误会他,哼,那就让他误会去吧!
宫天雪骄傲地扬起鼻子,拒绝直接和李护法沟通,只让他欣赏自己的鼻孔。
美人浑身上下都美,连鼻孔也无懈可击!
李护法张了张嘴,淡色的薄唇再次抿成一条直线,他发现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怎么都不是说话的时机。
“教主,那我……告退了。”
李护法矮身滑出宫天雪霸道的包围圈,如泥鳅一般灵活迅捷,等到宫天雪反应过来要捉他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门外。
门“嘭”的一声带上。李护法依然如此“贴心”。
宫天雪一手撑住墙壁,才没把自己给当场气晕过去。
李护法出门之后,也没少受守在院子里的王护法和张护法的纠缠,不过还好他本来就寡言少语,这种时候只要保持沉默即可。
不知宫天雪是受他刺激了还是怎么的,一连数日都把自己和左浪关在屋里,只偶尔出来指示下人干这干那。左浪也是有身份家世的人,锦绣坊那边中间派人来要过一次人,但见到左浪后,不知怎么的就都退回去了。
数日后。
左浪身体好了些,要回去,宫天雪亲自送他过濯水桥,两人在桥上又是一番“深情对望”,长老团两个代表都看傻了眼。
宫教主这是玩真的?
教众们也觉得,教主虽然漂亮,但从来不会磨磨唧唧的,头一次和人磨磨唧唧,那多半就是对人有意思。
“我不相信,教主怎么看得上他?”王护法把左浪从头到尾观察了一遍,啧啧道,“待我打开顺风耳听一听。”
这顺风耳其实就是修真者把灵识放到最大,能够听清楚远处人的细语。
王护法冒着被教主发现的风险,偷偷把灵识伸到了桥下,在一干潺潺流水声中,卯足吃奶劲辨识教主和左浪的对话。
左浪:“公子送到这里就行了。”
教主:“嗯,你可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左浪:“……我、我不会忘的。”
教主:“你的人是我的,身子是我的,肚子也是我的。”
左浪:“……”
教主:“还有,你的身子现在不适合在外面拈花惹草,今天回去了,就闭门谢客,自个儿休息着吧。”
左浪:“……多谢公子关怀。”
王护法把灵识收了回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张护法问道:“说什么了?”
王护法瞪着眼珠子:“简直没法听啊,你瞅瞅,我这胳膊上,疹子都起来了,肉麻得嘞。什么‘你的人是我的’,什么‘别在外面拈花惹草’,教主这回真是动真格的了!”
张护法也惊讶起来,转而又想到李护法就在旁边,便轻咳两声,不再说什么了。
李护法盯着石头地砖看,好像能从上面看出朵花儿来。
左浪回去之后,宫天雪便派人密切关注他的情况。
王护法自告奋勇,说一定会好好保护左浪,未来的教主夫人,一定不能出什么差池。
长老团这时候发现,再不阻拦,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两个老头子苦口婆心劝起宫天雪来,说教主不能没有后代,不能没有继承人,这左浪一介匹夫,显然没有传宗接代之能,教主就算看上了他,舍不得他,把他收在房里当个小妾,也就算了,教主夫人,万万不能是男人啊。
宫天雪笑得一脸荡漾,显然没把长老的话听在耳朵里。
“完了完了,教主太年轻,这时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啊!”一长老叹气跌足道。
“李护法不是一向与他形影不离么?李护法的话,他应该能听进去,要不,咱们还是去找李护法吧。”另一长老建议道。
两个老头子一合计,急急忙忙往李护法这边来,拉了李护法就去前厅。
这时候,王护法也正匆匆赶来,四人碰上,老头子自然没给王护法什么好脸色,王护法就是个没原则的家伙,竟然上赶着叫一个男人“教主夫人”。
谁知,他们说明了劝解之意,王护法也附和起来。
“教主,那左浪,确实不是什么……良人。”王护法面色肃然道,接着,他将自己去左浪家中,听闻了许多左浪始乱终弃的故事,得知他品行不佳,是个游戏花丛的富商公子,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又有几个钱,掳掠起良家子毫不手软,而且男女不忌,私生活非常混乱,绝对不是那种能托付终身的人。
王护法把左浪的劣迹摆在宫教主面前,有理有据,十分有说服力。
谁知道,宫天雪板着一张冠玉似的面孔,道:“本教主自有定夺,不需要你来多嘴多舌。”
教主这么一发话,底下人都没声了。
宫天雪的目光扫过众人:“我选的人,我自然会给教中一个交代,你们如果还把我当教主,就不要到我这横插一杠子。”
长老暗中戳了戳李护法的手臂,示意他该出面了。
李护法却安静得像个柱子似的,一动不动。
宫天雪这才满意,道:“王护法,本教主是让你去盯着左浪,你打听那么多闲言碎语干什么?不管左浪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我只要他身体健康、安全无忧就行。”
王护法擦了把汗:“左浪他看起来有些虚,回家之后就进屋休息了,我也看不见他,就想着周围走走……”
“看不见他就不看了?你就是这么执行教主命令的?”宫天雪斜睨一眼,王护法一个哆嗦,立刻领命去重新盯着。
这次教主当众翻脸,表明了他坚决的态度——左浪,就是未来的教主夫人。
大家都很费解,这个左浪有什么好?竟然把教主迷得神魂颠倒。
算来算去,只有一条,左浪的床上功夫估计不错,把教主侍奉得很开心。
“那左浪是个出了名的风流子弟,估摸着是很会伺候人吧,怪不得人说从此君王不早朝呢。”
“可不是,教主连着好几天没出来呢。”
“啧,从外表真看不出来啊。”
“你可别瞎说,教主可宝贝那左浪了,生怕他出一点差池,专门派了王护法去保护左浪呢。”
耳中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李护法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是,既然事实都已经见过了,风言风语也不算什么。
李护法练剑的间歇,时常会想到那天早晨,他闯进教主卧房里,看见教主赤足而出,长发披肩,衣衫凌乱,从床帐里走出来,明明是刚干过那事,却无辜得像个坠落凡间的仙子一般。
一想到还有第二个人,也与他有过肌肤之亲,李护法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活了这么多年,反倒活回去了?
“嗖”,寒湛破空而去,斩落片片树叶,飒然落满肩头。
到左浪离开的第三日上,王护法匆匆来找李护法,一脸的古怪表情,好像见到什么惊天秘闻,不找个人说说,他就得窒.息过去。
“见了鬼了。”王护法双手叉腰,抻着脖子对李护法说,“你都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不是奉命保护那个左浪嘛,他们锦绣坊的人,又不让我进去看,我只能潜行进去,结果才刚接近左浪的卧房,就听见他在大骂教主,嘘,这可不能让教主听见。”
“为什么骂?”李护法不明白。
“嘿,你也觉得是不是,教主和左浪看起来感情不错,如胶似漆的,结果左浪一回去就骂教主,说都是教主把他害成这样的,教主根本就是个、是个变态。”王护法面部表情极为夸张,“这是姓左的原话,可不是我说的。”
李护法:“……”
要说变态,他倒也能稍微理解一点,那天那个情况……怎么看都是左浪被虐了。
“接下来两天,左浪就是坐在床上骂,好像身子虚得下不了床,估计是被教主折腾得狠了吧,我想着,既然教主一门心思要他,那我就当没听见,只保护他人身安全就好。”
“嗯。”
“谁知道!”王护法突然耸起肩膀,“到了昨天晚上,左□□了两个美貌的丫鬟到他房里,我想着教主吩咐过,叫他不要拈花惹草,就想着出手阻拦——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那左浪竟然、竟然——是个女的!!!”
李护法如此面瘫的人,脸上都显出了些许惊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王护法的精神也有点崩溃,他开始手舞足蹈:“左□□那两个丫鬟帮他脱裤子,我想着他要耍流氓可不行,谁知道从他裤裆里掏出来一条月事带,哎呦喂,瞎了我的眼,当时我就没顾上看别的,只知道那两个丫鬟又伺候他换了一条新的,床褥和裤子也换了新的,换完之后,左浪又坐回床上,虚弱地靠着枕头,嘴里时不时还骂一句脏话。”
李护法沉默。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来癸水?莫非左浪是女扮男装?但是看样子又不像,这喉结、说话声音是伪装不了的,可他又确实……”王护法有点说不下去,“唉,李护法,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要不要去禀报教主?不对,教主,应该早就知道了,嗨,教主早就知道左浪的真身,干嘛不直接告诉长老,害得两个老爷子还在担心,吃不香睡不饱的。”
李护法继续沉默。
“李护法,你说这件事,我要不要去告诉长老?”王护法抓了抓头发。
“暂且不要,”李护法道,“教主应该有安排。”
“那倒也是,那我就装作没看见?”
“嗯。”
“不行,装作没看见,可要把我给憋死了,我得跟张护法说说去——”王护法一边说这,一边离开了。
李护法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个扫地的教众过来,看着他惊讶地说:“李护法,你头上好多叶子……”
没有不透风的墙。
王护法那张大嘴巴,嘚啵得不知道跟谁说的时候,就被人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还没到晚上,教中上下已经全部知道了左浪在背后骂教主的事情。
李护法被叫到前厅开紧急会议的时候,才知道教主正为这事生气,不,不是生气,应该说是震怒。
“我不是说了不叫你们去管左浪在说什么,在干什么吗?你们盯着他的安全就是,管那么多干什么?!”宫天雪袖子一挥,无辜围观的教众扫倒一片。
王护法战战兢兢准备挨揍,长老抢先一步,顶在他前面,颤颤巍巍地恳求道:“教主!且听老夫一言!不管教主如何胡闹,但那左浪分明对教主无意,姻缘之事不可强求,历任教主与夫人,哪一对不是琴瑟和鸣?家和万事兴哪!教主若是强娶了左浪进来,也必定是会出事的啊!”
“呵,”宫天雪双手一揣,“你们现在倒是跟我说起姻缘之事不可强求了,那为什么非得逼着我按照教规找一个夫人?还逼着我必须得在三十岁之前生孩子?!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为难啊,你们逼我,我只能逼左浪,无论如何,都得给长老团一个交代不是?”
宫天雪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这伶牙俐齿,强词夺理起来,简直能把人给气死。
赵天德在旁边听着,都暗暗赞叹,恩公果然聪慧之人,若是通了文墨,那可了不得。
长老被气得直打哆嗦,但又辩驳不得,一甩袖子道:“教主就胡闹去吧!看那左浪如何诞下教主的子嗣!”
对了,虽说八卦传得飞快,但不知怎么的,左浪来月事的情况,却没有传出来,好像八卦是有选择的,只选了对搅黄这桩亲事有利的一部分传扬。
李护法向本该战战兢兢的王护法看去,王护法冲李护法挤眉弄眼一番。
“唉,老李,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王护法道。
散会之后,两人一起往宿处走,护法有护法的院子,比长老规格低一点,比普通教众则高一点,是独门独户的。
“……”李护法不知如何对答。
约莫有七八天后,左浪身体康复,但并没有按照约定回来找宫天雪。
当天午后,王护法再度急火火地冲进前厅。
“教主,大事不好啦!”
宫天雪正站在前厅,看着手下人把新刻好的“口.交一绝”牌匾往大厅正中央梁上悬挂,听见王护法叫唤,他才回过头,冷淡地问:“怎么了又?”
这几天李护法都没出现,宫天雪正窝着一肚子的火。
“左浪,他、他出事了!!”王护法大喊一声。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停下手边的事,往这边看来。
“左浪”这个名字,在前厅出现的频率,比教主还高,可以说是个风云人物了。
所有人都知道宫教主爱他入骨,不管他对教主多么不敬,教主都宠着他,为了他愿意和长老团吵架,愿意违逆教规。
偏偏左浪不领情,前前后后作妖无数,因此,只要这个名字一出现,就意味着,又有狗血的事情要发生!
“他出什么事了?”宫天雪令一旁的下人加紧把匾额吊上去,他拍了拍手,从桌子上跳下来,来到王护法面前。
“他出血了,出了好多血,满地都是血,可能快不行了!”王护法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出血??”宫天雪咕哝了一声“月事不是来完了吗”,又对王护法说,“走,前面带路。”
宫天雪走出院子,濯水桥那边已停着一辆马车,李护法侍立在侧。
他“哼”了一声,也没看李护法,就上了车。
宫天雪等了半晌,李护法也没有上车,就在他奇怪时,一个毛毛躁躁头发的家伙钻进轿帘,直接坐在了给李护法留的侧面坐榻上。
这人正是王护法。
“教主啊,我跟你说,这个大出血啊,恐怕是救不回来了。教主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王护法一上车就开始叨叨,搞得宫天雪根本插不上嘴,还没问李护法为什么没跟上来,马车一晃,便行驶起来。
马车一路向城外驶去。
大约走了个把时辰,来到郊外村里。
这一路上,王护法已经把事情前前后后,跟宫天雪讲了一遍。
原来是左浪身体恢复之后,就和一帮京城的纨绔子弟一起出门散心,说是散心,其实并不是去看风景,而是去“寻花”。
来到村里,果然见到一个美貌的小村姑,左浪上前搭讪,小村姑被他俊朗的外表所蒙蔽,真以为他是迷路了,便带他回家去拿些东西吃。
谁知左浪一进屋,见四下无人,就对小村姑动手动脚,小村姑挣扎哭叫,还是被他扑到榻上,给他拿的还热腾腾的烧饼洒了一地。
“你就在旁边看着?”宫天雪瞥了一眼王护法。
王护法是专业的甩锅达人:“教主您说除了左浪的人身安全,其他事情都不要管。”
宫天雪扬起声音:“你的意思是,还是本教主的错了?”
“不敢不敢。”王护法赶紧把锅又背回来,“是属下的错。”
“继续讲。”宫天雪示意。
王护法继续讲,左浪欲行兽.欲之时,衣服都解了一半了,肚子却突然疼起来,“哎哟哎哟”叫个不住。
接着,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左浪的裤裆开始出血,眨眼间便红了一大片。因为疼痛和失血,左浪也顾不上干坏事了,捂着肚子便倒在一边。那小村姑哭着跑掉,不多时,就带着一群身强力壮的村夫进来,把左浪痛打了一顿。
王护法见状,急忙现身,但还是晚了,等他把众村夫拉开,左浪已瘫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宫天雪对此似乎并不意外,秀眉蹙着,说:“我知道了。”
王护法还想再发挥点什么,但是宫天雪显然没有继续听的意思,两人便开始干坐着。这一坐,王护法才发现,李护法真是神人啊,可以陪着教主坐在一起,也不说话,也不干什么的,现在气氛压抑得他快吐血了。
终于在王护法憋死之前,马车来到了事发地点。
本来安安静静的一个小村落,眼下却挤满了人。
“浪儿啊,我的宝贝浪儿!你死了娘可怎么办啊!”
“浪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姑姑嫂嫂都来了,你可别这样啊!”
“浪儿啊,你可是我们老左家的宝贝根子,怎么能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呢?”
……
宫天雪顿了顿,有点不想下去,他当初只是为了气李护法,随便瞎编了一个小名,没想到还真给他猜中了。
但是不下去不行。
宫天雪挑开轿帘,走下马车,身后带着王护法和李护法,分开人群,向左家人走去。
果然见到左浪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面色已经有些发青。
宫天雪看了一眼,就知道左浪没救了。
众人也看到宫天雪出现,一个个显出惊异的神色,都直直地往宫天雪脸上看来,半天没回过神。
这不似凡人的美貌公子,是从哪里来的?
他竟然认识左浪么?
众人又惊又疑,本来脸上哭化了妆的几个女眷,这时候也忘了哭,俱是呆呆地望着宫天雪,半张着嘴巴。
直到他的衣袂掠过身畔,那副唇红齿白的明秀模样,还久久的烙印在脑海之中。
宫天雪径自穿过人群,基本没受什么阻拦,两边的人自动分出一条道供他通过。
宫天雪来到左浪近前,也不说话,俯下身试了试左浪颈侧的脉搏,又看了看他胸口的状况。
一丝气息也无。
“死了。”宫天雪面无表情道,“收尸吧。”
左浪的三姑六婆呆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出一阵嚎哭。
“我的浪儿啊!!!!!”
“浪儿,你死的好惨啊!!!!”
“浪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
……
宫天雪感到耳朵发痛,站起身准备走。
左浪的亲戚中,不知哪个女眷,伸手拽向宫天雪的袖子,一边嚷嚷着:“你不能走,这里的事情还没说清楚,你怎么就走了呢?”
宫天雪的袖子岂是什么人都能摸的?他动用了点真气,那女眷一摸到他的袖子,就仿佛被利刃割破了手指一般,惊叫一声,慌忙收回手。
众人又是一阵哆嗦,看来这公子不光相貌美,还是个厉害人物。
左浪的娘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站起来,双手展开拦住宫天雪的去路:“先生,先生,你不能走!郎中先生,你可一定要给我们浪儿看一看,他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谁害得他这样?您一定不能见死不救啊!!”
宫天雪并不想和这群人纠缠,但那左浪的娘却从旁边拽出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来,看样子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小姑娘容色娟秀,此刻却吓得脸色煞白,被左浪的亲属推推搡搡,又被左浪的娘用力一拽,差点摔倒在地。
“郎中先生,你可要给我们作证,就是这死丫头不知用了什么邪术,害得浪儿血流不止,我们今日就扯着她去对簿公堂,请先生与我同去,作证。”左浪的娘一腔悲愤地说道,看向小姑娘的眼神,更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宫天雪皱了皱眉头,这小姑娘这么小,怎么可能杀左浪,再者说,左浪也不是因为……咳咳死的。
这时,王护法贴近宫天雪,传音入密道:“教主,这个小村姑,就是被左浪欺负的那一个。”
宫天雪撇嘴:“干嘛告诉我这个?”
他才不想多管闲事,听着这群人吵吵嚷嚷,耳朵都要震聋了,他拂袖就走,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哎,教主,教主。”王护法见宫天雪离开,急忙也跟上。
身后却传来左家众人打骂那小姑娘的声音,小姑娘又哭又叫,听着煞是可怜。
宫天雪一脚顿住,王护法差点撞他身上,好不容易才给稳住。
宫天雪回过身,冲左家众人道:“喂。”
他这一声声音虽然不大,穿透力却很强,众人不由自主停下来,听他说什么。
“你儿子之所以会死,是因为色.欲熏心,牵扯到了肚子里的孕囊,以致大出血。”
孕囊?
在场众人都有点听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叫郎中看看。”宫天雪瞥了一眼地上的左浪,“唔,应该是叫仵作看看。”
众亲戚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声音问:“孕囊是什么?”
“是你娘怀你的东西。”宫天雪简明扼要地说。
“可、可左浪他、他是——”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宫天雪坦然道,“这阴阳双性,也不是不存在。”
“呸!根本没有的事!”左浪他娘突然跳了起来,“我儿子才不是什么双性人,我儿子就是顶天立地的爷们!你不要胡说八道!”
他娘身边跟了两个丫鬟,这时候互视一眼,一个丫鬟上前,在夫人耳边低语几句,夫人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那丫鬟是贴身服侍左浪的,自然知道左浪现在身体迥异于常人,她的话,让左夫人不得不信,可是,左浪一向正常,怎么会突然来癸水,又揣着什么孕囊?这简直是——无法理解!
待左夫人回过神,那白衣美人已经走了。
“还要不要报官啊。”旁边一亲戚问。
“报什么官!先抬回去!”左夫人只觉太阳穴突突跳,转过头去,又扑在左浪尸身上大哭起来,谁知道自己儿子早早殒命不说,还是因为这样奇怪而羞.耻的原因,难道是平日她太疏于照顾了?怎么连儿子是双性人都不知道?哎,这可不能传出去了,双性人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若是闹开,对他们左家名誉有碍,老头子是绝对不允许的。可是,难道就这么轻轻放过?儿子没了,她连个发泄情绪的去处都没有?
左夫人想起来小村姑,不管怎么样,左浪都是因为小村姑才变成这样,有理没理,她今天都要替儿子狠狠地抽打一顿小村姑。
“人呢?那小村姑人呢?”
左夫人扬起头四面去寻找,却发现刚才还在眼前的小村姑,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呢……”本来押着小村姑的两个男眷,也面面相觑。
来时马车上俩人,回去时变成四个。
左边一个王护法,右边一个李护法。
宫天雪嫌恶地看着侧榻上哭哭啼啼的小村姑。
“他容易冲动,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李稠思忖道,“这消息应该封锁不了两天,等到盟主的悬赏令大范围发布出去,他就会知道你的身份。”
“那怎么办?”赵昶焦虑,本来有他爹这一边就够叫人头疼了,假如再加上宫天雪……简直在长安没活路了。
“离开长安。”李稠果断道。
“啊?李大哥,你说什么?”赵昶以为自己听岔了。
“我说离开长安,今晚就走。”李稠道,“先去近畿避一避。”
“可是、可是我还没带你吃过琉璃红豆糕啊!”赵昶情急,看李稠的态度十分果决,不像是开玩笑,他只能搜肠刮肚地寻找留下来的理由,“还有幽篁里的大琴师,有花楼的花魁持羽……”
“那些没有你的命重要,既然你让我保护你一年,我就不能放任你的性命安全出岔子。”李稠沉下脸。
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个可以一起吃喝玩乐的妙人儿,谁知道,李稠的态度比赵昶他爹还要专制。
“可是、可是……”赵昶搜肠刮肚想着留下来的理由,“你白天不是答应了宫教主,要留在长安,时时照看着他么?”
“除了这块令牌,其他答应都不算数。”李稠面无表情道。
夜色浸透了长安城的街道,李稠背着包袱,一手拽着不情不愿的赵昶,连夜出逃。
“嘤嘤嘤……”赵昶望着繁华的街景,心里无限哀伤,刚刚从西洲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就又要离开美丽的长安了,啊。
“不许哭。”李稠低声斥道,拉着赵昶躲进城墙的阴影里。
“呜呜呜……”赵昶用拳头堵住嘴巴发出极其难受的哽咽声。
“……”
和赵昶一比,李稠才发现宫天雪这个主子还是比较省事的,一来不会随便乱哭,二来武功够强从不拖后腿,三来说让闭关就闭关,修炼功法很能吃苦,不达目标绝不罢休。而赵昶就正好相反了……当然,宫天雪那些要命的毛病,赵昶倒是没有,易主一事,只能说,有失必有得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那么一瞬间,李稠竟然有些想念宫天雪了。
“啪。”
一粒石子飞过,赵昶应声而倒。
李稠悚然一惊,完全从回忆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竟然在逃命关头走神?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服,舒服到都快要丧失自保的警觉性了?
“什么人?”李稠背贴着城墙,缓缓蹲下身,伸手试了试赵昶颈侧,摸到强劲跳动的脉搏时他才稍微松了口气,赵昶没死,只是睡了过去。
再这样黑暗的条件下,于数十米之外,就能用一颗小石子击中赵昶睡穴……
来者,不可小觑。
月光斜落下来,在街口洒下一片白霜。
一双金丝墨履自楼宇阴影中踏出,一步一步,走向城门。
熟悉的教主宝衣,贴合着那人完美的身形,随着步履轻轻摇晃,时而一阵风过,吹起鬓边鸦色长发,露出精致如玉的轮廓。
明明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城门前?
一出手就打晕赵昶。
莫非……
李稠心里生出一种可能性:宫天雪已经知道了赵昶是武林盟主赵风崖之子。
那么,他前来堵人,也就变得合情合理。
目光沉沉凝视着月光中宛如羊脂玉雕成的美人,李稠心中却无半分欣赏之意,他心里还有几分惆怅,表面的和平终于维持不住了,既然宫天雪主动出来拦人,那么今天晚上,他们必然要针锋相对。
这一刻来得比预想中早,李稠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你们……打算去哪里?”宫天雪唇边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李稠并未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宫天雪见状,挑起眉梢,冷笑道:“方才还说不放心我,要留在长安城,到了晚上就迫不及待卷铺盖卷逃走,真不愧是冷面无情的李护法啊。”
李稠退了半步,挡在赵昶前面。他想着,就算宫天雪识破了赵昶的身份,一定要用赵昶的小命来填补辰天教与武林盟之间的旧怨鸿沟,也不至于对他下死手,毕竟他们两个二十八年的情分在那……想到此处,李稠皱起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下意识地依赖起宫天雪和他的旧情了?
宫天雪眯起眼睛,心头火起,事实上,从他半夜睡不着觉出来溜达,本想翻墙偷.袭一把阿稠却发现赵昶院子里只有几个路人甲的时候开始,他心头的火气就腾地升起来了,而此刻,阿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又无形地证明着在阿稠心目中还是现任主子比较重要,根本就是一个毫无节操投奔谁就对谁好的冷血护卫!
当然,宫天雪是没有发现赵昶的真实身份的,虽然他回去之后稍微感觉哪里不对,但阿稠拉他手叫他“天雪”说担心他的那段实在太印象深刻,以至于冲散了其他不那么重要的细节,宫天雪就美滋滋地把这段咂摸来咂摸去,咂摸到后来免不了翻开两本黄色缎面绣像宝典温习了一番,脑内畅想到满纸画面都替换成自己和阿稠的身形,年轻易躁动的身体可不就带着宫天雪又半夜爬墙到赵昶院子里——结果扑了个空。
“你可就把我当傻子耍吧,”宫天雪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不管阿稠说什么,他都不相信,“你以为你这样骗我,我就不会生气的么?”
“抱歉。”李稠垂下眼睛,在隐瞒赵昶身份这件事上,毕竟是他的不对,“但我身负保护赵昶之责,这么做,实属无奈。”
“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宫天雪上前一步,紧紧贴住李稠的身体,将他压在城墙砖石上,阴影斜落下来,将两人拢入月光照不见的黑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