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定终身
卫氏又把白杨状元好一番夸赞,才回隔壁府上到自己娘家看母亲去了,说好午后回杨府时再来听回话。
“子霖,你这当大哥的怎么看?”秦氏喝了口茶,缓缓问道。
冉子霖神情严肃的看一眼紫兮,她深埋着头,脸上绯红,却并无欢喜的神色。想到昨晚徐永寒送她回来时的神情,不敢贸然开口,试探的问道:“兮儿,你怎么想?”
姑娘家的婚姻都是父母兄长做主,不过多半也会问问本人的意愿。紫兮揪着手里的帕子,贝齿咬住了下唇,却不小心咬到昨晚的伤处,疼的嘶了一声,突然想起被他亲吻的感觉。
一张小脸红的透透的,怎么也开不了口。
秦氏不知她和徐老七的纠葛,只当是脸皮儿薄,不好意思开口。就说道:“那白杨状元的确是一等一的好人选,只是年岁上与紫兮差的多些,不过,男人大个十几岁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必定更疼媳妇。杨大人洁身自好,一直无妻无妾,若嫁了他,日子必定舒心的。”
紫兮依旧垂着头不说话,阿倩拉起她对姨母和大哥道:“我和兮儿去后院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冬日寒冷,北风吹得紧,西北上的一片乌云便黑压压的扑了过来。卫家的小花园里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如今所见的便是一片枯黄,唯有杨睿送来的那一棵雪兰还在顽强的活着。
“兮儿,徐将军可是给了你什么承诺?”阿倩神色认真的瞧着她。
紫兮不好意思承认与男人私定终身的事,思量着该怎么开口才好。
“兮儿,那个人冷硬狠心,从翠屏山到京城,这一路都没有好脸色,你若嫁了他,只怕要跟雨薇姐姐一样挨打挨骂,不如嫁了白杨状元的好。”阿倩冷的搓了搓手。
“姐姐……我……”紫兮的长发被狂风卷起,凌乱的扑到脸上。
“咱们到书房里说吧。”这个时辰,书房里没有人,姐妹俩一前一后进来,阿倩帮紫兮轻柔的理了头发。“难得遇上这样好的亲事,姐姐怕你错过了,就再也难以遇上。”
紫兮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是下了决心,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轻轻开口道:“他说,三日内就来咱们家提亲,我想,他不会骗我的。”
冉紫倩一愣,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惊疑道:“他是真心喜欢你吗?你真的打算嫁给一个连九公主都敢打的人?”
紫兮抬头道:“他虽然脾气不好,可是我与他相处那么久,怎么都觉着他不像是会打女人的。”
“你喜欢他吗?”
“我也不知怎样算喜欢,看到他,我就觉得很踏实,就什么都不怕了。”紫兮含羞低头,不再说话,心中却也有几分忐忑,他究竟会不会来?
冉紫倩叹了一口气,妹妹居然也把心丢了。那个高大的男人的确可以保护她,但是他能细心的呵护她吗?
阿倩回到上房,跟姨母简单说了紫兮的事情,秦氏皱着眉暗暗叹气。
“这样吧,先别拒了杨家,只说等你姨父回来商量一下,过两天再去回话。若是徐将军三日内不来提亲,就莫傻傻等着了,速速与杨家议亲,免得日子久了,人家有别的想法。”秦氏本是光明磊落的人,但是为了姑娘一生的好归宿,只得如此了,实在舍不得放弃杨家。
冉紫兮在静默中过了两日,手上绣着一个石青色的荷包,心里却是像沸水一般翻滚着。
他初七回到家,秉明长辈,准备东西,初八就该来的。可是眼见着红日已经西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姑娘心不在焉,手上就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紫兮眸光涣散的瞧着白皙圆润的指肚冒出血来,竟像不是自己受伤似的,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今日他肯定不会来了,明日便是第三天,若他还不来……
紫兮不敢再往下想,歪在榻上用帕子蒙了脸,脑海中却是挥之不去的回忆,仿佛他就坐在桌边,手上擎着一本烂熟于心的《孙子兵法》,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飘向外间正在缝衣服的姑娘。她偶尔抬起头时,他都在专注的看书,所以她也拿不准他究竟有没有看自己。
虽然他总是吼她、骂她,可是她有困难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帮她。在衡水湖落水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跃入水中。她的腿抽筋走不动,他帮她按揉经络,却没有半点调.戏亵渎的意思。看到色眯眯的杨睿,他攥起拳头就去打人。她想去看供奉赑屃的小院子,他就带她去看。看到她哭红了眼,他便生气的逼问她问什么。
原来他一直对她这么好……
脸上的帕子滑落,娇俏的小脸上已经爬满了泪,紫兮相信他是真心的,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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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府
吃罢了晚膳,老太君微阖着眼,坐在暖炕上撵着一串佛珠消食,对刚刚进门的徐老七道:“昨天你刚到家门口,就被军中的弟兄截了去,这两日也累了吧,早点回去歇着吧。”
徐永寒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坐下喝了口茶,郑重道:“大军归来,我也有些军务要处理,所以忙了这两日。赵老将军本来是让我提前回家养伤的,如今伤也好了,以后我每日还是要去军中操练的。祖母,先不说军中的事了,我想娶冉紫兮为妻,请祖母明日去冉家提亲吧。”
老太君峳地坐直了身子,双眸明亮的笑道:“你小子想好了?这回不拖着了?”
徐永寒垂眸默默地看了一眼地面,幽幽道:“想好了。”
老太君疑惑的目光在徐老七身上逡巡,不解的问道:“老七呀,怎么要娶媳妇了,你却并不畅快呢?是不是有什么心结,跟祖母说说吧。你这幅心事重重的表情,让祖母怎么放心哪?”
徐老七站起身,面色平静的说道:“请祖母明日务必去提亲,我没有心结,先回去休息了。”
大步离开上房,腊月的寒风扑打在身上,徐永寒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怎么能告诉祖母,她心里可能有别人呢。既是决定要娶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进门。
路过书房时,他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渴望。
也许……是自己误会了?也许那不是她的心上人?那会是谁呢?
心底升腾起强烈的渴盼,若那不是她的心上人,该有多好!
有了这个念头,徐永寒转身进了书房,想去仔细地瞧瞧那幅画,寻找些蛛丝马迹,证明那不是她的情郎。
小厮进来点亮了数盏烛火,屋子里明亮温暖。
拿起那幅一直不敢正视的画,他觉得自己的手竟有点发抖。打开画卷,映入眼帘的便是彬彬如玉、神采飞扬的俊俏公子,眸光温润、唇角微翘,眼角眉梢都透着浓浓的爱意。
徐永寒“啪”地一声合上画,把牙咬的咯吱作响。他还是无法正视这幅画,满腔的怒火恨不能把画焚了。那么娇美温柔的姑娘,似乎只有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才是良配。他承认自己是个粗人,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也不能像康郡王那样哄心上人欢喜。可是他喜欢上她了,怎么办?
“老七呀,你有什么心事,就跟祖母说说吧。”大丫鬟春禧推开门,送老太君进屋,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徐永寒一愣,忙上前扶祖母坐下:“祖母?这么冷的天,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傻孩子,你有没有心事还能瞒得过祖母吗?你从小就没了娘,祖母看着你长大的,你眸光一闪、眉梢一动,祖母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知道你欢不欢喜。祖母老了,陪不了你们几年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都能过上和和美美的小日子,有个疼你的媳妇。若是你过得不舒心,祖母去底下的时候,也闭不上眼哪。”老太君慈爱的眼神瞧着自己嫡亲的孙子,握着龙头拐杖的手又紧了几分。
徐永寒心中愧疚,“噗通”跪在了地上:“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老太君伸出满是皱褶的双手,拉他起来:“我瞧着你是极喜欢冉家二姑娘的,她心里应该也有你,傻小子,你究竟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快跟祖母说说,你还拿祖母当外人么?”
徐永寒垂首默了默,缓缓说道:“不瞒祖母,在翠屏山养伤时,冉家老爷子就故意设下一个局。他让冉紫兮伺候我衣食起居、给我换药,朝夕相对,她又是那么娇美温柔的姑娘……我,我就不知不觉的动了心。可他分明是故意的,他贪图咱们徐家的权势,才让冉紫兮夜以继日的伺候我。老爷子好谋算,我在冉家住了半个月,并未见过大姑娘冉紫倩。他只让冉紫倩见康郡王,只让冉紫兮见我,可见是故意安排,想依靠姻亲关系帮助冉家起复。我早已识破了他的圈套,却……”却丢了心。
老太君微微点点头,笑道:“这为这点小事?依祖母看来,冉老爷子高明的很。”
徐永寒一愣:“祖母这话怎么说?”
“谁家的长辈不希望姑娘嫁入一个好人家,我的孙儿连太后都青眼有加,冉老爷子看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并没有耍什么阴私手段,也没有故意赖上咱们家,只不过是让孙女照顾你养伤,期盼着你能真心喜欢上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这有什么不好?若没有冉老爷子的谋算,只怕你这一辈子还未必能遇上一个可心儿的媳妇呢,你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老太君慈爱的笑着,徐永寒拧着的眉头却并未舒缓,蹲到祖母膝前道:“祖母,其实孙儿还有一重担心,真的娶了冉紫兮,冉家会不会提出让祖父向皇上求情,把她流放苍狼山的父母放回来?”
老太君一愣:“难道你不希望她爹娘回来吗?”
“希望,可是,要祖父母舍着脸去求皇上,孙儿于心不忍。”徐永寒正色道。
“傻孩子,”老太君抬手摸摸他头顶:“人家把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养大,教养的知书达理,愿意把她嫁给咱们徐家,伺候你饮食起居,给你生儿育女,为徐家传宗接代,难道咱们不该为人家做点什么吗?咱们舍着老脸去求求皇上,把冉家的两位爷放回来,冉紫兮必定感恩戴德,这一辈子都对徐家尽心尽力。你想想,这事终究还是咱们家划算。”
徐永寒默默点头,觉得自己太年轻,终究是祖母看得更透彻。于是慢吞吞的拿起书案上那幅画,交到祖母手上,委屈的转过头去。老太君突然想起之前冉紫兮曾经写纸条给他说“画”,莫非这就是两个人之间纠葛的那幅画?
“这不是……冉姑娘的父亲,小冉探花郎么。”老太君左瞧右瞧,最终确定的点了点头。
徐永寒气愤委屈的眼神瞬间被惊愕、狂喜所取代,蹲到老太君膝前,仔仔细细的去瞧。果然,这人的眉眼与冉紫兮有几分相似,挺翘的鼻梁更是一模一样,她的樱桃小嘴虽然长得不像父亲,笑起来的神态却十分神似。
徐永寒啪地一拍脑门,裂开大嘴嘿嘿的笑了起来。“我真蠢,竟没想到是她父亲。”
老太君被他的傻样逗乐了:“你就为这幅画置了这些天的气?还真是为情所困,人就变傻了。”
“祖母,画中人的年纪也就二十上下,我没想到会是她父亲。如今细看这画卷,边上已经毛了,纸张也已经发黄,可见是多年前的画作了。我当时怎么以为……唉!”徐老七懊恼的直叹气。
老太君笑道:“你以为是她的情郎不成?”
徐永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直笑:“明天我和祖母一起去卫府提亲吧,我把这幅画还给她。”
老太君点头:“你可要想好了说辞,若是让她知道你扣着人家的画像故意不给,还不得恼了你?”
徐永寒笑得合不拢嘴:“祖母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好的,嘿嘿!我就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她必定欢喜,又会感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