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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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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里惹人都是喜气洋洋,萧嬅瞧着那边的乳母和侍女,手里拿着彩纸和剪刀在剪人胜。

新年里头七天代表着七种动物,妇人们也会剪出相应的人胜,贴在屏风或者是戴在发髻上。

妇人们聚在一起,说些零碎话是难免了的。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好法子。

“常娘子那边时来运转呢。”阿闽一边专心手里的活,一边压低了声音和乳母嚼舌头。仆妇们会经常议论那些妾侍们哪个得宠了哪个失意了。妾侍们不是什么主人,仔细算起来和奴婢们也差不了多少,区别是那些得宠的妾侍有人服侍,身上锦衣罗缎,口中吃的膳食要不仆妇们好上许多。

这样的生活自然得不少侍女仆妇的艳羡,但是除此之外,说妾侍的长短也没多少风险。那些小主人和郎主娘子是不能说长短的,但是妾侍们就不同了。

“是啊,前几个月三娘子被送回来,吓了人一大跳呢。”乳母想起前几个月的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本大家都说三娘子事要走大运了,留在宫中陪伴天子,等到长大就算不做皇后,将来个贵人是一定的。谁知道就这么被送回来了,半点都没有在宫中停留,后院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笑话。

那些妾侍们自然是幸灾乐祸,等着瞧常氏的丑。谁知道常氏这几个月来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半点忧愁烦恼都没瞧着,那些妾侍瞪的一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常氏还是整个人养的粉粉嫩嫩的,至于甚么预想中的着急上火一个都没有。

而三娘子更是和以前在家里一样,该读书的读书,功课好的连请来的师傅都点头称赞。

“常娘子也算是能够压得住。”阿闽感叹,侯氏这里是属于被郎主忘记的,几个月可能萧斌会来上那么两三次。侯氏更是连宠都不争,和各个妾侍也没多少冤仇,她院子里的仆妇们自然也不会加酸带棒的议论其他的人。就算酸了那也没有用。

“不过啊,这三娘子元旦就跟着长公主去宫里头,这才一天没到,人又被留在里头了。”阿闽说起来,多少有些羡慕,这生男生女固然差别大,可是只要有出息,男女又有多少区别?

“常娘子这么一个小娘子,可是比生几个郎君都来的有用。”乳母道,她看了看那边的萧嬅,萧嬅靠着凭几,手里拿着小剪刀在剪着纸,旁边有好几个侍女眼睛不错的盯着她。剪刀再小那也是利器,小孩子玩到兴头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拿着剪刀往自己身上戳,所以必须要有人看着。

“可不是,上回六郎两个郎君还被郎主给骂了一顿,他们的阿姨都被再发卖出去了。”六郎两个是庶出的郎君,关起门来当然是要比嫡出的差一截,但是在外面人看来,不论嫡庶都是燕王府的郎君,是小主人,但是生了他们的那些妾侍还是奴婢。两个郎君调皮不好好读书,让人罚了两回也不见改,萧斌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来和两个儿子来说甚么道理,况且他儿子很多,光是长到一定年纪能够排行的就有十来个,他不缺儿子,这么多儿子里头,他也就对原配所出的长子稍微有心,长公主府里的世子,长公主拦着不让管,他也干脆就丢给长公主去了。

萧斌把两个儿子不学好的理由全部推到了他们的生母头上,一转手就让人将那两个妾侍给领出了门。之后会被卖到哪里,会是富贵人家,还是其他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偌大一个燕王府除去她们的亲生子以外,没人在乎。

“等到三娘子长大真的有出息了,常娘子这才算是熬出头了,生儿子了又有什么用?郎主不喜说赶就赶,说卖就卖。”阿闽想起那两个妾侍有些感叹,妾侍吃的用的都比她们这些侍女仆妇好的多,多少有几分姿色的侍女都有些蠢蠢欲动,可是这上去了吃香喝辣,一不好下场简直是生不如死。

“你这话小心点。”乳母瞧了瞧旁边。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传出去又怎么的?”阿闽觉得乳母实在是太小心了。都是奴婢,难不成告个秘还能翻个天?

“三娘子长得美,性情也好,这长久留在陛下身边,将来富贵少不了。”阿闽剪好了一只蜘蛛,放在一旁,“等到时候常娘子也能跟着沾光了。”

虽然说都是认嫡母为母,但真的发达了,私下里多少都会让生母日子过得好些。

“听说三娘子走之前,还让五娘多多读书,长大了要多学骑射。”乳母说起这事,也觉得不错,读书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做得事,谁见过哪个田舍郎还能学富五车的。乳母偷偷的看了一眼萧嬅,这会儿萧嬅都快六岁了,平常小儿三四岁就开始启蒙,六岁若是聪明的,急就章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开始背诵诗了。

当年萧妙音凭借着老黄瓜刷绿漆的优势,不但一手字练的漂亮有丰韵,而且在典籍上更是把那些一起读书的庶出兄弟们给甩出老远,不然也不至于萧佻亲自来给她传播早慧的名声。

那一桩桩的,想起来,再和眼前的小娘子一对比。乳母都觉得这人一比较起来还真的能气死人。

早些年乳母劝萧嬅多读书,毕竟能读书可是个能够彰显身份的事,偏偏萧嬅不以为然,说多了还会发脾气,到了如今乳母只求四娘子能够快快长大,她好赶紧的去养老。这样不听劝的性子,弄不好到了嫁人还有苦头要吃呢!

虽然说如今郎主势大,可是这阿家折磨新妇,有的是办法,而且说出去都叫人挑不出错来。

“……”那边的低低私语,萧嬅这边偶尔也能听到几句,她靠在凭几上,手上剪纸的动作一顿。

旁边的侍女将挑选好的金箔放在一旁,让萧嬅挑选。

萧嬅最近想要剪个好看的人胜,然后给阿爷萧斌送去。她垂下头看着手里已经剪了一半的纸,这年头纸张不便宜,像这种拿来剪人胜的也只有富贵人家才做得出。

剪刀咬住纸张,没有切下去。

萧嬅这几个月来好好的想了想,既然那些招数萧妙音能够用,她为甚么就不能拿过来一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汉人常常说的。况且还是对阿爷尽孝心,又有甚么不可做的?

想起萧妙音讨好阿爷的那些招数,萧嬅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也不过是好好读书罢了,若是萧妙音那个贱*妇是个郎君,书读好了又有个甚么用?萧妙音是能够做中书学生,还是像几位汉臣一样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识入朝为官?

她那般行径简直就是本末倒置,萧嬅心里冷哼一声。做没用的事,也不知道萧妙音是怎么入了陛下的眼。

想起天子,萧嬅心中一阵痛楚,上辈子输给了萧妙音,这一回她绝对不会再让陛下被贱妇所蒙蔽!

只有她,只有她才是真心的啊!萧妙音又算得了甚么?不过是借着陛下往上面爬罢了!一个妾,哪里来的真心实意!

“咔嚓”一声轻响,萧嬅心思激荡之下,手中一抖,就将人胜给剪坏了。

“四娘子?”旁边的侍女见着她手里的人胜已经坏掉了,连忙上来帮她收拾。

“四娘手劲还不能控制好。”乳母瞧见这边的动静,走过来轻声劝道,“要不然就让婢子们来好了。”

乳母看了一眼萧嬅剪好的人胜,说句实话,四娘子做人胜的手艺其实并不好,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能有多少出众的手艺?花样繁复一点,十多层纸叠在一起,小孩子哪里能呢。这个就不是四娘子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该做的正经事。

“不必,”萧嬅拒绝了,她将剪坏了的纸丢到一边,示意侍女将金箔拿过来,“这些是儿要亲自送给阿爷的,自然是要亲自动手。”

“……”乳母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侯氏最近爱上了念佛,在一件屋子里供了一个小佛像,基本上能够从清晨一直念经念到深夜。连女儿都不怎么能够顾及到。

乳母就不知道侯氏怎么会把精力全部都扑在念佛上,虽然说侯氏还有两个养在东宫的儿子,但好歹也照顾一下身边的女儿吧?

想起那位郎主忙着给大郎君奔走,而且还忙着物色新的美人。这四娘子的孝心,能不能送到郎主面前去还是个问题呢!

正想着,那边侍女满脸喜色的走进来。

“四娘子,郎主让你过去陪二娘。”

二娘自然是博阳侯之女,这会正过年,同为亲戚难免要来走动。小娘子们自然也会来,那么作为主人家,也应当让儿女们去陪。

萧嬅心里有些不喜,不过既然是阿爷开口,她也不好不去。萧嬅放下手里的金箔,让侍女们给她整理了一下发鬓和衣着,就去了。

对于二娘,萧嬅的印象里只是一个话不多的女子,当年被太皇太后嫁给一个宗室做王妃了。平常逢年过节作为外命妇会入宫朝贺,想起来面目模糊。

只不过,这次她总觉得二娘好像和上辈子有些不太一样了?

萧丽华这会嘴甜的说几句讨喜的话,哄的萧斌抚着胡须眉笑颜开。如今她自己的阿爷都是那个鬼样子,自然是要多多亲近一下大伯,虽然说大伯也不一定会多照顾自己家,但毕竟都是同姓,而且还没出五服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将来要是有个甚么万一,大伯也不好袖手旁观,多少都会伸手拉一把。

“阿则最近读书怎样?”萧斌觉得二娘娇憨可爱,他转过头去问侄子。

“最近已经在读六经了。”萧则站在那里答道。

“善。”萧斌满意的点点头,“到时候你入中书学,将来前程也有了。”

太皇太后重用汉臣,这在朝堂之中完全不是什么秘密,尤其太皇太后已经在主持实行汉化改革,势必将来会有更多的汉臣进入朝野,鲜卑人势力仍在,但比起几位先帝,大不如以前。

萧家总不能吃几代的女人饭,萧斌好歹是被压着读过那么几年书,知道还没有那个后族连着几代都出皇后的,能有个两代皇后就不错了,而且后位坐不坐的住都是个问题。

最终还是要靠家中的郎君们争气。

“唯唯。”萧则继承了舅家慕容鲜卑的好容貌,年纪小小但长得很是不错,再加上读了不少书,行为举止之间已经有了一些风采。

“都是好孩子。”萧斌心里对萧协这个弟弟羡慕的不得了。萧协最近就知道喝酒玩美姬服五石散了,简直整个人都不像话。但是他的儿子管用就行,想起自己家的那一堆,萧斌简直是觉得心累。

他儿子多,嫡出的就有两个,一个是曾经把他气得差点吐血,另外一个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

长公主不宣召,他也不能去长公主府,而且萧斌也不想上门去看长公主的脸色。当年他可是看了妻子几年的脸色。如今已经不想再送上门看脸色了!

“你家阿爷那样子……”说起萧协这个弟弟,萧斌简直是想操起手杖和打儿子一样把弟弟给打一顿。

以前多有不愉快,但是如今都是姓萧的,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家人。做弟弟的胡闹,他这个做兄长的,脸上又有多少光彩?

听到伯父说起自家的阿爷,萧则和萧丽华都沉默了。子不言父过,可是萧协做的那些事随便一件拎出去都是让人看笑话的。

小慕容氏为了儿女的前程,只要萧协不出去丢人现眼,大把的美姬买回来随他闹。反正过不了两三个月那些美姬就要人领出发卖,再换一批人回来,都不用担心萧协突然父爱大作,要认下几个庶子给小慕容氏找事做。

三四个月,别说能够确定有身了,就算怀上了不知道的都大有人在。

“好了,都去和兄弟姊妹们玩吧。”萧斌颇为贴心道。

燕王府就是郎君小娘子多,侄子们来了也有许多玩伴,不必老师和奴仆们混在一起。

萧丽华想起这位伯父一溜的庶出子女,就对博陵长公主有些怀疑。不得不说比起她的侄孙女来说,博陵长公主这位姑祖母混的也实在是太惨了点。

不过她也听说过这位伯母当年刚刚下降到萧家的时候,也是威风八面,没少挑毛病,只差没养几个年轻面首给萧家难看了。只不过等到兄长驾崩,大嫂临朝称制,博陵长公主没了最大的靠山,就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

伯父的庶子庶女们也是在太皇太后临朝称制之后一个个出生的,博陵长公主只能在一旁瞪眼睛发火,除此之外甚么都做不了。

兄长还在的时候,不管怎么闹,哪怕要毒死嫡长子也好,都有人给她兜着。但是大嫂当家做主,要还是不老实,就只剩下被收拾的份了。

萧丽华想起每次见博陵长公主,那位伯母都恨不得一双眼睛顶在头顶的模样,心里就呸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说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到了太皇太后面前还不是甚么都不是,神气个什么劲儿?都做了姑祖母,一个大长公主都封不到,等到日后小皇帝把自己的姊妹们封了长公主,到时候看博陵长公主的脸会难看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萧丽华的心情好了许多。

到了后面果然听到了小孩子的玩闹声,萧丽华拉住萧则,告诉他应该和哪几个堂兄弟玩。萧则知道自己妹妹,“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

虽然说都是庶出的,但只要人不坏就没事。干嘛玩闹一下还要分个什么有没有前途?

将来之事又有谁能知道。萧则口上不说,其实心里觉得自家妹妹也有些太过势利了。

“何必?”萧丽华奇怪的瞥了自家兄长一眼,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了,纯洁的很。这都是姓萧的,可是日后前途可有大大的不同。

“日后阿兄就明白儿的苦心了。”萧丽华没有多少兴趣和耐心和个小孩子解释其中的缘故,她一手将裙子提起少许就走到那边的小娘子里头。

萧丽华心里知道这些小娘子日后都是做王妃的,有几个倒霉鬼倒是进宫给小皇帝做嫔妃了,不过偏偏皇帝对大萧后情有独钟,其他的女人守了几年活寡,就被放出来改嫁了。

比起那些一辈子都被关在后宫里的嫔妃,小皇帝还算是有良心了。不过即使能改嫁,门第也比不上那些宗室。毕竟萧家也不是士族,若是士族,恐怕一群初婚的都抢着要。但萧家是寒门……那还是差了点。

萧丽华和几个小娘子笑着说几句话,她心里早就对这些堂妹们作出了评估,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做到的,对着谁她都是笑容满面。

不过她看到萧嬅的时候,脸上的笑就变得有些古怪,她冲着萧嬅点了点头,眼里带笑,可是看在萧嬅眼里多少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萧嬅当年做过一年多的皇后,接管宫务的时间不长,但眼力也有。眼前这萧二娘分明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她眼眸中立即流露出不满来。

萧丽华眼角觑着萧嬅,心里完全不将这个四娘当回事。不怪她势利眼,实在是这个四娘太没前途,更要命的还自以为是!

她想起穿越前看到的史书,这位皇后是被当面给难看,气的大骂宠妃是狐狸精,然后就被皇帝斥责。也不想想左昭仪是她的姐姐,姐姐是狐狸精,她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到了皇帝汉化改革,这位的花样作死简直让人都看不下去了。

到了被废,这货还当着人面接受老宦官的皇后礼!

萧丽华都佩服萧皇后的心胸,这都被废了头发剃光做比丘尼了,还这么大的心性,将自己当做皇后看。皇后一旦被废,哪怕是正经册封的也不是甚么元后了。都落魄成那个样子还装模作样。

换了一个人恐怕萧嬅的下场要比历史上的坏的多。好歹萧皇后和皇帝是把人给送到寺庙里,没打她也没骂她,最后还是善终。

对这样的人,萧丽华除了呵呵两声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最近冷的很,不过啊再过几月花就开的极好了。”萧丽华瞧见萧嬅眼里的不满,转过脸去,嘴角一抹轻蔑的笑,等到面对那些堂妹的时候,又是一个好姊姊了。

“可惜三娘在宫中,不能玩在一块。”萧丽华笑盈盈的,眼角余光瞧见萧嬅气红了脸,还好心情的吃了一块糕点。

小小年纪脾性这么大也不怕被气死。

**

自从上回的事之后,拓跋演干脆连朝堂都少去,一副坚决不肯亲政的模样,所有事务皆由太皇太后处置。

太皇太后自然真的不会所有的事都一手包办,她还是会让人将一些公文文卷送到西宫,让小皇帝自己批阅。

拓跋演批阅公文,哪怕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都是绝好的锻炼机会,毕竟东宫把权柄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重要,谁敢动一分一毫,太皇太后就敢让谁家破人亡。

这种情况下,能够有公文批阅就不错了。其他的就别挑剔。

萧妙音也在那里陪着,最近小皇帝经常把她带在身边,就差没让她陪着一块睡了。

那边拓跋演持笔看公文看得认真,萧妙音也不是无所事事,她将宫廷里珍藏的书籍让人送过来,自己摊开黄麻纸,仔仔细细的开始抄写。

抄书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过程,而且知识就是力量,这话不管放在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那些汉人士族为何能在鲜卑人的朝廷里站稳脚跟?还不是因为士族底蕴丰厚,知晓许多鲜卑人根本就不懂的治国之道。

鲜卑人原本不过就是草原上一群放牧的,得了中原大乱的便宜打入北方,茹毛饮血的那一套是根本不能用在治国上。

鲜卑人对汉人其实也是羡慕的很。

萧妙音抄到水利上,停了笔。她对农田水利这些东西并不懂。毕竟这些东西许多都依靠经验和专业的知识,她对这个基础薄弱,看起来云里雾里。

尤其是农事,需要深厚的经验,有时候一个老农比一个农大专业出来的学生还要彪悍上好几倍。

“……”萧妙音瞧着上面的河川图,图是很老的了,纸张脆弱的让萧妙音摊开来都是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弄碎了。

古代的图纸画的比较抽象,萧妙音拖着下巴看了好一会都没有看出个名堂,她以前还看过秦汉时代的布武图,当然都是从墓葬里头挖出来的。

她瞧着那上面的图,仔细的想想和后世的走向有没有改变,河水是会改道的,尤其是黄河,改道的次数较多,现代黄河的走向和古黄河河道那是完全不一样。

她瞥了一眼手边摊开的卷轴,里头都是些天文了,更加高大上。

突然背后冒出个声音,“阿妙,你在看甚么?”

萧妙音直接被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正好望见拓跋演站在自己身后看着她。

自从经过了上回那件事,拓跋演对她的称呼从三娘变成了阿妙。

记得他一开始其实是叫她萧三娘的,这从萧三娘到三娘,再到阿妙,这里头的亲昵程度一路直升,不过萧妙音多少都有些不敢相信。

“陛下不是在处理公文吗?”萧妙音奇怪道,好不容易太皇太后肯扒拉些许杂事出来,还不赶紧的练手?

“都处理完了。”拓跋演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原本就不是甚么大事,哪怕他认真以待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这小妮子难道还以为他会对着一堆杂事费上半日的时间?

想着,拓跋演伸手就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萧妙音立刻抱住被他敲过的地方,有些不满的哼了哼。

“都是写琐碎杂事,写个知道就可以了。”拓跋演敲完之后坐到她身边,拓跋演从小就是接受汉风的熏陶,带着昭阳殿内都是浓浓的汉风摆设。

鲜卑人的那些东西在这里倒是成了少见的物什了。

“嗯。”萧妙音知道有些事情其实真的只要知道就行了,至于为琐碎小事,还亲自来问,那就显得有些本末倒置。

“你在看农事水利的?”拓跋演扫了一眼书立上的书卷有些惊讶的道。

“随便看的。”萧妙音说道,这会书籍难得,尤其还是大内中的藏书,她自然是抱着探秘一样的心来看这些书,甚至还想抄点待会去给自家弟弟看。

这些书萧家可都是没有的!

“我记得你喜欢看春秋之类的书?”拓跋演对萧妙音的喜好还是有了解的,萧妙音对那些长篇大论没有多少兴趣,最爱的是春秋史记,说是能够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其实就是看着觉得有趣罢了。

“……都看腻了。”萧妙音扯了扯嘴角,多看古人的是多少都可以有个借鉴,不过看多了……尤其是自己已经将关系给理出来了,就想看点别的东西。

“……”拓跋演对萧妙音这番话简直无话可说,“那么阿妙喜欢看甚么样的?”

那些弟弟们也渐渐长大,多少都到了出阁的年纪。每日里和他见面最多的反而是面前的女孩子了。

她想要的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自然是要满足了。

“有没有有趣的书看?”萧妙音整天看那些大道理都有些头昏,偏偏她又不是什么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看着那些书当吐槽,一开始还行,久了就觉得没意思了。

“听说南边的晋朝,有个叫干宝的人。”拓跋演年少,但是知道的可不少,“他写的一本搜神记,听说都是搜集些鬼神之事。”

萧妙音眼睛一亮,“有么?”

“有。”拓跋演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捏了她鼻子一下,“去将书拿来。”

毛奇笑眯眯的领命而去,回来时双手就将一卷书拿了过来。

“我听说你年幼的时候,曾经拿出谢安侄女还有蔡昭姬的例子来教训人?”拓跋演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事他也是听说的,说是这个萧三娘,小小年纪就知道典故,当然要是士族很常见,毕竟氛围如此,要是不知道才丢脸。可是偏偏她就不是。

“……”萧妙音没想到当年的“光荣历史”竟然就这么被拓跋演给挖了出来。

这边拓跋演还在继续问,“难道阿妙不是想成为这样的才女?”

“才、才女?”萧妙音笑起来都有几分僵硬,说实话她还真的没有想过做甚么才女,“虽然对二女钦佩已久,但……”萧妙音对着拓跋演眨了眨眼睛,“并无此心。”

蔡昭姬也就是蔡文姬,东汉末年动荡连连,她先是父亲被杀了,妹妹被抵在别人家里做童养媳,自己就更惨,直接被匈奴人抢了去做小妾。亏得后来曹操用钱把她给赎回来。胡笳十八拍有名,可是萧妙音真心不羡慕蔡昭姬的人生,而且后来蔡昭姬还被曹操嫁给一个小她许多的男人,丈夫一开始对她也就那样子,还是到了犯事,蔡昭姬亲自披发光脚的去和曹操请罪,夫妻俩才感情好了起来。

谢安的那个侄女就更加别说了,陈郡谢,多好的门第,她自己也有才,结果嫁的老公她自己都瞧不上,还没办法和离,老了更惨,从丈夫到儿子死个干净,拼死保护下外孙,可是事后回想,又何尝不心酸呢。

说起来这两个女子从婚姻还是人生绝大多数还是被人操纵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先例如此,萧妙音都不知道做所谓才女有个多大用处。而且北朝真心不像南朝那么追求风雅,反而是粗犷的胡风更吃香一点。环境都是不一样的。

“也好。”拓跋演点点头,他无所谓才女不才女,只要他喜欢就可以了。况且阿妙自己也对那些没兴趣。

“诗歌之类的,对实务又没多大用处,多吟几首诗,也不会风调雨顺。”萧妙音酸溜溜的来了一句。

“嗯,阿妙说的对。”拓跋演附和,说完低下头,“阿妙要是快点长大就好了。”

萧妙音瞧了瞧自己的手,手掌小小的软软的,很明显还没长大。她垂下头狠狠的剐了拓跋演一眼。

这个禽兽啊!

拓跋演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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